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彼此的善意

第84章 彼此的善意

電話接通,路途劈頭就問:「這幾天你跑哪兒去了?我到處找不到你,就差給你報失蹤人口了。」不光是她,連喬靳笙都連人影都找不到,要不是沒人反對他們在一起,他都懷疑他們倆人私奔了!

時夏默了默。

那天走的太突然,她誰也沒說。

又不想被人問忽然出國做什麼,她連朋友圈都沒發,這幾天雖然連上了無線網,但是微信一直沒發表狀態。

路途沒聽到她回話,氣焰頓時矮了下來:「你沒事吧?」

時夏說:「沒事,我在國外。」

路途驚訝的半天才回話:「……你,出國了?」

時夏「嗯」了聲,接着說:「我今天回去,兩個小時后的飛機,到國內估計後半夜了。你找我有事兒?」

路途目光落在面前文件上。

片刻思索后,他說:「幾點到機場,我去接你,見面說吧。」

時夏:「好。」認識這些年,她了解路途,如果不是有要緊的事兒,他不會這麼着急着要見她。

喬靳笙從車上取下行李,見她蹙眉,問:「家裏有事?」

時夏搖頭:「路途,好像挺急的。」

喬靳笙沒問她原因,只淡淡的安慰說:「再過十來個小時就能見了。」

時夏點點頭。

阮越從車前邊繞過來,對着喬靳笙伸出手。

喬靳笙把手遞過來。

他握住喬靳笙的手,一個用力將他拉近,另一隻手拳頭握緊,在他背上用力撞了兩下,嗓音低沉:「一路平安。」

喬靳笙也用同樣的方式拍他:「保重。」

男人的情誼,往往看上去不顯山不露水,平淡疏遠。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時夏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們之間友誼,並不像表面上那麼淡淺。

喬靳笙性情寡漠,普通關係他連握手都懶得握,更別說這麼親密的道別了。

可見他和阮越的關係非同一般。

兩人道完別,阮越一側身,到了時夏面前。

時夏訝異。

心說他不會也要跟她擁抱道別吧?

卻見阮越一笑,變魔術般的,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個紅包,雙手遞給時夏:「弟妹,恭喜。」

時夏一怔。

突如其來的賀禮,不知道該收下,還是該婉言謝絕。

三秒后,她剛想說「不要」,就聽到喬靳笙清越低醇的嗓音在頭頂響起:「他一番心意,收下吧。」

時夏反而不好拒絕了。

微微一笑接過,態度十分真誠:「謝謝,你什麼時候回國?我跟靳笙做東,請你吃飯。」

阮越反說:「只請吃飯可不夠。」

時夏很看事,迅速補上:「衣食住行全包,全程陪同服務。」

阮越被她逗樂了,笑得十分開懷:「放心吧,等我回去不用麻煩你們招呼,別忘了,我也是中國人。」

退後兩步,左拳在胸口撞了撞:「MadeinChina。」

聽他這麼說,時夏也樂了。

三人在機場入口道別,阮越駕車離開,喬靳笙帶着時夏進了登機服務大廳。

十三個小時后,飛機降落在海城國際機場。

走出航空樓,時夏一眼看到路途和喬一一起等在人群中。快走幾步迎過去,她有點兒過意不去:「這麼晚了,你還專程跑到海城來。」

站在路途旁邊的喬一:「……」

他也是專程來的!

心中暗自感嘆同樣跑了幾百里夜路,得到的問候卻不一樣。

明顯受到優待的路途說:「我有話跟你說。」

抬頭看向以保護姿勢,跟在時夏身後的喬靳笙,十分不客氣地說:「不好意思喬總,你女朋友我先接走了。」

喬靳笙糾正:「現在是我老婆。」

路途先愣了下。

緊接着,一個箭步衝到喬靳笙面前,拽住他的衣領,目光死死的盯着他,語氣不善:「你說什麼?」

激烈的動作,引來不少人的目光。

喬一本能的上前鉗住他的手臂,低沉的聲音帶着警告:「放開!」

喬靳笙面色凜然。

時夏也是一驚。

她也沒想到路途的反應會這麼強烈,就在喬一衝上來的時候,她注意到人群中好幾個穿西裝的身影躥動,應該是暗中保護喬靳笙的人。

只是他們沒直接衝過來。

擔心引發惡劣事件,她用力想要拉開喬一和路途,「你們幹什麼,都給我把手放下。」

她看向喬一:「鬆手。」

喬一怔了三秒,似乎是在猶豫,喬靳笙臉一沉:「鬆開。」

喬一不滿的鬆開了路途。

時夏用力拍了路途的手一巴掌:「你放開我老公。」

路途:「……」

還真是幫親不幫理,現在就叫上老公了。

氣呼呼的鬆了手,語氣裏佈滿警告:「喬靳笙我告訴你,就算夏夏現在身份不如以前了,你也不能這麼委屈她。」

帶着她隨便出國幾天,就算結婚了?

