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保住一血

吳理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中一片稀疏廣袤的山林，夜色瀰漫中，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積雪的反光把群山映出了暗淡的影子。

吳理正飛在天上，居高臨下看着一支馬隊在風雪中前行，其中三個人騎馬，剩下一人橫著趴在馬鞍上，一動不動，不知是受傷了還是睡著了。

周圍的一切都那麼安靜，就像在看一部風景幽美的無聲電影，可吳理心中卻莫名的焦躁，總感覺有巨大的危險在前方等著，隨時能奪走這幾個人的性命。

吳理想開口提醒這些人，很快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也不能挪動，只能在天上拚命地揮手伸腿，就像平時做夢，努力奔跑卻只能原地踏步一樣，整個人被無力感重重包圍。

驀然間，吳理眼前沒有任何徵兆地一閃，視野晃動間，他竟變成了趴在馬背上臉朝下的姿勢，成了趴馬背上那個人。

刺骨的寒風立刻順着衣縫灌進來，吳理不由自主打個寒顫，就感覺身體僵硬四肢酸麻，偏偏沒辦法控制身體，只能隨着馬匹踏雪的動作搖來晃去，像個牽線木偶一樣。

「肯定是打單子太累了，才做這麼瘮人的夢……這麼冷，多半蹬被子了，可這一顛一顛的是鬧哪樣，地震了還是床震了？我一個人睡覺，跟誰床震？跟床么？」

迷迷糊糊的，吳里開始天馬行空胡思亂想，就這樣過了不知多久，當感覺體力恢復了一些，他試着動了動麻木的手腳，這才有力氣抬頭往周圍看去。

只見山林中素白一片，視野比正常的夜晚稍亮一點，但非常有限，六七米之外的東西就只能看到一片黑影。

前面兩個黑黢黢地背影正騎着馬，各自拿着風燈，兩點微弱的黃光在風雪中恍惚搖曳；他又費力地轉過頭來，發現後面另一個騎馬的同伴，是個戴着皮帽的矮人。

沒錯，是矮人。

對方矮壯的身材，背着長弓腰掛箭袋，濃密的大鬍子上沾滿了雪花，正嘟嘟囔囔咒罵這鬼天氣，看樣子有些暴躁。

隨着矮人的喋喋不休，還有白色霧氣從他嘴裏哈出來，在風燈的光線中跟雪花糾纏飛舞，隨即消散無蹤。

「不對吧，夢裏還能有這麼細節的東西？」

吳理有點兒疑惑，隨即想到曾聽人說過，做夢的時候是感覺不到呼吸，便用力深深吸了一口氣。

冰冷的空氣迅速充滿肺部，瞬間讓他清醒了幾分：「不對不對，不像做夢……還在遊戲里？也不對啊，我明明接了個大單，熬了三天兩夜才準時完工交貨，已經累的神志不清了，當時直接就下線睡覺了啊！」

吳理一時間呆住了，不過像是要回應他的疑惑似的，在黯淡無光的視野中，一行白色文字悄然無聲地飄出，讓他眼睛瞪的越來越大。

「請選擇你的基礎職業，注意：在確認之前，此提示將循環出現。」

這行文字下面還有七個顏色、形狀各異的圖標，吳理對此並不陌生，這代表着《迷霧國度》中七大基礎職業。

「我日！？」

吳理瞬間受驚，扭動身子就想爬起來，奈何身體尚未完全恢復，根本發不上力，只能蟲子一樣左右扭動，後面的矮人看見了立馬喊道：「艾德你別亂動，小心傷口！」

艾德……

那不是我的遊戲ID么？這特么到底怎麼回事！

吳理此時一腦門兒問號，回頭望着矮人，急切之間，猛然想起來之前飄天上時那種危機感：對了，前面好像有危險啊！

這種感覺非常奇特，吳理來不及細想原因，只想提醒矮人小心，可張嘴說話時，嗓子裏發出的只有「嘶嘶啊啊」的沙啞吼叫，就像個破風箱，還是漏氣的那種。

後面的矮人已經勒住韁繩，一邊喊著艾德別動，一邊準備要跳下馬來。

正在這時，一道強光在昏暗的樹林中驀然亮起！

「砰！」

震耳的轟鳴聲瞬間炸響，緊跟着有暗紅的液體在空中噴灑開來，吳理眼睜睜看着大鬍子矮人的半邊臉被轟的稀巴爛，吭都沒吭一聲，身子一歪就栽下馬去。

「強盜！找掩護！」

「希律律……」

驚呼聲和馬匹嘶鳴聲驟然響起，其間槍聲再響，幾匹馬受驚之下瘋狂地揚蹄奔竄起來！

吳理悚然一驚，條件反射地探手往前去抓韁繩，卻一把抓了個空，心中大罵一句「我靠！」，瞬間被甩下馬來。

吳理只來得及用雙手護住腦袋，咬着牙準備硬抗墜馬的撞擊，但後背上隨之而來的觸感卻異常柔軟，原來林地上的雪已經積了近2尺厚，就像一層厚海綿，將吳理整個人陷了進去。

吳理暗道老天保佑，落地后立馬翻身爬起來，只聽到周圍的呼喝聲、槍聲、弓弦綳響連成一片，上一刻還能聽到雪落聲的樹林，轉瞬間已經亂成一鍋粥。

稍微辨了辨方向，吳理立刻趴進雪地裏手腳並用，像個壁虎似的，往槍聲傳來的反方向「噌噌噌！」拼了命一陣猛躥，用最快的速度躲到了一棵樹後面。

「日你個先人！」

吳理抹把臉，暴躁地咒罵了一句，剛醒過來就糊裏糊塗地被人偷襲，換誰心情都不會好，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退出遊戲，可連着試過「退出遊戲」「強制退出」「緊急聯繫遊戲管理員」等指令后，都沒有起效果。

