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腳底有些發癢,阿尋動了動腳指,腳踝也開始癢了起來,緊接著,有什麼東西攀了上來,沿著阿尋的小腿朝身上攀了過來。

「是什麼!什麼東西啊!」驚懼交加的阿尋兩手用勁撐起了身子,裹在身上的破爛棉絮正蠕動著,被掀開的縫隙間,有一團墨綠的東西正在包裹著阿尋的雙腿。

「這是!草!」

一團,不,是一股墨綠色的草,長長的,從密林深處伸了出來,草葉寬闊肥厚,綠的發亮,正一圈一圈的纏著阿尋,望著長長的,像是繩子般從林子深處伸出來的長草,阿尋突然明白了,「大姐是不是也被這根草繩拖走了呢!」

小腿上傳來疼痛的感覺,是草葉的尖扎進了肉里,「好痛!」

疼痛激起了阿尋求生的慾望,她用盡全力的蹬著雙腳,想要從草繩的桎梏里逃脫出來。草繩感覺到了阿尋的掙扎,越來越多的草尖扎了進去,鮮血流了出來,草繩們歡娛的吸收著,很快,阿尋感覺不到疼痛了,就像是被麻醉了一樣,耳朵里只能聽見「哧哧!」的草尖扎入腿里的聲音,阿尋累了,重重的躺倒在地,「吃吧!吃吧!快點吃!我怕疼!」

眼前閃過爹娘的模樣,姐姐和弟弟的模樣,還有家裡的樣子,門外的池塘,樹邊掛著的那個鞦韆,鮮活光彩,很快,這光彩便褪了色,變成了黑白二色,活像村裡辦喪事時,搭在屋外的靈堂,沒有生氣。

「嘭!嘭!」空中傳來巨大的聲響,像是哪裡在放炮仗,震的周遭的樹木泥土紛紛抖動著,也將垂死的阿尋驚醒了過來。

天邊,一大片紅黃相間的霞光射了過來,映在高處的樹木上,像是鍍了一層金,煞是好看,「夕陽嗎!過的真快,天快要黑了!好冷!」阿尋垂下眼皮,望著已經攀上了胸口的草繩,緩緩的吐出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咻」一股氣流帶著哨音從空中衝下,不偏不倚的正打在阿尋身上,將那股草繩打的頓了頓,一道紅色的亮光飛了過來,後面緊跟著一道身影,那亮光閃爍著衝進了阿尋的額頭,而那身影也化成一道幻影跟著沖了進去。

草繩們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突然加快了速度,瘋狂的纏繞著餘下的身體,隱在草葉下尖利的草尖們也不遺餘力的往阿尋的身體里鑽了進去。

阿尋迅速的被草繩裹成了一個大大的草團,這時,一道紅光自草團中一閃而過,草繩們停止了蠕動,靜靜的趴在了地上。

密林之外,天空之中,幾個長相怪異,身形巨大的身影懸浮在空中,身影的周圍轉動著幾樣流光溢彩的寶物。

「大哥!望舒朝這裡去了,怕是躲在哪裡了!」

「一定要找到,她可值大價錢。」

「這望舒的速度太快,我們幾個拼盡全力都追不上啊!」

「追不上就下去找啊!她受了傷,跑不遠,估計是躲在哪裡了!」為首之人揮了揮手,幾人便俯衝了下來。

那幾人落在了密林外,準備朝著中間搜尋過來,而密林之中的那處凹地,墨綠的草團不再暴動,緩緩的扭動了起來,「淅淅唆唆」中,草團被拉進了密林深處的淤泥之下,再沒了聲響。

不知過了多少年,沒人去在意,戰火連天的年生,能活下來便是不容易,誰也不願意去計算過了多久,無數大大小小的村莊,因為戰爭,飢荒,瘟疫,人們死的死,逃的逃,這些曾經的村莊漸漸消失,只剩斷壁殘垣,最後被遺忘在歷史的巨輪下,

在這個人跡罕至密林深處,那個寂靜了許久的爛泥潭裡忽然冒起了泡泡,咕咚咕咚!不一會兒,爛泥潭居然起了漩渦,一團掛滿泥漿的東西從泥潭裡冒了出來,爛泥們像是捧著什麼珍貴的東西,輕輕的,恭敬的,將這團東西放在了岸邊,然後,泥潭又恢復了平靜。

一刻鐘后,那團掛滿爛泥的東西抖了幾下,有什麼東西開始剝落,一層一層,露出了中心來,一個女孩兒側躺在爛泥的中心,蜷縮著身子,女孩的手腳和身體不是白皙的,而是烏黑中又帶著些墨綠,她的皮膚不是細膩的,而是像草葉般,滿是經絡紋路,只有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還有人類的樣子。

女孩子睜開眼睛,迷茫的看了看,坐起身來,「這是哪裡!」仰頭望著頭頂上繁茂的樹冠,一幕晴空透過密林回望著女孩,好熟悉的感覺,可是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是誰!」女孩子低著頭看著自己恐怖的身體,一團烏黑濃密的頭髮垂到了頸邊,柔軟而又細密,「這頭髮,好漂亮!」女孩的眼前突然閃過兩根又黃又焦的細辮子,被風吹的晃來晃去。

