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芳顏怒

這日太皇太后正午睡，唐疏桐無事可做，便準備溜達回乾清宮看看。

唐疏桐剛進院子，便見樹下陰涼處似乎有人坐著在啜泣，走過去一看，竟然是清岑，便趕緊蹲下叫了叫她：「你怎麼了清岑？」

清岑回頭一驚，片刻，反應過來是唐疏桐后，便緊緊抱住了她，失聲哭了起來，可馬上又忍住哭聲，環顧四周，似乎有些畏懼。

唐疏桐見了，心裡難免疑惑，便追問道：「究竟怎麼？」

清岑止了止哭說道：「疏桐，自從你走後，這乾清宮我就待不下去了。」語罷，又哭了起來。

唐疏桐安撫了她一會兒，她便又繼續說道：「你走了后，這乾清宮就是若塵做主了，那若煙倚仗著自己姐姐，呼風喚雨，因為我一直與你要好，她便對我心存芥蒂，什麼粗活重活都安排給我，若我稍微有半點過失，不，就算是沒有過失她也能尋了由頭懲處我，要不就揪頭髮，要不就是巴掌，幾乎每日都會被她打。」

「而且，你走了后，元德公公雖然吩咐你當初安排的規矩繼續施行下去，可若煙心裡百般不服，暗地裡仍挑唆眾人發難，陽奉陰違，最後也只好廢除了，所以現如今的差事，全憑若煙心情來安排，而若塵姐姐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她妹妹去。」

唐疏桐見清岑臉有些紅腫，隱隱還有巴掌印，便伸手輕輕摸了摸，清岑「嘶」了一聲，微微躲開了。

「她也真下得去手。」唐疏桐嘆道，又問道：「那雲眠呢，是不是也像你這樣被若煙欺負？」

「虧你還想著她呢。」清岑冷冷道：「她就是個沒良心的白眼狼，咱們當初就不該幫她熬藥照顧她，讓她自己死了才好。剛開始時，她還和我一樣，處處被若煙針對，可後來，她就百般討好若煙，說盡了你的壞話，用貶損你去討若煙開心，來換她自己的安穩。」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本來就是宮廷的常態，唐疏桐覺得，這也怨不得雲眠。

唐疏桐想了想，總不能放任若煙欺負清岑，可自己如今身在清寧宮，對於乾清宮的事，也是鞭長莫及。

唐疏桐從前也是個脾氣暴躁之人，不過穿越來了這大明後宮之後，也被各種人和事磨得溫和了些，不過骨子裡仍然是有傲氣的。

如今見了自己的好姐妹因為自己的緣故在這乾清宮受了莫須有的委屈，心裡難免不悅，又急又氣。

唐疏桐一面安撫清岑，一面又思索著該如何穩妥地解決這事。

已過午後，乾清宮眾人也陸陸續續出門來做活了，看到唐疏桐來了乾清宮，也都議論紛紛。

皇上也總愛往外頭跑，此時不在乾清宮，他這個年紀，正是坐不住的時候。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疏桐姐姐啊，怎麼？清寧宮留不住你，還非得往乾清宮跑。」遠遠的，唐疏桐便聽到若煙尖細的嗓音，像貓爪亂撓鐵片一般，尖銳刺耳，聒噪得令人心煩。

但是唐疏桐並不想搭理她，只顧著跟清岑說話。

「不過疏桐姐姐，您可真是想的開啊，當初因為勾引王爺不成、品行不正，被攆去了清寧宮受太皇太后管束，若是換了我啊，早就沒臉回來了，只求一條白綾，一下子去了才好，您這心性，我可是學都學不來的啊，您什麼時候也來教教我啊！」若煙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諷刺，殊不知唐疏桐隱忍已久的怒氣，已經按耐不住了。

眾人也開始譏笑起來，紛紛指指點點，卻又不敢真的說什麼，到底還是畏懼唐疏桐受幾位主子寵愛。

可若煙卻絲毫不知分寸，她以為唐疏桐三番五次放過她，所以軟弱可欺，並且如今又被她將了一軍，調離了乾清宮，所以不過是她的手下敗將，可以任意欺辱。

她見唐疏桐還默不作聲，自討沒趣，便又去招惹清岑，一把抓住清岑的頭髮往後一拽，吼道：「你這小蹄子，誰讓你在這兒坐著的？活干好了？整日就知道偷懶！」

清岑的髮髻被扯壞了，頭髮散了下來，簪子掉到了地上，有些狼狽地哭著。

唐疏桐見這若煙又毀自己清譽，又欺負自己好友，便再也沒有理智了，哪有什麼最穩妥的解決方案，此時，一個巴掌，才是正常人的反應。

而這若煙，笨就笨在，不懂得見好就收，其實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做絕了。否則把別人逼急了，於人於己，都有百害而無一益。

