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筆債

萬寧市，近期因為季風的影響，有半個月沒有見過太陽了，一直下着惱人的小雨。

在中央廣場南側的高樓上，一個臉色冷峻的老者靜靜的站在那裏，盯着從下方街道駛過了一列車隊，有一個壯漢舉著雨傘，如山嶽般站在那老者身後。

下一刻，老者的雙瞳突然閃現出刺眼的亮光，高空中有一道扭曲的閃電急速墜下，卷向了那列車隊。

閃電的目標是車隊中的第三輛車，被人稱為萬寧虎頭的季剛就坐在車中，他的年紀也不小了，因為這幾天找來了不少客戶談一筆大生意，他累得不輕，此刻正在閉目養神。

閃電急速接近了季剛的車，突然，季剛胸前的玉佩散發出一道光暈，車外那道閃電立即被震得潰散，消失在空氣中，不過，季剛並沒有察覺發生了什麼，依然閉着雙眼。

樓頂那臉色冷峻的老者如遭重擊，他的身形踉蹌了一下，險些從樓頂跌落下來，後方的壯漢急忙伸手扶住了老者的胳膊。

「這是我最後的力量了……還是沒辦法突破紫陽玉佩的防禦……」老者滿臉失魂落魄：「小白，我們……要完蛋了……」

「為什麼不想想別的辦法？」壯漢低聲說道：「如果我們親自出手，前後夾擊他，應該有一線可能。」

「以你我現在的境況，一旦靠近他，便會被紫陽玉佩轟得形神俱滅……」老者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街頭的高升在看着遠方發獃，他剛剛走出校園，在朋友的資助下，開了一家小額貸款公司，原本生意還算不錯，但他最信任的夥伴張洪橋突然帶着公司所有的現金消失了，讓公司的業務陷入了停滯，很久找不到人，這給他造成了極大的打擊。

其實錢被騙了，並不算什麼，高升還很年輕，他對自己的未來有信心，只要努力、用心，肯定能賺回來，但他不敢面對朋友的失望。

而且朋友再三囑咐過他，那個張洪橋的心性好像有些不太好，讓他留意一些，可他把朋友的提醒當成耳旁風，最後到底是栽了個跟頭。

公司的錢不是他的，是朋友的，他要如何交代？！

良久，高升發出幽幽的嘆息聲，接着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的額頭上有血跡，左邊臉也有明顯的腫脹，右手在間歇性的發抖，因為他剛剛被人打了一頓。

至於自己為什麼被打，完全是一頭霧水，他只知道對方的來頭，還有對方的目的。

打他的人叫趙亮，人稱三亮子，按理說他應該報警的，可三亮子的大哥季剛是萬寧市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黑白通吃、人脈通天，他絕對惹不起。

三亮子告訴他，讓他在一個月之內滾出萬寧市，否則見一次打一次，回想到這裏，高升再一次發出嘆息聲，這是要把他逼上絕路啊。

雖然他也能找到不少朋友，未必就怕了三亮子，但他不想給朋友帶去麻煩，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一向是他的宗旨。

本以為自己的事業小有成就，未來可期，結果一連串的變故直接把他打回了原形。

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在他的計劃里，用不上幾年，他就可以買房買車，成為光榮驕傲的金領階級，這種打擊自然顯得分外沉重，讓他心中蒙上了深深的灰落與迷茫。

高升拿出手機，看着自己的臉，隨後很努力的露出微笑。

他從小就知道一個道理，還能笑就代表着還有希望，如果有一天怎麼都笑不出來，那算是他已被生活徹底擊敗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高升發現兩條人影沿着寂靜的街道向著這邊走來，看到那兩條人影的剎那，高升的身形不由向後縮了縮。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老者，雖然身形有些瘦削，但給人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身邊是一個壯漢，右手給老者撐著雨傘，他的氣勢雄渾無比，就像一隻將要擇人而噬的猛虎。

高升在經營小額貸款公司的這幾年裏，經常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極會察言觀色，他第一眼便看出那兩個人非常不簡單，本能的想要避開。

片刻，那老者和壯漢就停在了高升所在的街角，遮擋住了高升的視野，而他們好像和高升一樣，也在觀看街道上空淅淅瀝瀝的細雨。

差不多過了幾分鐘，那老者嘆道：「這筆賬恐怕討不回來了，小白，是我連累了你。」

高升在後面咧了咧嘴，那象猛虎一樣的壯漢叫小白？

「谷老何必糾結？」那壯漢笑了笑：「天有陰晴、月有圓缺，生已盡歡，死又何憾！」

這說話還一套一套的呢？高升感覺到有點意思，只是他不想影響到別人，正準備悄悄溜開，但剛剛邁步，腦中突然靈光一現，有筆賬討不回來？

「可恨……可恨啊……」那老者咬牙切齒的說道。

高升在這時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兩步，先是乾咳一聲，隨後說道：「兩位，我是百曉生小額貸款公司的總經理高升，這是我的名片！」

高升一邊把自己的名片遞過去一邊繼續說道：「剛才聽說，兩位有筆賬追不回來了？哈哈哈……遇到我，也是兩位的緣分，我……」

說到這裏高升說不下去了，那兩個人並沒有接他的名片，只是用一種非常非常複雜怪異的目光盯着他。

高升猶豫了一下，隨後在心中給自己打氣，就算他被逼無奈，只得離開萬寧市，但終歸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他要在這一個月內想方設法把朋友的錢補上。

「我是幹這一行的，有足夠的經驗。」高升硬著頭皮說道：「不過，得把醜話說在前面，我有三不接，第一，在校學生的項目不接；第二，孤兒寡母的項目不接；第三，孤寡老人的項目不接；這三類人群都沒有什麼經濟能力，強迫他們償還貸款，是逼死人的節奏，或者毀人一輩子，做生意也要有些底線，我的原則是，盡量不要給他們放款，一時不忍心，放了款，可以嘗試幾次，如果人家實在度日艱難，那隻能當做善事了。「

那老者突然轉頭對壯漢說道：「你我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了么？連這種濁眼也能看得到我們？！」

那壯漢嘿然，繼續上下打量著高升。

什麼意思嘛？你們就站在我面前，我怎麼看不到？高升完全無法理解對方的話，但他無暇思考太多，只能儘力快速把自己想要說的說完，然後把這生意接過來。

高升明白，以這兩個人的氣勢，也追不回來的債務，難度一定極高，風險也大，可是風險代表着收益，何況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一定要試一試，追不回來他也不損失什麼。

「只要不在這三類人群之內，我還從沒失過手！」高升用肯定的語氣說道：「如果兩位能拿出具備法律效力的合同，就算貴為萬寧市市長、議會主席，我也能讓他們乖乖的履行！」

「做這種生意，地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頭腦！」高升用手點了點自己的額角：「而且讓我試一試，總歸是好的，就算我失敗了，與兩位也沒有什麼瓜葛，對吧？」

高升這番話當然是在吹牛，但事急從權，他現在需要賺錢，賺大錢，而最後幾句話很重要，他相信能打動對方，試一試，他不損失什麼，對方也不損失什麼。

那老者沉默了很久，緩緩說道：「你要替我去追債？」

「對對對。」高升連連點頭。

「你有把握？」老者又說道。

「當然有把握了！」高升心中驚喜交加，他知道有效果了：「沒有金剛鑽，怎麼敢攬這瓷器活？！」

「好，你跟我來。」老者伸出手，按在了高升的肩膀上。

下一刻，三個人的身影極其詭異的消失了，街道變得空無一人，只有小雨依然在淅淅瀝瀝的飄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