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新身

幾小時后，鋼鐵馬車駛入一片叢林，速度放緩，在一片土丘前面停住。

蘇晴打開門，帶著2號走進土丘上的洞口。

「這是我家的入口之一。」語氣像是帶著朋友走進自家院門。

蘿莉伸出食指，塞進她的耳孔，眼睛里閃過藍色光芒。

腳下的圓台倏然下降，陷入了五米深，出現在2號面前的是一台貫穿上下的電梯，周圍亮著藍色的光圈，隨著電梯下行，光圈便在眼前閃爍起來。

電梯柔和地降落到一個丁字路口，在磁懸浮軌道上向左滑行了一段距離，再度下降，進入一片廣闊的地下空間。

2號環顧四周，這是一個橢球形的不規則地底空腔，長軸超過兩百米，正中間是一顆直徑超過二十米的金屬大樹，數不清的復古風格的銅管扭結在一起，它們粗細不一，交錯、纏繞、並列著伸向陶瓷質地的黑色天頂，又如樹杈般分散開來，鑽進一個個坑洞里。

僅僅看到了這顆奇迹般的金屬大樹，就能推測出地下有一個機械王國，而它的國王，自然就是蘇晴的父親塔爾基了。

金屬大樹的周圍有一圈護欄，順著樹榦往下看，根部扎進泥土深處，不知通向哪裡。

這裡是機械王國的核心區域，成百上千的機械生物走來走去，它們並非高達式的毀滅者和人道主義者，而是仿生型的小型機器人，有著薄鐵皮拼接成的光滑外殼，沿著邊線打上鉚釘，如同衣服勾邊。

有仿生士兵、管家、僕人、廚師等等，有高有矮，胖瘦不一。最多的卻不是人類，而是半尺長的仿生鼴鼠，它們有著星芒鼻子和短短的尾巴，手掌划拉著往前走，叮噹作響。

見2號低頭觀察金屬鼴鼠，蘇晴解釋道：「地下基地就是它們挖掘出來的，現在只有三千多隻了，最多的時候可是超過兩萬隻呢！」

說完她就拉住2號的手，「我帶你去見爸爸吧。」2號便被她牽著往前，它沒有抗拒，步伐與她保持一致。

穿過一條羊腸小道，光滑的金屬地面倒映著橘黃色的燈光，寂靜中，兩人的腳步聲傳出很遠。

不知走了多久，豁然開朗，明亮的光芒從天頂落下來，照亮了一個樹洞形狀的空間。

出口連著一個懸空的扇形平台。

說是平台，其實是一片略微傾斜的青銅菌菇，面積超過四十平，年代久遠，表面鏽蝕出一層色澤鮮艷的銅綠。

樹洞空間從上到下有幾十片這種青銅菌菇，底部有層疊的皺褶，像是從朽木上長出的平菇。

蘇晴帶著2號沿著鏤空的階梯往下走，繞了幾圈來到底部，是一個小花園，種著成片的蝴蝶蘭和金銀花。

花園中心有一個純白色的歐式亭子，框架纖細且優美，一個肥胖的中年女人陷在一張洛可可風格的天鵝絨躺椅里。

女人的眼袋很深，下巴堆疊了好幾層，一襲紫色綢布長裙包裹著豐腴的身體，胖乎乎的手指戴滿了碩大的戒指，有鴿蛋大小的鑽石，沒有一點雜色的帝王綠，葡萄大小的鴿血紅，在眾多的戒指中，只有一枚沒有鑲嵌戒面——刻著身份編號的黑色戒指。

看見金屬蘿莉和小機器人，女人沖他們揮了揮那隻價值連城的手，爽朗的笑起來，「哈哈哈，小晴，你帶著小男朋友回來了？」

「是的，閆夫人。」蘇晴轉頭對2號說：「她叫閆夫人，爸爸的朋友，很早就住在這裡了。她的能力叫做『魔女的口袋』，可以製造出一個微型蟲洞，當初挖掘地下基地，多虧了她的能力運出土方和運進建材。」

2號沖著閆夫人鞠了一躬。

「真是個禮貌的小男生。」閆夫人誇獎道。

蘇晴領著2號走進另一條隧道，接著說：「雖然蟲洞直徑只有兩寸，而且不能運送活物，但也很厲害了。閆夫人從戰場上撿了一個女嬰，今年十六歲了，我們喊她閆小姐，她是爸爸的助手，長得很漂亮，你不準喜歡她。」