這算哪檔子結婚?

喬靳笙是什麼身份,他什麼時候被人揪過衣領,指著鼻子說過話?可是今天路途這麼做了,他竟然一點兒也沒生氣。

非但沒生氣,還隱隱有種欣慰。

路途能說出這些話,說明他老婆還是有點兒人緣的,至少還有兩個真心維護她的朋友。唇角揚了揚,似笑非笑:「路警官放心,我自己的老婆,自然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

路途聲音冷硬:「你最好記住今天說的話。」

不由分說的拽起時夏,大步往出機場的方向走去:「跟我走,我有重要的東西給你看。」

時夏:「……」

被路途硬生生拽著離開,她不安的扭頭看喬靳笙。

男人朝她揮揮手:「等你電話。」

時夏說:「好。」

直到兩人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喬靳笙才戀戀不捨的收回視線,理了理被路途揪亂的衣領,也往出口走。

邊走邊問:「這邊都還順利嗎?」

喬一推著行李車跟在他身邊:「咱們這邊都在按計劃進行,不過,路警官那邊有變動。」

喬靳笙眸光微頓:「這是他今天過來的原因?」

喬一點頭:「你和時小姐去法國的第二天,我們的人看到有個快遞員進了路途家中。之後沒多久,路途就從家裏慌慌張張衝出來,好像要去見什麼人。後來他進了一家洗浴中心,咱們的人怕跟緊了被發現,就沒跟進去。具體見了什麼人不知道,不過接下來的幾天他一直在盯着時家的案子。」

喬靳笙眉頭蹙了起來。

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點去登記結婚,一來上次時夏主動說領證,他動了心思,但是法國那邊的手續,還有時夏的簽證都耽擱了一些時間。二來,他也想讓時夏離開幾天,也好放開手腳做事。

這也是他沒有幫時夏開手機漫遊的原因。

眸中涌過幾重濃重的晦澀,他又問:「我們走的那天,在機場廣播打時夏的人,查清楚是誰了嗎?」

喬一說了個名字。

喬靳笙眉頭擰了起來。

兩人往前走着,喬一想到路途拽走時夏,忽然問了句:「笙哥,時小姐就這麼被人帶走,你不生氣?」

這一點都不像他認識的喬靳笙。

喬靳笙眸光涼涼的回看他。

喬一立馬覺得自己多此一問,他不是不生氣,只不過在自己老婆面前,不想表現的特別暴躁。

這世上竟然有個人,能壓制住喬靳笙了。

喬靳笙掃了他一眼,眼神涼,嗓音更涼:「以後改口喊嫂子!」

——

時夏被路途一路拽出航天樓,手腕子都被捏紅了,火辣辣的疼。她邊揉手腕邊不滿的問路途:「你有話不能好好說?」

路途火大。

指著出口裏面:「他叫你結婚你就跟着去結婚,跟阿姨商量過嗎?」

時夏也知道他是關心擔心自己,壓下火氣,努力做到了和聲悅色:「走之前跟我媽說了,她同意。」

路途:「……」

忽然覺得徐文菁也有點兒糊塗,雖說喬靳笙到現在也挑不出來毛病,他總覺得像喬靳笙那樣的人,背景又不怎麼乾淨,要欺負起時夏來,她連哭的地兒都沒有。以前時正元在的時候還行,如今時正元在裏面,她真被欺負了,也沒個人能幫她撐腰。

時夏看出他的擔心,語重心長的說:「他沒你想的那麼不好。」

路途深深嘆息。

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低,時夏和江甜甜就是突出代表,一談起戀愛來,腦子明顯不夠用。最近他看江甜甜跟邵景瑞走得近,就有點兒替江甜甜擔心。

可這倆人倒好,個人主意正的很!

何況時夏都結婚了,除了祝福,他還能做什麼?

