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預言「宿命」

走到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下能夠去到的這塊大陸上是人能存活的宜居區的最後「臨界線」附近，洛藍才終於願意停止繼續北上，轉頭準備帶着跟隨她至今的這一眾們重新踏上返程。

這意味着，洛藍要開始讓追隨她到這兒的那些原住民們再逐個的在重新經過他們自己的村落、城池時，獨自留下，不再繼續跟隨她南下；

意味着，這一路走來越跟越多的本是生活於不同區域的原住民們，即將開始他們會越走越少的返程之旅。

這一路北上的幾年，這些原本語言不通的原住民們，和洛藍他們早已形成了能順暢溝通的彼此能懂的混雜了發音、手勢、表情、肢體動作等等的所有能用來交流的不算語言卻就是起著語言功用的全新「語言」。

就在決定了要返程的當刻，洛藍就用這樣的「語言」向那些追隨了他們一路的原住民們十分冷靜地解釋了，是她認為有必要要讓他們儘早清楚的、她眼裏看到的他們正在面臨、也必須直面接受的現實。她「告訴」他們：

他們這兒（這整塊大陸）的地理條件限制了他們能夠選擇的適合他們的交流方式。

這裏雖有幾條大河，但它們不僅是支流少，連主河道間也是不互通的。且彼此間，還都是崇山峻岭、沙漠峽谷、甚至還有幾座活躍的活火山阻隔着。根本就不適合修運河、人為的鑿通流道。

再者，修這樣的運河，施工成本將會遠大於這樣的流通能給他們帶來的收益；還有之後每年要耗費其中的維護成本，也會讓他們入不敷出。

然而，不走水路，像河道間的這樣的阻礙，他們如今也是親身走過、也該清楚了：這哪裏是簡單的腳力跋涉就能輕易翻越、克服得了的？不僅是難走，還是到處危機四伏。若他們沒有像洛藍他們這樣能自己知道走哪兒安全、走哪兒阻力最小，且還有足夠強大的武器傍身着，那若是他們自己再獨自踏上這樣的路途，怕是會凶多吉少。

更可能的遭遇是，連目的地都還沒走到，人就已經先早早地死在途中了。那所謂的「交流」，又能從何談起？！

被這樣複雜、貧瘠、又多險阻的地理環境環繞着，才是他們在遇到洛藍他們之前竟從未遇見過其他外人的真正原因。

同時，也同樣限制了：就算他們願意主動走出來，願意與他們能知道、能接觸到的其他同在這塊大陸上的文明多接觸、多交流，希望發展能互惠互利的貿易關係……但是，以他們目前的技術水平，他們根本沒法在這樣的大陸環境中建起能支持他們建立穩定、互利、可持續的邦交關係的交流方式。

這塊大陸，不適合修運河、修小路的讓他們走水路或走山路，但卻適合直接走空路。適合從天上直接越過地面上的這些阻礙的直達目的地。

不過，若是要用「飛」的，那就不能只靠他們自己悶頭研究就想能逐個搭建起走空路所需的所有基礎元素。

這不僅是因為他們這兒未必會有那些基礎所需的所有礦藏資源，還因為走空路——尤其是得讓這整塊大陸都普及空路網，這樣的空路交流才有價值——像這樣的目的要想實現，他們需要搭建的基礎設施，就必然是要等到一個能把他們這整塊大陸都納入其中的更大的商貿網發展到了有需要、也有能力興建起那樣規模的空路網時，才會「順帶」惠及作為這樣的商貿網的一部分的他們這裏，將他們也納入到那樣的空路網中。

而他們現在，只能是等著。——因為，最有希望能最先湊齊了搭建起那樣的空路網所需的所有基礎元素的地方，不在他們這兒。

洛藍直接說了結論，卻沒有告訴這些原住民，像這樣的發展順序，其實是他們和關默他們各自所在的大陸板塊本身所含有的資源量、開採難度等設下的「基礎線」及各自能達到的「上限」——從一開始的就給限制了的。

基礎高的，踮踮腳的努力，就能遠超了基礎低的努力幾代人都未必能達到的技術水平；上限高的，能駕馭的能量總量就越高，能駕馭的資源類型就越多，能構建的不同資源間的搭配組合的配合體系就能越加複雜多變。

但洛藍懶得跟他們解釋這些——反正解不解釋，都不會影響他們各自的發展速度，和必然的先後次序。

她只是刻意讓在場的來自兩塊大陸的他們，都知道了她的一個結論：

就算他們將會經歷一段有明顯先後次序的「發展階段」，會有一方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佔據着絕對的優勢；但隨着這樣不可逆的發展速度的加速「前進」，必然會備齊的基礎元素終會備齊，必然會因需要的基礎全部備齊后才能開始全面發展的暫時落後方——也必然會隨之迅速強大起來。

這是他們逃不掉的宿命。

最終，他們都會作為同一整體的不可分割、不可替代的部分而平等存在；

最終，他們各自的優勢都會變得不容小覷，但同時，也會變得愈加依賴著對方優勢的密切配合。

誰也別想獨善其身，更別指望能擺脫——雖未必會一榮俱榮，卻必定會一損俱損——的全新整體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