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領誦？

時間摺疊，我是我，我又不是我。我的心裏話只跟熟悉的人開口，可我的心裏話最終卻只能和最陌生的朋友說。

——《孟繁宇的心事》

孟繁宇從碗裏探出眼睛禮貌性的笑了笑。

對面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得聊著，郭小鈺正好偏頭看過來。

對視，微笑。

聲音突然撥亮，「孟繁宇？」

抬頭看她，有點驚奇，又看了看周圍，確定自己的名字沒有傳播開來，「嗯」

「我是郭小鈺，隔壁文科重點班的」

我知道……「昂，怎麼之前沒在學校見過你？」

「哈哈，很正常，我九月份有事耽擱了，國慶假期來了才報的到」

「昂，哈哈」，尷尬一笑。

郭小鈺又問：「你家是不是明川縣的？」

明明是找話題聊，但孟繁宇沒感覺到任何強入話題的感覺。

「嗯，你怎麼知道？」

「哈哈，我奶奶是那邊的，那邊的人可是有獨特口音的」俏皮一笑。

當地人自然不知道什麼獨特口音，認真看向郭小鈺，兩隻眼睛裏全是疑惑的倒影，「嗯？口音？」

胳膊已經趴到了餐桌上，朝上抬了抬下巴，笑着示意她，「你說一下：雞、雞蛋、雞娃娃」

皺了皺眉，下意識看了看李桑赫，他也難得饒有興緻的看過來，更不好意思了。

許是受了郭小鈺自信光輝的一點影響，孟繁宇一瞬間居然有想法克服這見不得人的害羞勁兒……

低頭尷尬一笑，「很怪的」

「不呀，我覺得你們家鄉話很好聽，不好聽就不讓你說了」郭小鈺支起下巴期待的眼神看過來。

沒有讓孟繁宇感到一絲不適或者虛偽。

「哈哈，沒什麼難的，我教你啊，zire、zidan、ziww……」

讓她沒想到的是，李桑赫真的就一板一眼的跟着念。

總歸是家鄉話，外地人模仿起來有點怪，更何況李桑赫還把聲調加了上去，孟繁宇當場笑的直不起腰來，郭小鈺也在跟前笑得不行。

一瞬間，不太熟的兩個人因為一起笑李桑赫瞬間站成一隊。

「欸，你語感不錯嘛」

「我嘛？」有點不敢相信。

「嗯呀，過幾天不是有朗誦比賽？你報了沒？」

「不是全班都要參加？」

拍了拍自己的頭，「哦說錯了，我是說領誦，領誦你報沒報？」

領誦的事……她還沒跟李桑赫說，還是有點猶豫。

郭小鈺看她一臉糾結的樣子，沒再重複問她，「我覺得你完全可以報哎」

說完，又轉頭看李桑赫：「你不是語文課代表？這事怎麼就不知道先給身邊人開個後門呢？」

李桑赫聳聳肩，「我倒是開了，可總有人不識好歹啊」

看向孟繁宇問：「啊？為啥啊？」

想起冀康俊說的那一大堆理由，莫名有點心虛，郭小鈺的眼睛一看過來，她的臉唰的一下跟着紅了，「我……我報名也不一定會選上」

「我還以為是啥呢，那有啥，貴在嘗試嘛，你問問李桑赫，他參加了多少競賽，不也是跌跌撞撞，一邊失敗一邊成功的走過來了？」郭小鈺直接拉了身邊的李桑赫舉例子。

聽到李桑赫的名字，孟繁宇有點不舒服，他們都這麼熟悉嗎？

郭小鈺說完，看見孟繁宇在一旁低着頭，以為她在考慮，湊到她耳朵旁又說：「悄悄告訴你，李桑赫小學有一年，參加的各種競賽全部都落選了，連優秀獎都沒拿上……」

孟繁宇轉頭盯着她的眼睛看：「小學？」，九歲的話差不多三年級左右。

對方奇怪的點了點頭，正常人不是都先問為什麼或者怎麼了嗎？

「他怎麼了？」

欣慰一笑，終於回到主題上了，「具體不知道，據說是狀態不怎麼好……」

「狀態不好？狀態不好還報什麼競賽？」

撇了撇嘴，「誰知道呢」

她兩在一旁嘀嘀咕咕著，把李桑赫晾到一邊。

他本來就很少跟人搭話，沒人在跟前問東問西，他也樂得自在，但孟繁宇的眼睛不停的往過挑……

皺了皺眉，「說我什麼呢？」

勻了一下眼皮，這可是悄悄話，自己嘴裏吐出來的消息，可不能露了餡，「沒什麼啊」

清了清嗓子，放高聲音，眼睛不停的往李桑赫那邊斜一下，一本正經的朝孟繁宇說：「我跟你說啊，領誦還是要報的，萬一成功了呢？」