時夏見他半天不開口,以為他生氣自己結婚這麼大的事兒,也不跟他提前打聲招呼,解釋說:「我走得匆忙,沒來得及跟你們說,本來想一回國就跟你們負荊請罪,誰想到我還沒到,你就先打來電話了。」

路途把火氣忍了下去。

他發火更大的原因,其實不是因為時夏結婚沒提前跟他們說。他就算再關心時夏的幸福,他也知道,這最終是時夏的選擇,他沒有立場干涉。

他生氣,是因為收到的方季禮的那個快遞。

指了指前面的車:「上車吧,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

時夏明白他的意思。

上車離開,出了機場路,路途直接把車開上了高速。

時夏說:「這麼晚了,小心疲勞駕駛,要不我們還是在海城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路途搖頭:「沒事,你下飛機前我在機場睡了一會兒。」

時夏臉色這才放鬆了幾分,依然有遺憾,「我駕證要早點拿出來就好好,路上還能替你開會。」

路途:「拿到駕證不足一年的新手不能開車上高速。」

時夏說:「交通法規定的是新手不能一個人開車上高速,但是身邊有老司機陪同的情況下,是可以上的。」

路途沒反駁。

或者說沒想在這件事上,再耽誤時間來反駁她。

伸手打開時夏前面的儲物箱,拿了一份文件出來遞給時夏,不無遺憾的說:「對不起,我現在才找到這些東西。」

能讓路途露出這副表情的——

時夏猛然想到,開始的時候,她託付路途幫忙打聽爸爸的案子進展來着。但是那時候各個部門口風都很嚴,根本打聽不到任何消息,甚至邊爸爸關押在哪裏,也是臨到判案前,才透露出來的。

這種情況下,路途打聽不到,也是情有可願。

時夏說:「我知道當時的情況,你已經儘力了。」何況,他當時已經找了法院的人,只是去的路上出了車禍,他還險些搭進去一條腿,她別說當時有多自責內疚了。

路途聲音晦澀:「是我太大意了。」

方季榮死之前,被困在車裏一直在跟他重複著一句話。開始,他以為方季榮說的是「救我」,後來受江甜甜影響,他以為方季榮說的是「走……」等他找到了方季榮存放證據的地方時,他才明白,方季榮的口型,說的存在證據的地方。

如果不是快遞小哥良心發現,在找到這個快遞時,給他送了過來,也許方季榮就真的白白犧牲了。

時夏沒把路途最後一句話聽到心裏去。

所謂的證據其實很少,只有兩條匯款信息。

第一條轉帳金額是二十萬,收款人的賬號她看上去很熟悉。前世,她曾經不止一次的給這個賬號轉過錢,是姜敏的,後面標註的賬戶信息也證實了她的猜測。

而另一個賬號,也就是付款方叫趙義昌。

她並不認識。

趙義昌一共給姜敏轉了兩筆錢,第一筆二十萬,第二筆三十萬。兩次加起來五十萬,或許這個數字對於喬靳笙、邵景瑞那些從小家境優渥的富二代們來說,可能連一頓飯的錢都不夠,可對於普通群眾來說,已經算是不小的數字了。

是很多人辛苦多年賺不到的。

趙義昌為什麼要給姜敏這麼多錢,趙義昌又是誰?

資料上面沒有寫,時夏心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不安的看向路途:「這個趙義昌,跟我爸爸有關係嗎?」

路途搖頭:「跟叔叔沒關係。」

時夏:「那他是?」

路途解釋:「這個趙義昌,名義上在海城一家跨國企業的財務總監,算得上是半個事業有成的人。我在查他的時候發現,他的身份其實沒表現上那麼簡單,他其實是閆家的外戚。」

閆家的外戚……

時夏更為不解:「閆家人,為什麼要給姜敏錢?」這句話問完,她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爸爸被抓,閆永明才水到渠成的升職,取代了爸爸的位置。

而當初檢舉爸爸的那封信,正是姜敏寫的。

一種可怕念頭在時夏腦海中涌動,她之前就曾經懷疑過,在姜敏背後,還有一股力量操控著事情的發展。因為以姜敏一個人的能力,還不足以把爸爸拉下馬。就算她舉報爸爸貪污,上面最多是派調查組來核查,不可能直接就把人帶走。

除非,有人裏應外合。

在調查組來的時候,做好了局,坐實了姜敏舉報信裏面的內容。這一樣來,調查組就會認定舉報信事實成立,會進一步深入調查。

心裏一陣陣泛起冷意。

進而也明白路途剛才為什麼會道歉,說現在才找到這些東西了。

僅僅憑兩個轉款記錄,他們沒辦法對當事人進行調查,尤其是在其中一方已經死了的情況下。就算是他們找到趙義昌,問他這兩筆錢的用途,他也可以說是生意往來,或者是隨便編一個理由。

畢竟姜敏死了,沒有人會站出來反駁他的話。

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線索,就這麼放棄,她又不甘心,問:「有辦法見一見這個趙義昌嗎?」

