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萬春園
「這就對了，春秋之時，貓多發情躁動，而初雲姑娘裙上卻沾上了另一隻雄貓的尿液，所以，這隻剛發情的小野貓嗅到了尿液，便極度警惕發狂，於是抓傷了初雲姑娘。」唐疏桐解釋道，隨後又補充一句：「若是人的尿液，或者是這隻貓自己的，它怎會有如此之大的反應，諸位若不信，大可用自己的試試。」
語罷，諸位姑娘都笑了起來。
「可除去此貓之外，我並未接觸過別的貓了，又怎會沾染別的貓的尿？」魏初雲在一旁辯解。
「敢問姑娘是何時發現這尿漬的？」唐疏桐反問道。
「今早。」
「意思是，在昨晚入睡前，都未曾發現自己沾染了尿漬？」
「這貓尿還是有些味道的，若是我昨晚便沾上了，沒理由聞不到味道啊，所以定是睡后沾上的！」魏初雲十分篤定地回答。
唐疏桐點了點頭道：「所以，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入夜後，有野貓自己跑進來，還故意滴了幾滴尿液在初雲姑娘衣裙上，不過近日萬春園出了命案，各屋入夜後都是門窗緊閉，野貓根本沒可能進來，就算進來了，為何又會偏偏在初雲姑娘衣裙上滴尿？」
眾人點了點頭，似懂非懂。
「所以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故意從外面帶了貓尿進來，滴在初雲姑娘衣裙上！」唐疏桐說道。
「這屋裡，可有位名為何穎兒的姑娘？」唐疏桐問道。
「穎兒……」眾人議論紛紛，都望向了其中一位，身材略微削瘦，模樣有些面熟的姑娘。
彷彿是昨天欲送自己珍珠項鏈那位。
何穎兒見狀，有些慌亂，眼神閃爍。
「那想必這位就是何穎兒姑娘了？」唐疏桐問道。
何穎兒點了點頭。
「不知，穎兒姑娘昨日半夜離東苑一個時辰，是所為何事？」唐疏桐問道。
「我……我……「何穎兒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姑娘做了什麼不妨直說，有什麼為自己辯駁的，也儘管說出來，眾人都聽著，別被誤會了才是！」雖然唐疏桐覺得自己的推測十分合理，不過她也盡量給何穎兒一個辯白的機會。
「我……」何穎兒搖了搖頭，再說不出話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號啕大哭。
證據確鑿，她最後的心理防線也崩塌了。
「好你個何穎兒，居然做這樣的事兒，拖去宮正司細細審問！」李宮正喝道，令下，便有幾人將何穎兒拖走。
「錦華姑娘，快起來吧，別跪著了。」唐疏桐向跪在地上的錢錦華說到，隨後搭了把手，扶她起身。
「多謝疏桐姑娘，若沒有疏桐姑娘搭救，我可就要被逐出宮外了。」錢錦華有些顫抖地謝道。
唐疏桐搖了搖頭笑道：「不必客氣，這是我份內的事。」
隨後，唐疏桐便走過去對李宮正說道：「李宮正，可否借兩步說話？」
李宮正聞言，便隨唐疏桐去了處偏遠的地方。
「李宮正，您奉太後娘娘之託，照管萬春園，可最近萬春園卻發生了這麼多事，先是一起命案，而後又是此次栽贓嫁禍，況且，今日若不是我在，豈不是白白冤枉了錢錦華姑娘？您認為，若是萬春園再這般亂套，太皇太後會置之不理？追究下來，你我二人都難逃失職之罪！」唐疏桐說道。
「疏桐姑娘說的是，原也是我疏忽大意了，有女人的地方是非多，只是不曾想這些還未經世事的小丫頭都能有這麼多歪心思，以後還是得拿出規矩來才是。」李宮正點了點頭回道，不過臉色有些不好看。
唐疏桐知道自己的身份，原不應該這樣跟女官說話，不過萬春園發生了這麼多事，她也十分生氣，此刻若不好好提醒，他日若良家女再生事端，追究起來，她也有責任，所以便忍不住多說兩局。
「李宮正能這麼想便最好不過了，您事務繁多，我就不叨擾您了，先告退了。」唐疏桐行了個禮，便退去了。
自野貓傷人一案后，魏初雲由於有疤痕不宜面聖，給了些銀子，被遣回家，而何穎兒也被杖責五十，逐出宮外。
殺雞儆猴，萬春園也總算安分了幾日。
晨光熹微，唐疏桐便和上官慧川在梨花木梳妝台前，伺候著太皇太后晨起梳妝。
唐疏桐用玉梳沾了桂花油，緩緩梳順太皇太后的長發，上官慧川則在妝奩里，替太皇太后挑首飾。
