第66章 互相試探

翌日，晨光熹微，日照大地，公雞打鳴與鳥兒歡啼之聲，夾雜在清晨混著水汽的空氣中，喚醒了一個個勤勞樸素之人，開始準備新一天的生計。

妤影今日也是起了個大早，或許是從小養成的早起習慣，因此不論前一天夜裏多晚入睡，第二天總能在太陽剛露出山頭的大清早，便睜開了眼睛。

儘管早起讓她的性子愈加克制與自律，但日復一日地總能在清早的某一段時刻醒來，她也有些苦惱。

今天她剛起身，便覺著腦子有些昏沉，想着興許是沒能睡足的原因，便自己找來一盆冷水，一個勁兒地往臉上澆；待盆里的水所剩無幾之時，她也終於是清醒了許多。

「少主，尚宸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身後傳來青岩輕柔的問話。

妤影手下的動作頓了頓，神情有些複雜，隨後，她說道：「走吧，去看看。」

之後，兩人便一同去了尚宸的卧房。

此刻，尚宸躺在床上，低頭看了看胸口處被細心包紮的傷口處，又抬起手輕輕摸了摸紗布上染血之處，還能感受到輕微的刺痛，看來止住血也花費了不少功夫。

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抬起自己垂放在床的里側的右手。

拉下衣袖，前不久還是若隱若現的血蛇印，如今已在手臂上形成了一塊恆久的印記，只是顏色還很淡，儘管是白色的衣裳，放下袖子，也能完全掩蓋住。

他將袖子拉好，放下右手，閉上眼嘆了口氣，神情有些悲傷。

不多時，房內傳來敲門之聲，隨即，便聽妤影在門外說道：「尚宸，聽說你醒了，我來看看你。」

聽見心上人的聲音，猜想她許是來問他當日為何會出現在玄閣，又為何會將她打暈；他睜開了眼，無奈地笑笑，眼底染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緒。

之後，他忍着胸前的痛楚，強撐著挪動身子，抬起上半身，讓自己的手能夠觸及不遠處的機關。

機關觸發，原本靜謐的卧房內傳來石門移動之聲，聞聲而入的，便是妤影和青岩兩人。

見到尚宸之時，他已一種奇怪的姿勢使自己的半個身子懸在床榻外邊，正艱難地想要挪回床上，卻是更大幅度的動作讓胸前包紮好的紗布中，又染上一片不小的血紅。

妤影隨即快步走了過去，俯下身子，雙手搭在他結實的手臂上，將他扶了回去。

在她專心搬弄他時，尚宸低垂著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一抹淺笑，順勢地將自己的手覆在了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上。

即使整個過程很短暫，但印象中，這似乎是第一次，她主動靠近自己，想到這兒，尚宸心頭湧上一絲欣喜。

將尚宸擺弄好后，妤影看着他說道：「還沒吃東西吧，在來的時候，我給你帶了一碗清粥，青岩——」

「在呢。」青岩應了一聲，隨即便端著一碗粥來到他床前，小心地放在了床邊。

青岩……望着走過來的清秀女孩，尚宸在心裏悄悄念叨這個名字，原來她叫青岩啊。

看她的臉，好似很熟悉，似乎是熟人；但她的名字，卻又很陌生，彷彿從來都不曾聽過。

妤影微笑着，看着尚宸落在青岩身上好一會的眼神，眼底染上一層暗光，她笑着對他說道：「尚宸，這是青岩看在你受傷的面子上，為你親手煮的粥，你可不能辜負了她一番好意。」

青岩的表情愣了一下，狐疑地看了眼妤影，看到妤影同時頗有意味地望向自己，她隨即點了點頭，便退到妤影身旁。

尚宸並沒能看懂方才兩位女孩暗地地交流，只是當他想起剛剛妤影向他走近時的着急模樣，以及她對他主動的擁抱，他便已放下了先前還很大的戒備心。

「好，既然這也是少主的意思，那我也不好再推辭什麼。」他臉上帶笑，看了一眼妤影，見她也回以他一個笑容，他心裏顫了一下，便拿起一旁的粥，喝了起來。

其間妤影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他看，只是眼角餘光瞥見他舀起一小勺碎肉咽下去時，心下有些縮緊。

她開口道：「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尚宸眼裏浮現一抹幽光，將手裏的碗放下，說道：「是我技不如人，活該受傷。」

「憑你的武功，能在你身上留下這般嚴重的傷口之人，不多，」頓了頓，她稍歪著頭，問道：「藤知凌么？」

尚宸抬眼看進她眼裏，沒有說話。

他不答，她便接着問道：「你當日為何會去玄閣，有誰給了你消息么？」

聞言，尚宸低頭笑了笑，隨後又抬頭看向她，「少主猜得沒錯。當日阿實告訴我，說玄閣聯合了昶茗國君，兩方有一場合作，且昶茗皇帝晟天傲就在玄閣府中，那日碰巧還是裘非喬的大喜之日。」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我知道，玄閣一直對暗影門虎視眈眈，視為眼中釘。倒不如就趁這個機會，鬧些事情，也算是挫一下玄閣的銳氣。只不過，我沒想到，少主和藤知凌也在場啊。」

他看向妤影的眼神里，漫上一絲不悅。

下一刻，妤影避開了他的眼神，只一刻，定了定心神，便又重新迎上他的目光道：「接下去。」

尚宸笑了笑，轉過頭，不再看她，說道：「藤知凌當日真是下得一手好棋，痕門的出現攻裘千尺於不備，我看玄閣已明顯處劣勢，就放着痕門的人收拾他們。只是，恰好我看藤知凌那傢伙不順眼，便想着破壞一下他的計劃，跟他玩一玩咯。」

隨後，他指了指胸前的傷口，漫不經心道：「之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聞言，又想起當時她還留在藤知凌身邊時，尚宸明顯的不滿，妤影的心下有些五味雜陳。

畢竟在她和哥哥生活最窘迫之時，只有尚宸還一直陪在她身邊，經年累月，一如既往。

「我方才說的這些，少主滿意么，或者，」尚宸看向她，「相信我么？」

看着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夾雜着似乎不願表現得太滿，但還是想讓她明白的期許。

半晌，在尚宸已面露失望，轉過頭去之時，她開口道：「我相信你。」

話音落下，他的臉上露出淡淡的驚喜，卻又聽她說道：「我相信你說的話，但你會不會也相信我，比如，若是發生了什麼連你自己都無法預料的事，告訴我。」

看着她認真的神情，聽出她意有所指，尚宸方才眼裏的光茫逐漸黯淡，良久，對她輕輕點了點頭。

妤影和青岩離開之時，尚宸躺在床上，輕吐了一口氣；只是，剛剛她說她相信他的那一刻，留在心裏的震撼，還存在心裏，久久不能消散。

他又一次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盯着那塊淺淺的血蛇印記，他第一次想要放棄了。

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厭惡地垂下右手，打翻了還未吃完的粥，轉而一把抓過放在床最里側的，妤影取名的驍風劍，緊緊握在手裏，又將它貼在自己臉側，蹭了蹭，然後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