山風吹了過來,穿過了密林的樹杈,又越過了林間的樹葉,「嚑,嚑!」

女孩聽著風聲,學著風兒的聲音,噘起嘴,「尋,尋!你們在叫我嗎!」

周圍靜謐,只有風吹過樹葉的聲音,「沙沙,沙沙!」女孩站了起來,懵懂的四處看著,腦子裡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好像有什麼回憶想要打開,卻偏偏弄丟了打開的鑰匙,「唉!我是誰呢!我這身上是些什麼啊!」

女孩撫了撫自己的身體,手邊碰到了些不似爛泥的東西,一堆團在一處的布絮已爛成了大洞小眼,依稀有點衣服的樣子,女孩站了起來,軟綿綿,輕飄飄的兩條腿,一步也邁不出去,女孩又坐了下來。

「我是不是該吃點東西!」女孩問著自己,目光所及之處,除了大樹就是小樹,就是沒有果樹,「這麼密的林子,陽光都透不進來,哪裡會有果子長成呢!」

肚子咕嚕嚕的叫了起來,「剛想吃東西,你就餓了!」女孩摸了摸肚子,伸手扯住身邊的一棵蕨草,咬下頂上乾淨的一截,新鮮的蕨草苦澀滑膩,女孩胡亂嚼了嚼便咽了下去,幾根蕨草下肚,嘴裡像是吃了苦膽,又苦又澀滿嘴發麻,吐了幾口唾沫,女孩犯起了愁。

「啪嗒!」像是什麼東西落了下來,女孩四處望了望,只見一條青綠色的大蛇從高處的樹榦上掉了下來,砸在滿是枯枝落葉的林間,大蛇打了個滾,失去了方向,伸出長長的信子在林間探索著。

「它會不會吃我啊!」女孩有些害怕,拖著雙腿想要離那蛇遠點,大蛇似乎也感覺到了女孩的氣味,吐著信子遊了過來。

蛇的速度很快,轉眼就到了女孩的面前,扁扁的蛇頭與女孩對望著,長長的信子伸縮著,驚慌之中,女孩摸到了自己的頭髮,長長的頭髮就盤在身後,像極了另一條大蛇。

女孩一把扯過身後的頭髮朝大蛇扔了過去,髮絲散了開來,鋪天蓋地的罩了下去,「別咬我,別咬我!」女孩轉過身撅著屁股努力的爬著,想要和大蛇拉開距離。

爬了好一會兒,女孩並沒有移動多少地方,倒是身後,居然靜悄悄的沒有聲息,「咦!難道蛇被我嚇跑了。」

驚疑中,女孩大著膽子迴轉身看去,長長的髮絲堆在地上,髮絲中間隆起一團,試探著扯了扯頭髮,那團東西沒有任何動靜,女孩怕的要命,趴下身子一寸一寸的拉開了頭髮。

那條青色的大蛇早已肚皮朝上的翻在地上,沒了生息,「死了!被頭髮砸死的嗎!」欣喜若狂的女孩撿了一根木棍,將那條大蛇翻來覆去的挑了好幾遍,終於相信大蛇死了。

沒有功夫去研究為什麼頭髮會砸死一條蛇這個問題,女孩只知道自己好餓,就像是餓了一百年那麼久,抓過大蛇,女孩用牙齒撕開蛇皮,生吞了一頓蛇肉。

有了力氣的女孩終於站了起來,走出了那處密林,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候,滿山的蔥綠,一處山坡上,一棵碩果累累的李子樹迎著山風搖曳著。

又飽餐了一頓,女孩徹底的恢復了精神,在這人跡罕至的大山深處,女孩一個人無憂無慮的生活著,餓了吃野果,渴了喝泉水,完全忘記了初醒之時心中的疑問,自由自在的和山中的一群猴子交上了朋友。

直到有一天,一隻落單的狼竄到了女孩的眼前,猴子們紛紛爬上了樹,大聲驚呼著,女孩慢了半步,便被這隻狼給堵住了。

狼很瘦,身上的毛立著,看樣子是餓了很久了,兩顆尖牙露在長嘴外,兩隻眼睛盯著女孩,「啊!救命啊!」

又驚又怕的女孩大喊著,卻忘了這大山深處哪裡會有人來,狼很餓,雖然覺得眼前這個東西長的很奇怪,但應該能吃,趁女孩驚慌失措的時候,狼撲了上去,尖利的牙齒朝著女孩的喉嚨咬了上去。

「吱!吱!」猴子們又叫又跳,怕的抱成一團。

「啊!娘啊!我怕!」女孩忽然喊著,抓住自己的頭髮擋在了身前。

「噗!咔嚓!」頭髮們像是有了生命般分成了兩股,將狼迎頭攔住,兩股又合成一股,把倒霉的狼攪在其中扭成了兩截。

一聲悲鳴后,成了兩半兒的狼被扔在了地上,一團血霧兜頭而下將女孩淋成了血人,狼頭拖著前爪奮力的刨著泥土,后爪夾著尾巴抽搐著。

女孩被眼前發生的事情驚呆了,頂著滿臉的鮮血望向樹梢上的猴子們,猴子們也嚇著了,大大小小的眼睛里全是驚恐,像是看怪物般的看著女孩。

狼死了,女孩安全了,可平日里最為親近的猴子們不淡定了,它們忽然覺得女孩比猴群里的那隻頭領更厲害,再也不敢圍著女孩嬉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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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與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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