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陽暖暖獨自走在一個空蕩蕩的空間里，地方很大，但光線似乎摒棄了這裡，四周一片漆黑。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卻一點也不害怕，一直自顧自地向前走著。

終於，前面不遠處出現了一扇高大的門，她向前走去，緩緩地轉動把手，門悄無聲息地滑開了，一個年幼的小女孩背對著她，陽暖暖走到她面前。

小女孩正拿著一把小巧但鋒利的刀子在手腕上比比劃划，她注意到了陽暖暖，沖她笑了笑，說道：「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呢？」

陽暖暖蹲下，與小女孩平視，堅定地說道：「算了吧，我想活著。」刀子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是啊。」小女孩看著她，「幸虧你當時那麼想了。」她對陽暖暖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

陽暖暖慢慢睜開眼，她感覺身體沉重極了，她想動一下手，卻感覺上面搭著什麼東西。

略有些昏暗的房間，四周一片寂靜。

臉上的呼吸機讓她有些費地向一旁看去，唐易正在病房的邊緣沉沉地睡著。

陽暖暖沒有再動，她安靜地看著沉睡的唐易。當時救自己和那個女孩的人，就是他吧。陽暖暖輕輕地握住他的手，這雙手帶給她的感覺和當時一模一樣。

救命恩人啊，陽暖暖輕輕喟嘆一聲，身體上的沉重和疲倦仍如同附骨之蛆，她閉上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原本伏在病床邊緣的唐易緩緩起身，他看著昏睡的陽暖暖，眼中有些複雜。許久，他用低同耳語的聲音說道：「我身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呢，陽暖暖。」他離開病房，拍了拍佇立在外面人的肩膀，淡聲說道：「進去吧。」

等陽暖暖再次醒來，已是華燈初上。她下意識地朝旁邊看去，卻發現唐易早已不見，她心中突然生出了一點小小是失落，還沒等她細細琢磨這失落從何而來，一陣刻意的咳嗽把她思緒吸引了過去。

陽暖暖有些不敢置信，「阿德老師？」

此刻在一旁站著的人正是葉溫徳，此刻，他平時溫和有禮的面孔正夾雜著顯而易見的怒火。

葉溫徳沒再給她開口詢問的機會，他將一份報紙摔到陽暖暖面前，冷聲說道：「自己看。」

陽暖暖抿了抿嘴，拿起了報紙，映入眼帘的便是標題幾個鮮紅加粗的大字：百達樓頂，驚現救人女英雄！下面是幾張插圖，但因為距離太遠的緣故，顯示的兩個人都迷糊不清。陽暖暖看著不免有些得意，她呵呵地笑了起來。

「挺高興的吧，還有視頻呢，要不要看？」

察覺到葉溫徳的語氣不對，陽暖暖略帶委屈地聳了聳肩，「我救人了誒，還被誇成英雄，難道你不應該為自己教出來這麼一個好學生感到驕傲么？」

「我驕傲個屁！」葉溫徳情緒極不穩定，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陽暖暖內心：「啊，罵人了罵人了，了不得了不得。」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有多危險？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得的是什麼病？！」葉溫徳看起來都快要抓狂了，「你！還有那個臭小子！一個兩個都不是讓人省心的貨！」

陽暖暖深知此時不能強攻，於是她委婉地說道：「當時的清況那麼緊急，我如果當時不拉住她，那她就真的危險了。」

「那你就覺得你不危險？手腕脫臼不說，如果你當時沒有吃那粒葯，你真的以為你還可以好好地坐在這裡么？」

「可我不能不救啊。」

「那個人已經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此刻的葉溫徳有些不近人情，他冷漠地說道：「你能救她這一次，她再尋死，莫非還能救第二次？拜託你付諸行動之前動腦子好好想想，你那不叫勇敢，是魯莽！」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陽暖暖呆在床上。

許久之後，她先知后覺地爆發出一聲大喊：「討厭你！」陽暖暖躺在被窩裡咬牙切齒，什麼啊，剛睡醒就和她理論，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說不過他，才會在剛剛的語言交戰上出現一邊倒的局面。

嗯，沒錯了，就是這樣。正當陽暖暖成功地總結出這個結論，病房的門被敲響了。她心裡暗暗地想：「肯定是剛才把話說重了來給我道歉的吧？小時候我吃那一套現在可不一定了。」

於是陽暖暖高冷地看著天花板，裝模作樣地咳嗽一聲，說道：「進來吧。」門被拉開了，陽暖暖看都不看一眼進來的人，她繼續看著天花板得瑟地說道：「怎麼著，知道我是對的了吧，當初多誇我兩句多好，這樣吧，你去搭個梯子給我摘顆星星我就原諒你了。」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陽暖暖看天花板的眼睛都看酸了，她才聽到句，「我想……葉溫徳會反對這個條件。」

陽暖暖當及破功，她心中想的都是：「完了，全完了，我聰慧冷靜勇敢成熟具有大無畏精神的人設啊，全崩了！」無論陽暖暖此刻內心的活動有多麼豐富，她也只能淡定地笑笑，衝來人說道：「哦，唐易啊，我搞錯人了。」

她這邊穩住了，唐易那邊卻沒忍住，一陣猝不及防的笑聲傳來，陽暖暖也只好苦著臉跟著笑了幾聲。

她問道：「你怎麼來了？」其實原本陽暖暖是想問他去哪了，可一開口，卻又變了段話。

「我怎麼不能來了，好歹我也算你的救命恩人啊，朋友。」唐易拉開她身旁的椅子坐下，陽暖暖看著他，不自覺地問道：「唐易，你覺得我做的對么？」

「怎麼不對了，外面有一大堆人誇你還來不及。」

「唐易，我是在問你。」

唐易終於用他那雙淺褐色的眼睛注視著她，「暖暖，一個人的想法不代表所有人，所有人的想法也不代表一個人。我覺得這件事對也好錯也罷但那僅僅代表我自己，你既然覺得對，那至少不是錯的，你認為呢？」

陽暖暖看著他，「我認為我做的是對的。」她抱起蜷起的雙腿，不知是說給自己還是唐易聽，「她後來說後悔了，想活下去。」

「是啊，想活下去，沒人不想活下去，就算是你我這樣的人，也會想活下去。」唐易低聲說著，但是，他輕輕嘆了口氣，「總還是會有例外啊。」

唐易離開自身的座位，來到窗邊，他推開窗戶，看著遠處的夜景他看向陽暖暖，噙著一絲笑說道：「朋友，要出去玩玩么？」他漫不經心的撐著臉，夜風吹起他臉側的墨絲，「這裡是一樓。」

「好啊，我挺想出去的。」

「葉溫徳可能會罵死我們。」

「嘁，我要他管。」

唐易伸手打了個響指，接著兩手一撐，率先降落到了草叢裡，他對來到窗邊的陽暖暖伸出雙手，「你手腕還沒好利索，我抱你下來，不會摔的。」

陽暖暖對他張開了雙手，唐易托住她的肩下，小心地抱住陽暖暖，她抬頭看著唐易的雙眼，像初見時那樣，那雙淺褐色的眸子裡面仍舊沒帶什麼感情，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唐易的眼中，倒影出了她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