盤好發，再戴上金髻。
「這支挑心如何？」上官慧川挑了須臾，拿出支鑲寶石王母駕鸞金挑心。
太皇太后斜眼看了看，搖了搖頭：「太過繁重了，換支。」
上官慧川又低頭挑了挑，拿出了支嵌寶石金鳳凰挑心，雖然比上支簡單了些，可也是尋常人家不敢想的。
隨後又陸續在髻旁裝飾各類金簪，最後再飾以金菊花頂簪，這繁重的髮飾方才完成。
「哀家這白髮，倒又多了不少！」太皇太后左右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嘆道。
「太皇太后雖有白髮，可也根根透亮，卻比咱們這黑髮還勁道了不少！」上官慧川勸慰道。
太皇太后笑了笑，回道：「就你這丫頭會說話。」
隨後太皇太后又微微側身，對唐疏桐道：「今日天氣好，叫上靜慈仙師，咱們也去萬春園逛逛，去看看那些小姑娘們，沾沾朝氣！」
隨後，上官慧川便打發人去請了靜慈仙師，一同去閑逛萬春園。
進了園子，眾人見太皇太後來了，都忙上前來跪著行禮。
「你們不必拘束，就當和往常一樣便是了，我這老太婆只是來你們這兒湊湊熱鬧而已。」太皇太后見狀，笑道。
眾人聞聲，便也稀疏散去，雖然佯裝如常，卻也都暗地察言觀色。
靜慈仙師攙扶著太皇太后漫無目的地閑逛，也一邊閑聊。
「對了疏桐，你之前所說的錢氏，可還在園中？」太皇太后問道。
這萬春園時時都有人監看著，若有人行為不正，舉止不端，便都打發去當宮女。
大半月下來也只剩了百來號人了。
「還在呢，此刻恐怕也還是在東苑屋裡待著呢。」唐疏桐回道，按她的猜測，錢錦華多半都不會出門。
「年紀輕輕地，總悶在屋裡也不好，總要出來見見光才是。」太皇太后漫不經心說了句：「出來走走，是有些神清氣爽。」
楊柳扶風，嬌花照水，晴空萬里，春意融融。
眾人又朝前走了幾步。
「太皇太后您看，前面那幾位婢女手裡頭團扇十分别致，不像宮裡頭的手藝，倒有些像蘇綉。」一旁的靜慈仙師只手指著不遠處幾位納涼的婢女說道。
太皇太后仔細看了看道：「確實不是宮裡的樣式，叫過來瞧瞧。」
應聲，慧川便走上前喚那幾個小丫頭過來了。
「讓哀家瞧瞧你們的扇子。」太皇太后說道。
接過了婢女呈上的團扇，扇上繡的是南宋吳炳的《出水芙蓉圖》，針功精巧，畫中芙蓉姿態柔美，嬌艷欲滴。
太皇太后又看了其餘的團扇，皆為仿唐宋名家花卉圖，一如趙昌的《杏花圖》、邊鸞的《牡丹圖》，綉樣精美，配色從雅，花枝旁側，還綉有古人詠此花之句，字跡流暢飄逸，不輸題寫之字。
靜慈仙師細看后讚不絕口，就連太皇太后也評道：「遠出宮廷綉娘之上！」
「這可是你們自己做的？」太皇太后問道。
婢女皆搖了搖頭，回道：「回稟太皇太后，這團扇是東苑良家子錢錦華所做，這位主子，素日喜做針線活，時日久了，也積攢了不少成品，她說自己也用不上這麼多，便都分發給下人們用了。」
太皇太后聽了，滿臉欣容。
「看來那位錢氏果真是位寬厚仁愛的主兒，一般人若是裝樣子也是裝不了這麼久的。」靜慈仙師說道。
太皇太后聽了忙點頭：「咱們去看看這位錢氏吧！」
隨眾人輾轉會兒，便來到了東苑錢錦華所居之處，一進門，錢錦華見湧進來一堆人，也有些驚容，不過立馬便也反應過來，忙起身到太皇太後跟前磕頭行禮。
「快起來吧！」太皇太后說道，隨後便在靜慈仙師攙扶下入座，錢錦華忙去看茶。
隨後又問：「眾人都在外頭遊玩，你怎麼不去。」
「閑著也是無事，不妨做些有用的事，總比白白浪費了光陰好。」錢錦華一邊道茶，一邊回答。
太皇太后品了口茶，點點頭。
「過來我看看。」太皇太后朝錢錦華伸了伸手，笑道。
錢錦華應聲，忙走上前。
太皇太後上下左右，仔細端詳了錢錦華一番，點了點頭：「模樣端正，眼神也清澈，是個好孩子。」
太皇太後接著又問道：「你家在何處？」
「回稟太皇太后，民女是海州人。」
「今年幾歲了？」
「十六。」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接著又拉著錢錦華閑敘半晌，十分投緣，看來准皇后，多半就是錢氏了。
唐疏桐慶幸自己有些遠見，知道錢氏未來可能是中宮之主，所以明裡暗裡都多加照顧，若來日錢氏入主中宮，念及舊情，自己也好多個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