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紅顏禍水

次日清晨，幻靈早早地起了個大早，梳洗一番之後，伸著懶腰打開木窗。後院的一株梨樹滿樹純白，涼涼的風緩緩吹來，纖細的玉指拾起窗邊飄落幾片梨花瓣，清涼的意透入指尖。

幾卷梨花落，亂了誰心。

「這個福老闆還真是好心，吃食住宿全免，還會付我們月錢。」想到這裡，幻靈對那塊豆腐老闆的印象更好了些。

來到后廚的幻靈執起竹柄，將茶葉放進日出之時採集的百花蜜露里。

「我竟不曉得你還會煮茶。」小虎略帶驚訝道。

「難道我就不應該擁有一點或幾點擅長之處嗎？」想到這幾日人類對她的輕視，不禁氣結，手中的罐子叮叮作響。「所以我拿出我的茶藝，所以你也要拿出你的廚藝，切莫忘記入鄉隨俗！」

「隨的這麼快，真是讓我自愧不如。哎，你幹什麼！」突然眼前貼來一雙秀麗的眼眸，小虎往後退了一步，顫聲道。

「小虎，我竟不曉得你如此毒舌，當初明明是個純真可愛的孩子。」

小虎嘴角微抽，可愛？怕是除了眼前這隻小妖，三界之內無人敢將這個詞與他聯繫起來吧。

幻靈拿出自己的紫色鎏金百花壺，裝滿從山間打來的清泉水。

看到幻靈手中的壺，墨眸微動，她怎麼會有仙界的東西？

「你這壺？」

聞言幻靈哈哈一笑，給了他一記你甚是有眼光的讚揚，「不似凡品吧？」

豈止不似凡品，明明就是仙品。過往的幾千年裡，閑來無事，他便會自己鍛造神器，他能看出這隻壺當初的煉製人定是花費了不少的心思。這壺至少在極為罕止的冰寒之火中焠造過百年，如今看似已有上千年之久，頗具仙靈之性。用它煮出來的花茶定是與凡品不同，只是這壺怎甘願被她所用？

「委實是我運氣好了些，這隻壺是我百年前初到楛禮山時撿到的，瞧著它甚是不錯，便放在了身邊。之前在妖界，我未敢拿出來過呢，我就這一個寶貝，若是被哪個不良惡妖再給搶了去，豈不是虧了。」

撿到？如此的仙壺竟被她不經意地撿到，說是運氣好呢還是......。不過看她萬分寶貝的樣子，若是知道這是個仙壺，定是不捨得將它用來煮茶。他俊眉微顰，只是，望著毫不知情的幻靈，他欲言又止，罷了，之後再說罷。

幻靈瞥了眼火堆上一紫色鎏金百花壺裡白色的煙緩緩升了出來，便走至石桌前將一片新鮮的荷葉放入一白色玉盞里，接著放入一勺百花蜜，一小匙茶葉，眸里無了日常的嬉笑，好像只有在這一刻，才是真正的她。水漸漸沸騰了些，鎏金壺冒著聲響，幻靈小心地將其端起，往玉盞里倒入沸騰了稍許的清泉水，滿室的清香四處飄散。

「人界的第一杯百花釀為你而釀，浮生百味，不知你是哪一味？」幻靈將玉盞推至小虎面前，示意讓他品嘗，若是說還有什麼能讓她認真對待的，便是這些百花釀罷。

小虎看著眼前眸里無了往日戲謔的幻靈，便端起眼前的玉盞，薄唇輕呡，醇香鮮甜不惹塵氣的味道從舌尖入了心底。饒是他喝過九幽泉最為清甜的水，也不得不承認，這杯百花釀敘說的是一段從開始到結束的故事。對於它，他不知該如何作答。

看著小虎的神情，幻靈莞爾一笑，百花釀至千百段故事，只有經歷過的人方能敘說。「只是待你可品得其味時，不知是好還是壞。」

「那你的又是何味？」小虎放下玉盞。

「說來，還從未有人問過我個問題。」幻靈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玉盞，在手裡轉了幾圈，「在妖界時，因為百花釀，我放能在各山生存下去，只是我從未告訴過他們所謂的百花即百味，他們很是喜歡它的味道，或是沉迷於它的味道。不過以後他們不會再喝到這三界僅此我幻靈一家的百花釀，著實替他們感到遺憾呢。你是第一個知道我百花釀秘密之人，所以要記得時時將小命封在口上，保守秘密哦。」

小虎嘴角輕彎，她半是玩笑，半是威脅，卻避開了要回答的問題。直至很久以後，他才知曉，原來那時的她不是不答，而是喝不得，她從未喝過自己的百花釀，因為每一口，心底便有一種切膚入骨的痛。

過了幾日，黃師傅飽含熱淚地將后廚大權全權交於了小虎，萬分欣喜地回了老家。

小虎認真地盯著幻靈，「你確定讓我給那些凡人下廚？」微稚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加重道，還想做最後的掙扎。

「還是說你想回妖界？」清麗的聲音反問道。

「你......」小虎瞪著一雙清澈的眸，轉身拿起廚刀忿忿地走向魚缸，驚得魚兒四處游躥。

雖是萬分不願，卻是很有大廚的天賦。誘惑著大福將它的休憩之地從大廳里搬到了后廚重地。

許是新來的廚子做出的美味佳肴，使得客人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望鄉樓里幾個人不再無聊的手持拍子四處拍蒼蠅了。飯間時刻，幾人皆忙的連茶水也顧不得喝，老闆娘手中的算盤更是撥弄的叮叮作響。

