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事後整理（2）

洛藍他們雖然接觸不同原住群體的方式不盡相同，但多數是趨於溫和，武器的殺傷力只會在最開始的恫嚇或必要的殺一儆百時才會用到，其餘時候則只是隨身備着，用以無時無刻的提醒著原住民——記着他們之間的武力差距，以確保他們自身的安全、和他們需要的原住民們的乖乖配合。

但洛藍他們也確實遇到過殺一儆百也不管用的……

那是地處大陸中段腹地的一片原始森林裏的一群似乎天性嗜血的文明……

記得在初見時，洛藍輕易就用手槍將當時距離他們還有百米距離、都還沒來得及朝他們這邊投擲來類似青銅標槍的武器的原住民中的其中一個給一槍爆頭斃命后，其他原住民們先是一陣被嚇到的慌亂，但卻始終沒人當即轉身奔逃，反而是在情緒漸緩之時，又似乎當場討論了什麼；之後，竟就突然朝洛藍他們遙遙地跪地膜拜了一番后，就大大方方地扛着自己同伴的屍體離開了。

後來，還是洛藍他們主動尾隨着去到了那些原住民們的村落後的親眼所見，才讓她最終確信了自己之前決意尾隨時的懷疑判斷是對的：這是一個不僅嗜血，還崇拜暴力，應該是世代生活在這森林裏的，不僅是穿着獸皮、也活得像野獸，卻又有自己的律法、算術、金屬冶鍊技術的似乎是混雜了原始獸性和與他們這樣的獸性活法不太相符的另一極端的文明成就的混沌存在。

洛藍確實很懷疑，這些原住民的先祖的最初來歷應該不會是土生土長在這兒的原住民，不然，他們延續至今的那樣的文明成就，怎麼看都不可能是像他們這樣的野獸活法所必須掌握的生存技能。

反而更像是在還沒學會在這兒的這樣的嗜血生存法之前，就已經掌握了的那樣程度的文明。

只不過，當它以「信仰」的形式延續至今，它最初之所以保留的那些儀式的原初目的，早已被後代們曲解得面目全非；反而還被加入了會與他們如今的生存手段更加相符的全新解釋方式，好讓他們必須保持的這類儀式能有能讓他們願意繼續維持的價值、意義之所在。

不過，洛藍才不管他們的這些心理，也沒打算要多尊重他們的這類習俗。

當她尾隨着那些原住民去到他們的村落，在確定了自己沒有誤會他們帶回同伴的目的不是要葬了他、而是要吃了他的時候，洛藍立刻就朝那個負責拿刀肢解屍體的祭司投擲了煙霧彈，趁亂時，讓手下迅速去將那屍體給搶了來。

然後，她就讓手下們用槍支恫嚇村民們全都只能聚在一塊，在一旁干看着，看着原本被他們當作「神使」來款待的洛藍他們，是如何強行把那具屍體給當眾火化了的。

但作為補償，洛藍隨即就命自己這邊的，都把身上攜帶的食物拿出來分與這些村民。並在那之後，還特地在他們這村裏住了快兩月，跟着村民們一起去打獵。卻用村裏現成的材料現做了比村民現用的標槍更加厲害的弓箭來獵殺動物，還教他們根據掌握某些大型動物的慣有習性，來佈置陷阱，讓它們自投羅網。教他們今後只吃動物和樹果。

期間，還剛好碰到了村民們的一個什麼節日。還在他們手中搶救下了差點就被當作祭品獻祭了的小嬰兒。洛藍還當即就用威力最強的炸彈炸毀了他們修建起來專用於舉行這類獻祭儀式的石塔。

洛藍當時故意表現出十分明顯的憤怒，利用這些村民似乎是因為他們的暴力優勢而將他們當作「神使」來崇拜的——就用這樣的「神使」身份，來向村民們表示了她對於他們用「殺人」來表達虔誠的厭惡。

兩個月，在洛藍他們能夠在那兒逗留的最長時限里，硬生生的用不講道理、武力強迫、最簡單的喜怒表達的方式，一下就結束了這個嗜血文明的「殺人獻祭」和「吃人」的傳統。——只因，洛藍讓村民明白了：作為他們心目中的「神」的具象化身的洛藍他們，原來是厭惡他們的這種表示虔誠的方式的。

不過，洛藍卻不覺得一旦他們離開后，這些村民這樣的獻祭傳統不會死灰復燃。又或者，他們今後只會在洛藍他們面前是不這樣表達，卻未必不會在其他與他們只是勢均力敵、並無明顯的暴力優勢的文明面前不會如此。

一種傳統，會頑固持續數代，除了信仰的原因外，必定還有其他的作用——譬如，它就是那類尤其會威脅到他們在這片原始森林裏的基本生存的問題的有效解決方案。

哪怕只是轉移了矛盾承擔者（譬如推說是「神的詛咒」之類的），只是緩解了矛盾衝突、治標不治本的，——但有時候，像這樣的不能正視問題，選擇推卸責任、選擇迴避問題的處理方式，也是一種能快速見效的解決方案。

而如果他們更在意的就是「要見效快」，根本不在乎什麼長遠後果，又或者於他們而言根本就沒有餘力去考慮什麼「長遠」的話，那像這樣的飲鴆止渴、治標不治本的迴避手段，確就是最有誘惑力的解決手段。

洛藍眼裏看到的現實，讓她覺得：要想讓村民們徹底廢棄這樣的解決手段，除非能改變了他們必須面臨的生存壓力之所以始終存在的那個前提。

然而，洛藍他們這一路走來所經歷的地理條件，已經很清楚地「告知」了她：除非這些看似相互隔離卻又同在同塊大陸上的文明、它們各自的發展水平不僅是旗鼓相當，還能正好能彼此嵌套、相互需要的，——若是沒能跨過了這道技術門檻，它們就沒法逐漸整合成一個新的整體；就依舊還會更趨於各自獨立，也排斥相互間的頻繁接觸——因為那樣的接觸將意味着愈加頻繁的資源爭奪，而非相互補益。

這塊大陸上的宜居帶的總體面積還不到整塊大陸的一半，且還是零散分佈的，資源本就稀缺。

若各文明的生存區還高度重合的話，那以他們目前的技術水平，就勢必要為了爭搶他們眼裏的高度重合、有限的生存資源而頻發矛盾。

對方的存在不會是己方生存的助力，而是在進一步威脅己方的生存。——這樣的敵對關係，但凡相遇，就註定是要以滅絕了對方一族為目的了！

所以，洛藍並不鼓勵那少數跟隨着他們一路越聚越多地走到了那一帶、遇見了那片叢林里的原住民們的同樣也是這塊大陸上的其他宜居地的原住民們——她並不支持他們在還沒發展起能相互補益、嵌套地使用各自優勢的技術之前，太過主動、頻繁地接觸生存在這片原始森林裏的這些原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