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覺悟

第十章 覺悟

?天氣燠熱,走在外面,就跟進了蒸籠似的。

在太陽的暴晒下,黎以寒憤懣的心情隨身上的汗水一同排出,只殘留了一絲傷感。於是慢步代替了奔跑。

黎以寒走了一截,忽然停下來,回身看著身後路。白江苑已經隱沒在層層高牆與郁蔥的樹木中。

黎以寒冷靜下時,猛然想到何曦媱在說出那句話之前提到的名字寓意一事。

她再次想起母親當年面對自己的無助乞求,無動於衷的一幕。黎以寒當時以為何曦媱是因重男輕女,蓄意虐待自己。因為柳氏在前一天生下同父異母的弟弟黎騰揚。

黎以寒跟何曦媱冒雪同去探望柳氏。進屋后,何曦媱小心翼翼抱過黎騰揚,看他的眼神也滿是柔情。從這時起,黎以寒開始把還沒睜開眼的弟弟當成了敵人。

討厭的掃把星黎騰揚。黎以寒在心裡咒罵一句。

寒氣從腳底滲入雙腿,一路往上,直至每一寸肌膚。黎以寒雙腿開始顫抖,她聽到清脆的咔咔聲,低頭一看,附近冰面出現裂痕了。

裂縫越來越大,黎以寒被死亡的恐懼感吞噬,忘記了求救。

岸上,何曦媱抖落堆積在身上的雪,看樣子是準備離開。

危險降臨前,恐懼很輕易攪亂人心,導致無法做出正確判斷。危險降臨后,人往往不會害怕,一門心尋求如何活下去。

很多年以後,黎以寒可以從容應對大大小小的危機了,心底甚是慶幸母親在幼年時對自己的狠心磨礪。

黎以寒集中精神看了一眼自己與岸之間的距離。不遠,但岸邊沒有可以抓拿的物體。

冰面似乎往下沉了一下。

危險迫在眉睫。

黎以寒憋氣準備沖向岸邊。

突然,一個新的想法閃電般出現。冰面行走,滑是最好的借力方式。而跑會加速冰面破裂,也許不等自己踏出第二步,就沉入水中。

最後,黎以寒彎身提氣,看準時機,猛地往前一滑,人就像一道箭射出去了。

咔咔……黎以寒原先站的地方破裂了,裂痕在追逐著她的步伐。

嘩嘩……破碎的冰塊掉入水中。

咚,黎以寒肉嘟嘟的小手扎進岸邊的雪泥里。她咬破了嘴唇也不覺得疼,最終憑藉一股蠻力攀上了岸。

冰上行走,隨時都會沉入水中。活下來靠的就是勇氣、智慧和選擇。

何曦媱抱著渾身癱軟的黎以寒往回走,不管她說什麼,趴在她背上的黎以寒都不回應。那時黎以寒是恨她的。

小孩子往往好了傷疤忘了疼。不到十天,又像跟屁蟲一樣圍著何曦媱轉。

五歲生辰那天,何曦媱的同鄉景遠帶著只比黎以寒大兩歲的景風搬入了黎府。

包括黎濤在內的所有人都當景遠是教書先生,卻不知他還是一個武功極好的江湖人。

何曦媱不顧黎濤的反對,把黎以寒當做假小子養育,不教她世家閨秀儀態談吐,任她每天下學後跟著景風橫竄京郢城大街小巷,逍遙自在。

其實,何曦媱和景遠特別注重教導她關於為人處世的準則,希望她做一個自在隨心的豁達之人。可惜有些希望永遠是希望。

黎以寒目前還沒有打破過做人要信守承諾這個準則,儘管很想知道為什麼不能在人前露伸手,但她不會去問。

每個人都有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一再追問就是侵犯私密,屬於越界。黎以寒不想越界,給母親帶來困擾。

自從景遠入住黎府,何曦媱疏遠了黎濤,下人們總是聚堆議論是非。黎濤一怒之下將嚼舌根的人全部驅逐,再無人敢在背後議論何曦媱和景遠。

稍大一些的時候,景遠私下告訴黎以寒,何曦媱的姐家人死於侯門爭鬥。何曦媱與黎濤相好時並不知道黎濤是齊玹國的丞相。

黎以寒長大后,目睹了何曦媱無數次潑黎濤冷水,便想母親一定後悔嫁入黎府,才將自己養成一個渾身江湖氣的人,好讓自己入不了世家公子的眼。

豈料她忘記了黎以寒是丞相之女。不管有多麼不招長輩喜歡,依然是眾人眼中的香餑餑。

想到這裡,黎以寒也漸漸明白母親口中的將就一下雪月,其實是在暗示她自救。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且勝券在握的婚事,黎以寒之後的路註定坎坷,必須自己反擊,旁人幫不了她。

現在,她不關心安北王和雪月的陰謀,只想鬧一場,再拍屁股走人。去過夕陽西下,西風瘦馬的自在日子。

黎以寒決定為自由而主動出擊。夫妻和離是很多人的恥辱,在黎以寒心裡,自在快樂比世人眼中的恥辱更為珍貴。

黎以寒緩緩吐出口中的熱氣,拿絲巾擦拭被汗水侵略過的兩頰。她一邊擦一邊笑,就像一個做了惡作劇,沒被人發現的小孩。

「有仇報仇有怨抱怨,安北王和雪月你們一個都跑不掉!」體內的熱血在沸騰,一股莫名的興奮佔據了黎以寒的身心。她抬腿飛奔在通往泉清閣的小道上,很快沒了蹤影。

泉清閣。

黎以寒拿著小鏟子蹲在梧桐樹下刨土。刨了一刻鐘,深坑裡露出一個酒罈子。黎以寒丟掉小鏟子,拔掉酒罈子的木塞,伸手在酒罈里撈出兩個瓷瓶,又拿到耳旁搖晃兩下,裡面傳來嘩啦啦的撞擊聲。

小瓷瓶里裝的都是毒性微弱的藥丸,是景風瞞著師父偷偷制出來,送給黎以寒用來整治弟弟黎騰揚的法寶。

黎騰揚小時候總愛在父親面前揭露黎以寒犯的錯,闖的禍,還與她搶吃搶穿搶領地。

有一次黎騰揚因鞋子被踩臟與黎以寒打了起來。

黎以寒的臉被抓花,沒出血,卻也疼得厲害。父親聞聲趕來,黎騰揚立馬倒地打滾,歪曲事實,將矛頭拋給黎以寒。父親信了。

黎以寒走到黎騰揚躺著的地方,準備補上一腳,黎濤憤怒地指責她。黎以寒紅著眼睛找到景風。軟磨硬泡下,景風破例做了一些入水即化的瀉藥丸。

葯只用了一次,黎騰揚上吐下瀉了一天才好。還沒用第二次,黎騰揚就在黎濤的堅持下入伍,投在七王爺宸王的賬下,兩年未歸。

黎以寒把兩瓶葯塞進腰間的儲物袋裡,將酒罈重新埋好。一切還原后,她不太放心,抬腳狠狠跺了兩腳,然後才昂首出了泉清閣,騎馬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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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及娘子半分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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