后廚，一團白豆腐疾步行來：「小虎，小幻，你們二人真是我們望鄉樓的福寶呀！客人們爭相點名小虎的酒釀河鮮、金絲酥雀如意卷、山珍刺龍牙......，還有小幻的百花露，周員外周夫人想問你是否能多煮一壺，好讓他們帶回家去。」福老闆笑得甚歡，怕是要將自己笑成豆泡。

「可以的，福老闆，那我再去煮一壺。」幻靈起身道。

臨近午時，老闆娘將食盒遞於幻靈，「小幻，這是王大人家的府邸，離我們望鄉樓只隔了兩條街，他家今日的飯食就拜託你送去了。你路上可萬萬注意安全吶，莫要迷了路。」老闆娘千叮嚀萬囑咐，好像她不是去送飯食，而是去什麼兇險之地。

「放心吧！老闆娘，小幻一定將它完完整整地送到王大人家。」幻靈輕快地答道，便拎著食盒出了門。

老闆娘一臉慈愛的望著幻靈走出望鄉樓，心道自己要是有個兒子，定要讓小幻丫頭做自家兒媳婦。

福老闆看著櫃檯前笑得不甚正常的夫人道：「瞧你很是歡喜小幻。」

「是啊，不僅長相討喜，性格也甚是讓人歡喜。只是一來我們沒有兒子，做不得我們家兒媳婦了。二來，他們二人相互中意，並私奔至此，我們怎能拆人姻緣呢。」

「所以呀，你曉得就好，他們兩人一路來此中途定是吃了不少苦。」

小聲說道的福老闆夫婦自以為幻靈和小虎是相互中意，卻因家中相阻，私奔至此的。

按照地圖所指的方向，幻靈拎著食盒，來到一座府邸前。

「跟紙上的位置一樣，這個就是王府了吧？」幻靈走向門前，拍了拍門。開門的男子大約四十歲的模樣，管家王忠開了門，瞧見門外一個艷麗的少女，拎著食盒，轉著秀麗的眸朝院中好奇地望去。

幻靈自道望鄉樓的夥計，收了銀子后，便欲回去。「唉，紅顏禍水，紅顏禍水呀！」王忠關門時低聲嘆氣道。

「小虎，我來考考你，你可知紅顏禍水作何意？」幻靈對著飯後悠閑地躺在木椅上的小虎道。

眾妖的智商都是如此感人嗎？他極少過問妖界之事，看來以後是該做些要求了：「你怎問起它來？」

「午時，我去王府送飯食，那個王府管家道紅顏禍水，人們著實不講道理，明明是自己那攤水不好，倒反過來怪罪紅顏。不講這個了，我總覺得那個王府怪怪的，等我想要仔細看清時，那種奇怪的氣息卻瞬時消失了，所以我想或許來此人間的妖不止我們。」

木椅上的俊俏少年微睜雙眸，斜睨了幻靈一眼道：「大抵是你午時偷吃了太多糕點。」

「是品嘗，不是偷吃！其實我是在替你把關，否則客人少了，我們便要投奔他處。況且福老闆夫婦待我們如此友善，我自然要監督著你，不能懈怠。」幻靈硬是不露出半分的尷尬之色，中午她著實是偷吃的多了些，不對，是品嘗的多了些，可是這跟王府有一銅錢的關係嗎？今晚定要夜探王府，幻靈堅定地點了點頭。「小虎，今晚你一人去竹林山修鍊。初到凡間，我這宛如凡人的身體怕是走不了遠路。」

小虎閉著雙眸未回應，這種理由都能說得出口，是以為他如她一般缺少智商么？

望鄉樓打烊后，大家便各自歇息去了。幻靈輕輕地推開小虎的房門將頭探進，瞧著這屋主人不在房中，想著應是去了竹林山，便躡手躡腳地離開客棧。

王府的門前兩盞大紅燈籠在黑夜裡甚是明亮，清晰地照映出一個影子試圖爬上后牆，大約五次后，終於趴在了上面。「委實沒想到如今本妖自封了妖力，連牆都可以睥睨本妖，真是悲哉！」幻靈揉著手肘，悲憤不已。

一陣陰涼的風吹來，讓幻靈打了個哆嗦，她很熟悉這種味道，妖風？可為何會有妖出現在王府，不但不收斂妖息，而且還如此張揚。

「呵呵，王大人好酒量，小女子卻要醉了呢。」一個嫵媚入骨的酥音隨風傳來。

幻靈順著這個聲音摸到一個花亭前，藏在樹后。帷幔飄揚，一個魅惑，腰若無骨的紫衣女子，紅唇輕合，將杯中酒一滴一滴飲下，魅惑至極。旁邊的身穿藍色蜀錦的男子大抵就是王大人了，雙眼無神，臉頰凹陷卻痴迷地望著紫衣女子。

顯然那男子是中了魅惑之術，被魅狐迷住心竅的人，除非將其記憶消除，否則至死方休。回去要提醒小虎，遠離此妖。只是不知她是否是牟天郈由派來捉她回去的，幻靈心想先避開方為上策。魅惑的紫衣女子看著離去的藕色身影，疑惑道，還以為是同道中人，卻不料竟是個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