吳理這才肯定，現在百分百不是在遊戲里了，因為就算出現斷電斷網、機器損壞等突發事件，安全退出遊戲的功能也絕不會失效！

「穿越了！？」

吳理靠着樹大口喘氣，看着眼前呼出的成片白霧，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惱火：「這也太不地道了，讓我穿越過來就是為了送一血？」

聽對面的聲音，暗處的強盜至少有一桿槍，聽上去像是獵槍，另外還有幾把弓箭；對方配合默契，獵槍保持威懾，弓箭輪番壓制，加上敵在明我在暗，不遠處的兩個同伴一直不敢冒頭。

「篤！」

一根羽箭射在吳理藏身的樹榦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吳理惡狠狠啐了一口，雙手在身上一陣亂摸，結果只從靴子裏找到一柄10厘米長的小片刀。

「CNM！」

吳理眼角跳了跳，口吐芬芳。

數米之外。

馬隊中剩下的兩個同伴分別找了掩護，其中的年輕人頗為勇猛，彎弓搭箭，準備頂着對方的火力壓制就地反擊。

「別冒頭！」

另一個年長的獵人大喊著提醒同伴，沖對方飛快擺手：「等一等，看準了他們的位置再出手，別當活靶子！」

年輕那人聽了這話，猶豫了一下才鬆開弓弦，恨恨地一拳捶在雪地上。

老獵人隨即望向另一邊，可入眼處一片昏暗，不由皺起眉頭，剛才慌亂之間，他好像看到艾德扎進了雪裏，撅著屁股爬到了樹後面。

「艾德！你怎麼樣？」老獵人沖艾德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老獵人的大嗓門清晰傳開，艾德又一次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不由一愣，腦海中像是打開一道閘門似的，一大堆陌生的記憶突然一股腦冒了出來。

比如這副身體的原主人名字是艾德，和吳理在《迷霧國度》中的遊戲ID一樣；喊話這人叫鮑爾，是個經驗豐富的老獵人，和艾德關係很鐵；而這個「艾德」的傷，是幾個小時前被殭屍給咬的。

想到這兒，吳理下意識摸了摸脖子，觸及之處果然纏着厚厚的繃帶，記憶中這傢伙脖子被啃掉一大塊，當時甚至聽到了殭屍牙齒啃噬頸骨的摩擦聲。

怪不得我能附身，原來這傢伙已經死透了。

但更詳細的記憶吳理還是記不起來，比如一行人為什麼在夜裏趕路，為什麼會碰到殭屍，這麼冷的大深夜，為什麼還有這麼盡忠職守的強盜，埋伏在滴水成冰的山林中？

這些亂糟糟的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而再次吸引吳理注意力的，是視野中驀然亮起的一片微光，之前出現過的那行提示文字和七個圖標，再次出現在眼前。

現在吳理比剛才清醒許多，再次看到這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東西，立刻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立刻鎮定不少。

「不慌不慌，我最擅長的不就是遊戲么？」

七個圖標中，藍色的寶石圖標正處在高亮狀態，代表玩家和這個職業契合度比較高，能更好地發揮職業優勢。

吳理直接點選了它，馬上又有一排五個風格迥異的圖標顯現而出，代表巫師的5個分支職業，其中一個骷髏頭的圖標被黑焰環繞，下方有一個顯眼的數字「99」。

見到這一幕，艾德的心臟很不爭氣地加速猛跳了兩下！

99的契合度！？

像是擔心這「99」的數字會跑掉似的，吳理馬上用目光鎖定了黑色骷髏，急不可耐地默念「確定」。

「你確定選擇死靈巫師？」

「確定！」

「請再次確認，每個角色遊戲生涯中只有1次選擇機會……」

「我#%￥@尼瑪！我確定！！」

「感謝你的配合，你已經就職死靈巫師。」

「屬性調整完畢，你獲得了職業默認基礎技能『操控死屍（黑暗系，1環）』」

在成功就職的剎那，吳理便感覺眼前一亮，視野中的昏暗迅速消退，飄飛的雪花、樹頂搖曳的枯枝，都清晰地映入眼中。

往左邊看，躲在樹后的同伴原本只是兩個模糊的黑影，此時艾德卻看的真切，甚至那年長的老獵人飽經風霜的臉龐，還有絡腮鬍子上的冰碴子，都看的一清二楚。

再往右看時，艾德瞳孔卻微微收縮。

只見二十多米以外的地方，一個人影正藉著樹木的掩護，彎著腰往這邊靠近，肯定是那些強盜中負責包抄的。

「那就拿你來試試吧。」

吳理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興奮，心中默念「操控死屍」的法術，同時伸出右手，就見蒼白的指尖上有黑色霧氣縈繞凝聚，無聲地飄向遠處。

與此同時，前方數米之外，雙方最開始交戰的地方。

早已經死透的矮人突然猛地顫抖幾下，無聲站立起來，從腦袋上碗口大的窟窿里，能看到尖利的骨頭茬子和尚未流完的白花花的腦漿，藉著雪地的反光，泛著瘮人的油亮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