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丑小子
看到上官靖慢慢開始陰沉的臉色，阮蓮華恭敬應聲道：「是，皇上。那蓮華出去了。」
上官靖擺手讓阮蓮華出去。
阮蓮華直起身向著殿外走去。
皇帝寢殿外還守著引領他進宮的年輕太監。
阮蓮華便向那太監說了已經到了喝葯的時辰了。
「是，公子稍等。奴才這就去崔來。」太監躬身退下，轉身離開。
阮蓮華看著那太監背影想了想又叫住了那太監。
年輕太監回頭。「公子還有何吩咐？」
阮蓮華輕聲道：「只是麻煩公公帶些腌梅子來。」
腌梅子？太監有些不解的看了阮蓮華一眼但是並未問他為什麼，只是又應了一聲是便離開。
阮蓮華知道為免皇上的葯經手的人過多，所以是在偏殿後的一處地方煎藥，從抓藥至端出到皇上面前都是有人全程看管的。
因為離得不遠，所以阮蓮華便等在殿門前。
不多時，年輕太監已經帶著一個嬌俏宮女走來。
宮女手中端著托盤，上面正擺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藥，旁邊擺著一碟腌梅子。
俏麗宮女端著托盤，低頭跟著年輕太監和阮蓮華一起走進了寢殿。
到了內殿，上官靖正靠在龍榻上閉目養神。
俏麗宮女躬身行了萬福禮道：「皇上，葯已備好，奴婢伺候皇上。」
上官靖睜開眼睛，目光淡淡掃過宮女嬌嫩臉龐，卻瞬間讓宮女驚若寒蟬，端著托盤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上官靖收回目光，只是淡淡吩咐道：「葯放下，你們都出去。」
出去？太監和宮女微愣了一下，他們都出去了誰來伺候皇上喝葯？
倒是二人誰都不敢說什麼，年輕太監敬畏的躬身退出去了。
阮蓮華接過宮女手中湯藥，面對面時，俏麗宮女抬頭看了阮蓮華一眼才又低下頭去。
「奴婢告退。」向上官靖施了一禮，便也退出了寢殿。
阮蓮華端著托盤看二人出去，身後上官靖有些不耐道：「你還不來伺候朕喝葯？」
阮蓮華回身將托盤端至塌前，放置在一旁矮桌上。
阮蓮華蹲下身，端起葯碗輕輕用勺子攪拌，然後舀了一勺吹了吹再小心翼翼的送到上官靖的嘴邊。
上官靖沒有張口，只是直直的看了阮蓮華。
是他要自己親手喂他喝葯，但是此時卻又不張口了，阮蓮華不由問道：「皇上不喝么？」
腌梅子？上官靖目光落在矮桌上托盤裡那一碟腌梅子上，然後看著阮蓮華道：「那梅子，是你讓他們準備的？」
這些年頭疾反覆，他已喝過太多次葯，也曾有人準備過些糖，但是從沒人會給他備一碟腌梅子。
有誰會知道他堂堂天澤皇帝喝葯時喜歡吃梅子？
阮蓮華老實道：「……是，葯苦，喝完后含一顆會好些。」
上官靖目光又在阮蓮華臉上看了一會兒也不理會在嘴邊僵了半天的一勺藥。「你先喝。」
「啊？」阮蓮華一愣，隨即明白了。
皇上是要他試藥。
阮蓮華沒有猶豫，收回手將葯送到自己嘴邊，一口飲下。
見阮蓮華喝了葯，上官靖勾了勾唇角，伸手取了一顆梅子塞到阮蓮華口中問道：「苦嗎？」
阮蓮華輕輕搖頭。
上官靖道「那還不給朕喝？」
「是。」阮蓮華又盛了一勺送到上官靖嘴邊，上官靖張口飲下。
藥味很苦，帶著些古怪味道，幾乎讓上官靖反胃。
但是不等上官靖因為苦味皺眉，一顆梅子已經送到嘴邊。
上官靖也似乎怔了一下，然後張口含在口中。剛剛自己不過是向故意作弄他一下，沒想到他倒學的很快。
記得那時還年少，自己生病又怕苦藥，是那個人給他尋來了梅子，哄他喝一口便給他吃一顆梅子，直到他將一碗葯全都喝完。
現在再不會有人知道他這天澤的皇帝最怕喝葯，最怕苦，每次喝葯的時候都要配上一碟梅子才能下肚。
而眼前這阮蓮華竟也給他準備了梅子。
上官靖張口讓阮蓮華伺候著喝葯，眼睛卻不曾離開阮蓮華面上。
一口湯藥一個梅子，好一會兒一碗葯才算喝完。