因為憤怒沖昏了頭腦，會使人喪失理智，尤其是一個隱忍已久的人。

唐疏桐也不想搭理什麼宮規戒律了，先替清岑撿起來地上的簪子，遞給了蹲在地上抽泣的清岑。

隨後猛然起身，一個巴掌扇了過去，「啪」地一聲，驚了眾人，氛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若煙欲還手，唐疏桐卻一把制住了她的手，反手又是一個巴掌，然後喝道：「你再動動看試試？我如今是清寧宮的人，你動我，活膩了？」

若煙一聽清寧宮，便也不敢再還手，只瞪著唐疏桐。

唐疏桐又道：「你方才說我因為品行不正而去清寧宮，你這話的意思難道是說太皇太后的清寧宮就是品行不正之人的去處？你好好想想，這句話若是傳到太皇太后耳朵里，你這條賤命，還留不留得住？」

「我……我不是……」聽唐疏桐這麼一說，若煙方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忙解釋。

「你沒有？這麼多人聽著呢，你還想抵賴？」唐疏桐呵斥道，接著又問道：「呂若塵呢？叫她過來！」

唐疏桐知道，只教訓若煙是不夠的，必須斬草除根，殺殺她的威風，讓她以後再也不能興風作浪了才是。

若塵聞聲，忙趕了來，作揖賠罪。

「呂若塵，你可知罪？」唐疏桐詢問道。

「是若煙行事太魯莽了，我……」若塵忙道，她以為，自己總能用這些話搪塞過去。

「行了，這些話我都聽倦了，我且問你一句，你身為乾清宮大宮女，不好好約束手下眾人，反而放任自己妹妹欺辱宮人、公報私仇、挑唆是非，該當何罪？」唐疏桐疾言厲色地問道。

「唐疏桐，這自是乾清宮的事，用得著你來管么？你的手可別伸的太長了！」若煙在一旁，見有人為難自己的姐姐，便忍不住回懟過去。

「輪不到我管，那輪不輪得到太皇太后管呢？」唐疏桐一問，見眾人也都噤聲，便又訓斥道：「我才走幾天，乾清宮就被你們兩姐妹弄的這麼烏煙瘴氣，幸好皇上今兒不在，不然我定是要在御前說上幾句的。呂若塵，今後乾清宮的事，你若是再管不好，那便不必管了，我自會回了太皇太后，說明實情，打發你到別的宮去。」

若塵一聽唐疏桐的話，也慌了神。

「還有，今後再也不許呂若煙過問乾清宮的事務，她和其他宮人都是一樣的地位，你們皆可監督，我時時會來打聽，若她再倚仗自己姐姐在乾清宮作威作福，那就打發去浣衣局洗衣，不必再回來了。我今日說的話，你們可以儘管不聽，咱們去太皇太后那兒見分曉！」唐疏桐最後囑咐道。

若煙在皇上那兒，本就是沒有地位的，不過都是倚仗若塵的地位，若斷了她的倚靠，她便不能呼風喚雨了。

唐疏桐也不管眾人的目光了，扶起清岑，回屋去，先幫清岑把頭髮梳順了，隨後又替她盤好髮髻，戴上簪子，再往清岑臉上擦了些消腫散祛紅腫。

「這下好了，她不敢欺負你了，以後她再興風作浪，你只管來清寧宮找我，我給你做主，我也會時時回乾清宮來看你。」唐疏桐握著清岑的手，看著她還有些許淚痕的眼安撫道。

清岑點了點頭，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疏桐，你回來啦。」二人尋聲望去，是雲眠倚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問道，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躡手躡腳的。

「你有臉過來啊！是嫌平日里咒罵疏桐還不夠嗎，如今要來當面說？」清岑看到是雲眠，急得罵道。

「我……我也是不得已啊，疏桐，你別怪我。」雲眠滿臉愧意。

唐疏桐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搖搖頭道：「你忙去吧，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怪不得你的。」

唐疏桐知道雲眠只是在受苦與奉承若煙之間，選擇了後者，而且也並未做出太出格之事，她沒理由怪責雲眠。

不過到此為止，她再不值得信任。

雲眠聽了唐疏桐的話，還欲想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隨後悄悄的走了。

「疏桐，你好不容易回來乾清宮一次，別說這些了，快給我講講，清寧宮跟咱們乾清宮比，如何啊？」清岑換起了笑意說道。

「平日里也沒什麼事做，倒也清閑，吃穿住行也都不比乾清宮差，不過就是冷清了些。」唐疏桐回道。

「真好，有些時候，還真是羨慕疏桐你，那麼討人喜歡，無論是皇上、王爺還是太皇太后，都那麼看重你，我要是有你的一半就好了。」清岑嘆道。

「清岑，你要相信，來日方長，總會有好的東西等著你，你不要著急，你要把自己變成最好的樣子，去迎接這一切，最好的總是在最後。」唐疏桐拍了拍清岑的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