從樹洞和小花園起，家庭感越來越強，地面也從金屬變成了實木地板，裝潢風格也從蒸汽風格變成歐美式的住宅。

蘇晴穿過走廊，推門進入一間客廳。

客廳很大，是一個超過200平米的扁平空間，沙發上坐著塔爾基和趙全勝，奶黃色小貓趴在地毯上。

「爸爸，趙爺爺。」

蘇晴同他們打了招呼，蹲下來，摸了摸貓的腦袋。

「嗯。」

趙全勝應了一聲，繼續吃漢堡，面前放著一堆，吃的速度太快以至於噎住好幾次，噎住了就拿起咖啡喝一口，強行咽下去。

老生物學家的眼睛始終盯著支在桌上的顯示器，屏幕上，一團白色的細胞組織浸泡在培養液里，幾個數字飛快跳躍。

「我們去別的房間說話，別打擾他。」

塔爾基起身領著女兒和小機器人去了另一個房間，反手帶上門。

「爸，趙爺爺和糖糖搬來住了？」蘇晴問。

「陸奇的犧牲為我們帶來了一塊完全體的研究成果，我們稱它為『完美細胞』……這件事很容易泄漏出去，畢竟獵犬無處不在，地下相對安全一些。」

「完美細胞？」蘇晴不解的問。

「是的，它太完美了，簡直無懈可擊。」塔爾基伸手撓了撓它的眼球，做出一副苦惱的樣子。

「所謂的完美是指什麼呢？」

「沒有辦法破壞它，甚至連突破生物被膜都做不到，我們試過很多種手段，物理的和化學的，說詳細一點，它的外層薄膜是不可破壞的，沒有力量可以改變那玩意兒的分子化學鍵，任何已有的化學知識都不適用，至於物理方面的……我們缺一台大型強子對撞機，如果也不能使它的生物被膜發生一絲一毫的變化，就真的一點辦法沒有了。」塔爾基說話不疾不徐，使用卻是焦躁的語境。

「那麼能力呢？有沒有可以改變它的能力？」

「它對能力完全意義上的『絕緣』，想想吧，就算有能力可以使它發生變化，『塔』也不會放出這種能力的基因編碼。」塔爾基換了個話題，「還是談談你的小男朋友吧。」

「他叫2號。」

蘇晴站起來的，將小機器人推到塔爾基面前。

塔爾基拆開腦殼，往裡面瞅了一眼，「奇怪，他怎麼會藏在一隻鐵皮桶里，他的組件呢？」

「或許有什麼難言之隱，我們給他裝上新組件，我還沒有聽他說過話呢。」蘇晴說。

不一會兒，一台自動貨車來到門口，變形成一個大型貨架，擺滿了合金構件、管線和電子元件。

「哇！爸爸，你把珍藏的寶貝都拿出來啦！」蘇晴驚訝道。

「我只有你一個女兒，你只喜歡他一個人，那我還藏著掖著幹什麼？」塔爾基沒好氣的說，粗暴地把2號的腦殼扔到垃圾桶里，手指劃過它的胸膛，出現一道筆直的裂隙，掰開了，露出一顆銀灰色的發條心。

蘇晴好奇地湊過來，觀察男朋友的『內臟』和『脊柱』，眼睛射出掃描光線，從上看到下，高興的說：「他的一整條中軸都是完好的，沒有受損。」

「是的，只缺肢體、框架和動力爐，我要去工作室了，你要旁觀嗎？」

「嗯！」

2號躺在工作台上，連眼睛也摘除了，只剩下發條心、散亂的管線和一根形狀奇特如同動物脊骨的金屬中軸。

塔爾基在另一邊的曲尺形長台上為它拼接身軀，使用的是一種暗銀色的金屬材料，過程相當複雜，一點一點的鑲嵌構件，用鑷子布線，再使用不同形狀的螺絲刀給構件上螺絲。

除了它，還有幾個擅長精密操作的機器人在拼接其他部分，這些機器人設計出來就是用於精細操作的，相當於機床。

五小時后，一具修長的身軀被製造出來了，暗銀色外殼科技感十足，縫隙緊密貼合，沒有鉚釘，看上去完美無瑕。

他的面部和蘇晴相似的金屬仿生器官，頭髮不是洋娃娃式的，而是烤藍的波浪形金屬片。

胸膛打開著，塔爾基拿起2號的機械中軸，緩慢地放入其中，中軸便嚴絲合縫地嵌入主框架的凹槽，再擰上兩層螺絲，一根一根連接管線，最後關上梯形的小門，咔噠一聲，機械少年的雙目亮起藍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