看郭小鈺變來變去的搞怪樣，她忍不住低頭笑了幾聲。

躲過一劫，挽上孟繁宇的胳膊，「對了，我還上著播音主持的興趣班，六七年了，怎麼也能略微指導、提攜一下你的，跟着我，絕對妥妥的」說完眼睛朝孟繁宇挑了一下。

「哈哈，我再想想」

點了點頭，「到時候，第一時間知會我哈」

「好」

把她送到女生公寓樓門口，看她上了樓，郭小鈺和李桑赫便轉身回家了。

上樓的時候碰到了下樓的段佳燕，皆是一驚。

禮貌性的笑了笑。

擦肩而過。

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回頭叫她，「段佳燕？」

「嗯？有什麼事嗎？」態度溫和，除了疑惑沒有多餘的情緒。

「孫韜……還好吧？」

只當她是隨意的問候，笑了笑，「嗯」

坦然了，「嗯，到時候一起約著出來玩啊」

「好」

各自轉身而走。

她為什麼叫住段佳燕，她自己也不清楚，鬼使神差的感覺，卻又合乎情理的存在。

可能覺得段佳燕是無辜的受害者。

可能想跟她聊聊。

聊聊她。

聊聊自己。

對，她需要找人好好聊聊了。

這個人，不在她的世界裏，卻又存在在她的生活中。

這個想法越來越清晰。

說干就干。

找到記着聯繫方式的本子：高三理科實驗班田超

領居哥哥的朋友，她只見過幾面，人很好，他們交流很少，但現在，他卻是最適合談心事的人。

然後就是時間問題……

在班主任的硬性條件下，下午活動時間只留十分鐘休息，時間到了必須馬上坐回教室學習。因為剛下口令沒幾天，突擊性強，孟繁宇完全不敢以身試險，規規矩矩的坐在座位上，看着李桑赫拿着籃球洋洋洒洒地走了出去。

下午不行，那就晚上。

老班晚自習很少查崗，於是……她曠了晚自習。

高三教學樓是獨棟，不大但優雅的很。有一個小噴泉，花草樹木依傍生長，寧靜而又悠遠。

噴泉後面有一個長亭，扶手下面跟着長長的石板凳，板凳上擠滿了同學，一個挨一個的背政史地。

走進樓道，相比外面嘈雜的背書聲，樓里要安靜的多，彷彿是理科生的天下。

孟繁宇轉着圈仔細打量，這才是真正的學習氛圍嘛！

不知不覺繞到后樓梯口，順樓而上，卻在二樓轉角台階上看到田超。

「田超哥」

看到來人，有點驚訝，「小繁？你怎麼來了？」

在他的一旁坐下，不好意思的笑着，「嗯，想跟你聊聊」

「昂，姜明聰跟我打過招呼，你有什麼都可以跟我說的」田超淡然一笑。

姜明聰就是她的領居哥哥。

見她許久不開口，田超主動問：「剛來這裏，是不是還不太適應？」

「呃……其實還好，就是……優秀的人太多了」

「正常，但如果換種思路想，你拼了命擠進了一個更優秀的圈子，而這些是別人所沒有的，你會不會好受一點？！」轉頭看向孟繁宇，繼續說：「這種心態可是我開學調節了好久才調過來的，現在免費分享給你，哈哈」

跟着笑：「謝謝」

對不熟悉的人，她只會一板一眼的尊重、禮貌，除此之外，附和不來也調侃不起。

想問自己最想問的，但就是開不了口，不知從何說起，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數學和物理怎麼都學不好」

「理科性知識，你不能死學，這跟初中可不一樣……」田超比劃着，臉順勢朝向她。

卻見她低着頭，臉蒙在膝蓋上，手指甲戳著混凝土地上，若有所思的樣子。

意會了點什麼，輕聲一笑，「你來，應該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說吧」

「我……你當過領誦嗎」

「你想當領誦？」

「你有過女同桌嗎？」問完一頓發虛，就像問：你有過女朋友嗎？生怕他聽出來。

有點發愣，「呃……有啊，那多正常」

是啊，多正常，再正常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