已經有些蹲麻了的阮蓮華剛剛放下藥碗，覺得自己可以輕鬆些的時候上官靖卻忽然道：「你出去吧，記得朕跟你說過的話。如果有什麼需要，你可以找瑾沉。」
「……？」阮蓮華看著已經忽然面無表情的上官靖，不知道剛剛還好好的皇帝為什麼在喝完葯后忽然變得這般冷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剛剛做錯了什麼。
阮蓮華得了剛剛的教訓，摸清了些皇帝的脾氣，絲毫不敢耽擱，向著皇帝告退一聲，背起藥箱退出了寢殿。
走出殿外，年輕太監和那個宮女還都是規規矩矩的站在那裡，面色沉重，不知是拘束還是害怕。
阮蓮華站在廊下抬頭遙望了遠處。
皇上的性情多變，暴戾又多疑，看來這些伺候這天下最尊貴的的人日子也並不好過。
阮蓮華緩步走下台階，輕輕一聲嘆息，不知是悲憫誰。
來時是年輕太監引領阮蓮華入宮，此時年輕太監見阮蓮華離開，又跟在了阮蓮華身後。
走到一處玉石欄杆的橋上時阮蓮華停下腳步對年輕太監道：「請問公公可知瑾公公現在何處？」
西南王府花園的一處小潭邊。
阮雙玉心緒不寧的練著拳，原本已經很熟的一套拳法打的亂七八糟，雜亂無章，自己都有些煩躁不已。
心中牽挂著哥哥，無法專心練拳，阮雙玉只好從懷中取出一本習劍錄一邊看一邊用手指比劃這書中的劍招。
只是初學劍術，又沒有師父指導，比劃的甚是滑稽。
「哎！丑小子。你就別練了，本少爺看你根本就不是練武的那塊料！」
一聲奚落夾雜著嘲諷的話遠遠傳過來。
又是一身花花綠綠腰間插著一柄扇子，腿上窩著白貓悠然自得的臨君夙坐在一個搖椅上。一旁的紅木桌子上擺著點心水果和一壺千金茗茶。
原本就因為擔心哥哥安危而心緒不寧的阮雙玉心中怒氣頓起。
放下手裡的書想找那個礙眼的傢伙理論，但想起哥哥再三囑咐不可和這個人起衝突，阮雙玉握緊了拳頭又咬牙忍下，拿起書繼續看。
一旁悠哉吃著點心品著茗茶的臨君夙翹起腿將兩隻腳放在另一個石凳上，一派悠閑的朝著阮雙玉道：「哎，丑小子，你要真想學武，叫一聲少爺來聽聽，少爺我教你好不好？」
阮雙玉不理，當作沒聽到。
「哎，丑小子。看你練了半天了，過來喝杯茶？」
阮雙玉當作耳旁有狗叫。
「丑小子，要不要吃點心啊？這可是慶豐樓的手藝，一般人可是吃不到的哦。」
阮雙玉握緊手中書，把書都握的皺在一起。
「哎，丑小子，少爺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丑小子……？」
還真能忍？臨君夙撇了一眼不是在看書，幾乎是在毀書的阮雙玉繼續道：「丑小子，你本書看來還是不錯的，如果這麼被你毀了怪可惜的。如果你不想看到本少爺，那你過來叫聲少爺。說不定少爺我可能一時心軟就答應了呢？不試試？」
「臨君夙！」
忽然的一聲暴喝，把正在慢悠悠將白玉杯子送到嘴邊的臨君夙下了一跳。
手一抖，滿滿一杯熱茶便灑在身上。
「哎呀！」臨君夙一聲大叫從搖椅上跳起來，慌忙拍去身上的茶水。
那可是熱茶，潑灑在身上也是很燙的。
阮雙玉看到這番情景，怔了一下。
他沒想到自己這一聲竟如此威力巨大。看著臨君夙被燙的跳腳的模樣，阮雙玉又哈哈大笑了起來，心中無比的暢快。
真是活該！
臨君夙拍了衣服轉過頭瞪著罪魁禍首。
阮雙玉被臨君夙一瞪，瞬間感覺到有些冷，連笑聲都不自覺的收斂。但是只一瞬，阮雙玉又回瞪回去。
自己幹嘛要怕他？是他自己燙的，又不是自己拿茶水潑了他。
臨君夙美到男女莫辯的臉孔此時面無表情，只是眼睛直直看著阮雙玉，然後朝著阮雙玉雙手扯開了他胸前的衣襟。
臨君夙露出胸膛的那一刻阮雙玉目光不由落在上面，然後眼中竟也顯出一絲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