路途說:「我來海城的目的,就是為了接近他。」

時夏意外:「你們見過了?」

路途點頭:「他們最近有個項目,我混在他們競標隊伍里混進去,見了他一面。老油條,基本可以用滴水不漏來形容。」

時夏聽到「滴水不漏」四個字,心底一沉。

想想也是,用混到這種地步的人,當然也不可能一無是處。

路途看她臉色難看得緊,開口安慰:「你先別太失望了,怎麼說也算是找到一個突破口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就不信他們做過的事,會一點馬腳都露不出來。只要他們有蛛絲馬跡,我就一定能想辦法讓他們就範。」

時夏用力點點頭:「我相信你。」

又仔細看了幾遍資料上面的賬號,恨不能把這上面的字一個個拆開來,好看仔細裏面的內容,生怕遺漏了什麼重要的線索和信息。

車往前開了一會兒,時夏電話響了。

喬靳笙打來的。

時夏剛想接,路途掃見屏幕上面備註的名字,猶豫后還是提醒了一句:「這事兒不算小,你還是先別跟喬靳笙說了。民不與官斗,他是生意人,還是別讓他牽扯進來了。」

其實路途想說,如果喬靳笙也牽扯進來了,時夏就連最後的退路都沒有了。

現在哪怕救不出時爸爸,至少還有喬靳笙可以把她照顧的很好。

時夏不知道路途的心思,只以為路途擔心知道的人越多,他們遇到的麻煩和險阻就會越多,遂點了點頭:「我有分寸。」

路途沒說話。

時夏接了電話:「喂。」

喬靳笙淡淡的,帶着一絲慵懶味道的嗓音,從電話那邊傳來:「老婆,去哪兒了?」

時夏說:「高速上。」

喬靳笙蹙眉:「你回江城了?」

時夏「嗯」了聲,接着聽到那邊喬靳笙對另一個人說話「回江城」,她問:「你還在海城?」

喬靳笙:「以為你沒走。」

他其實是以為她還在海城,所以才一直等在機場沒有走,打算等時夏打電話,帶着她一道回江城,或者是直接在海城住下,明天天亮了再回去。

誰知道,這個小沒良心的,竟然自己走了。

時夏:「……」

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沒良心了,但是也不能完全怪她,路途根本沒給她選擇和考慮的時間,直接就奔高速來了。

喬靳笙沉默了一會兒,問:「你們走到哪兒了?」

時夏抬頭看向外面。

高速兩側沒有路燈,黑漆漆一片,只遠遠的看到一處牌子上,寫着距離江城還有不到300公里。

時夏報給喬靳笙。

那邊男人幽幽嘆了口氣:「老婆,你就這麼把我丟下了?」

時夏:「……」

她當時真的沒顧上想那麼多。

沉吟片刻,試圖用承諾的方式來粉飾太平,彌補自己在無意中忽略了男人的事實:「下不為例。」

喬靳笙:「我能信你嗎?」

時夏就差把手舉起來發誓了:「絕對可以。」

喬靳笙:「那就信你一次,下次再自己跑了,我會讓你付出點兒代價。」至於是哪一方面的代價,就看她怎麼表現了。

時夏乾笑兩聲,掛了電話。

掛斷電話,笑容再次從臉上消失了。

思索許久,她問:「如果正常手段不能讓他開口,我們是不是還能想點兒別的辦法?」

路途視線盯着前方路面:「你想怎麼辦?」

時夏說:「當時開車撞我的那個人,不是換了個身份出來了嗎?上次他去勒索喬靳笙的姑姑,被喬靳笙發現抓走了,也許我們可以從他身上做做文章。」

路途詫異。

還有點兒憤怒:「喬靳笙抓了他?」

時夏點頭。

路途整個眉頭都擰了起來:「他這是犯罪,就算那人在牢裏演金蟬脫殼,也有法律制裁,輪得到他一個生意人來抓人嗎?再說了,他擅自限制別人人身自由,萬一被告了,倒霉的可是他!」

時夏捕捉到重點,「我可以默認成你其實是擔心喬靳笙嗎?」

路途:「……」

哪怕事實如此,他還是不願意承認。

他一個公職人員,聽說有人被限制自由,第一個念頭不是把限制別人自由的人給繩之於法,而是擔心再有暗地裏使絆子,再把喬靳笙給坑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默默的把喬靳笙當成自己人了。

時夏唇角揚了揚。

路途和喬靳笙立場不同,處事方法也不一樣,但她可以確定,兩個從前互不看好的人,其實對彼此有了善意。

回到江城,路途送時夏回了家。

時夏怕吵醒徐文菁,輕手輕腳的進屋,摸著黑往裏走,忽然媽媽卧室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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