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燕姐
「當然可以。」馮澤乾問：「什麼地方？」
秋晗說：「金山湖，離鍾村很近。」
馮澤乾說：「知道，我經常傍晚的時候跑那裡去看書的。」
於是，便開車去金山湖，半路，秋晗要下車進商店買東西，馮澤乾看她買了餅乾、麵包和礦泉水，竟然還有一包衛生巾。
金山湖是近年開始施工的水庫公園，有山有湖，還沒有完工，但已經對外開放。
秋晗不是要到公園裡面，而是在旁邊的馬路三岔路口停下，這裡路面之間有大片的草地，但因為缺少打理，變得雜草叢生。她提著東西，帶著他走進草叢中，來到一條遂道口前。這裡地處偏僻，少人來往，遂道口的台階上都長起了草，堆積著偷倒的垃圾，裡面很陰暗，風從裡面吹出來，顯得有點陰森，平時應該沒人敢從這裡過馬路。
秋晗走下台階，對著裡面喊：「燕姐，我來看你了。」
馮澤乾雖然陪她去見過坤叔，但還是很難想象她還有住在這種地方的朋友，而且還是女的。
然後，就看見一個年約三十來歲的女人走了出來，人有點瘦，但收拾整齊，頭髮梳過，衣服雖然舊，但乾淨，而且還能看出她懂得怎樣穿著搭配，如果在外面看到，很難想象她是住在這裡的流浪女人。
她看到秋晗很高興，就好像見到了親人。
秋晗將買來的東西交給她，說：「燕姐，我給你買了東西。」
燕姐收下了東西，用手比劃著，嘴裡發出「咿、呀、噢」等簡單面嘶啞的發音，原來她是個啞巴。
秋晗指了指馮澤乾說：「這是我朋友馮澤乾，澤乾，這是燕姐。」
馮澤乾點點頭，叫了聲：「燕姐，你好。」
燕姐有點拘謹的對他點點頭，然後就拉著秋晗進遂道。
馮澤乾在後面跟著，遂道里積著泥，長出草，散落著垃圾，另一頭的入口被垃圾和建築余泥封了大半。進去五六米的地方磚塊壘起用木板搭了一張簡陋的床，床上除了半舊的枕頭棉被，還有一個破舊的旅行包。床邊有個水桶，一些塑料瓶子等廢品，樹枝支起的架子上晾著衣服。磚頭壘的灶台上一隻破鍋，鍋里的湯水中漂著白花菜和馬齒莧之類的野菜。
看得出燕姐的手語很規範，她能聽到秋晗說的話，只是秋晗不太懂她的手語。她們聊了一陣，外面天色漸暗，秋晗便辭別了她。
馮澤乾問：「燕姐住這裡很久了，你認識很久了嗎？」
秋晗說：「她住這裡半年多了，之前我是在別的地方見到她，她不肯理我，到這裡才和我熟的。」
馮澤乾又問：「她為什麼會淪落到這樣，她還有家人嗎？」
秋晗說：「我問過她，可她不願提起過去，她雖然不會說話，但能聽，會手語，還識字，撿來的書報會先看過再拿去賣廢品。」
馮澤乾說：「像她這樣子，還有坤叔，其實都可以去救助站，不用這樣露宿街頭。」
秋晗有點無奈的說：「坤叔是為了方便找他老婆和女兒不想去救助站，至於燕姐，她說她以前去過，後面自己跑出來了。」
馮澤乾說：「秋晗，雖然你不肯放棄尋找你爸和幫助坤叔燕姐他們的舉動讓人感動，但你一個女孩子孤身前往這些地方，接觸那些無家可歸的人，我還是覺得不放心，你要注意保護你自己。」
秋晗看著他，心裡很想問：「那你願意陪我去這些地方嗎？」可她還是沒勇氣問出口，點點頭說：「我知道，謝謝你。」
馮澤乾說：「天快黑了，我們回去吧！」
天邊殘紅如血，風夾雜著男人身上的溫暖氣息拂面而來，秋晗呼吸著這一絲絲的溫暖，回想著一些或甜或苦的片段。
然後聽見馮澤乾問她：「你男朋友以前會陪你去這些地方嗎？」
秋晗幽幽地說：「以前，就是他開始帶我去找這種地方的。」
馮澤乾「哦」了一聲，沒有再問。
第二天，他們又相約出發，馮澤乾昨晚就印好了廣告，到海珠區要過江，他們就坐地鐵去，出了地鐵，一人騎一輛共享單車。這邊的工業區相對集中，城中村也比番禺的熱鬧繁華，節假日最多美食節和促銷活動，走到哪都有節目，他們一邊貼廣告，一邊走到哪看到哪吃到哪，連午飯都不用吃了。
秋晗很久沒這麼開心過了，馮澤乾看著她燦爛的笑容，內心涌動著隱隱的痛。
秋晗看到一張尋人啟示，是家人在尋找離家出走的精神病老人的，她拿出手機把它拍了下來，說：「我把它發到朋友圈，希望能幫到他們。」
馮澤乾也拍了下來，說：「我有好幾個ＱＱ，幾百個招聘群和讀書群，也幫他們一把，把你爸的也發上去。」
秋晗感動的說：「謝謝你。」
馮澤乾說：「別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秋晗說：「就是舉手之勞的事，絕大多數人都不屑去做。」
馮澤乾說：「是啊，現在的人太忙了，忙著想錢，忙著計較，大事做不來，小事看不上，做壞事不以為恥，做好事反而怕被笑。」
秋晗說：「說得有道理。」
馮澤乾說：「謝謝，走，我們趕緊把廣告貼完，就有時間再去兜風了。」他騎上單車，一邊哼起歌：「你是不是像我一樣在太陽下低頭，流著汗水默默辛苦的工作，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漠，也不放棄自己想要的生活、、、因為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我從來沒忘記過，對自己的承諾，對愛的執著。我知道，我的未來不是夢、、、」
秋晗看著他，眼裡光彩綻放，聽他唱罷，她也哼唱起來：「我不想說，我很親切，我不想說，我很純潔。可是我不能拒絕心中的感覺，看看可愛的天，摸摸真實的臉，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一樣的天，一樣的臉，一樣的我就在你的面前。」
馮澤乾贊道：「好一個外來妹，是挺純潔的，幹嘛不唱下去？」
秋晗嗔道：「你取笑人，我才不要再唱。」
馮澤乾說：「我哪有取笑，那是天地良心的讚美。」
秋晗說：「才不是，你趕快給我唱一首《你很醜但你很溫柔》當作給我賠禮道歉。」
馮澤乾恭敬的說：「遵命，主子。」然後便唱起來，將趙傳的唱腔和神態都模仿得惟肖惟妙，卻又誇張地唱得力歇聲嘶，逗得秋晗笑得快掉眼淚。但馮澤乾能看得出，她的笑容裡帶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