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及冠之日
「墨哥哥！」一道碧色的影子飛奔而至，撲到了趙卿言懷中。
趙卿言踉蹌著退了兩步，接住了趙縈的飛撲，笑道：「縈兒你慢著點，當心摔了。」
趙縈抬起頭看著他，甜甜笑道：「我不怕，有墨哥哥接著我呢。」
趙卿言揉揉她的臉：「我怕縈兒過幾年長高了還這麼撲我，不得把我撞飛啊？」
「才不至於呢。」趙縈退後兩步，轉了一圈，「我的新衣裳好看嗎？」
趙卿言淺笑道：「嗯，好看。」
趙縈嘟嘟嘴：「沒有墨哥哥的好看。嗯…肯定是因為縈兒沒有墨哥哥長得好看。」
趙柏翼聞言湊了過來：「還真是，你這身打扮雖然沉了些，但真的出乎意料的好看啊。」
趙卿言無奈道：「畢竟是及冠禮啊，肯定要穿的多一些。」
淺藍色的罩衫用雙層布料縫製而成，一層淺藍色的綢緞，外面再附上一層藍白色的煙羅軟紗，走動之時如雲煙飄動，縹緲空靈。
罩衫裡面的蟒袍以深藍色為底，用金線銀線綉出的蟒紋分外靈動，寬大的袖子比平時的便裝要寬上一半還多，袖口幾乎垂到地面。
及冠禮之前為了讓發冠容易戴穩，他及腰的長發被分出數縷變成細辨，然後在頭頂與其餘的散發匯為一束，用淺藍色的髮帶緊緊束著。白銀鏤空嵌入翡翠的發冠更是具備著與其華麗外觀絕對相稱的重量。再加上腰間足有二十塊之多的各類配飾，足以想象趙卿言此時的「痛苦」。
趙柏翼笑道：「你這豈止是穿的多一些？簡直要出嫁了似的，感覺你都要被壓死了。四叔不會只準備了這一套吧？你沒選一套輕一點的？」
趙卿言眼角跳了跳：「這是最輕的一套。」
趙柏翼愕然：「不是吧？還有重的？」
趙卿言默然頷首：「最沉的那套還有一件薄衫，頭上那個比這個多出去的裝飾捏成一坨，能有拳頭那麼大。」
趙柏翼一臉同情的看著他：「好在你馬上就能休息了。不然你脖子都能斷了。」
趙卿言輕嘆道：「我現在不擔心脖子，我比較擔心我的頭髮。從她們把我的頭髮綁好，我就一直擔心我的頭髮已經被拔掉了幾把。」
趙柏翼想起來什麼似的竊笑道：「過不了多久你又要來這麼一次。」
趙卿言瞥他一眼：「值得慶幸的是，至少我的髮飾和木清菡的那套嫁衣相比要強太多，她那一頭能頂我五六份。」
趙柏翼驚訝的問道：「她的嫁衣都有了？你還看見了？」
趙卿言道：「我當然是看的圖紙啊。我的已經要做出來了，她的還差一半。如你所言，我在試完這套衣服后就擔心的睡不好，所以偷偷去看了圖紙。」
趙柏翼回想了一下十年前的自己，一臉的同情：「三月，還好，不然一定會被熱死。我當時六月份，等進了洞房，衣服都已經濕透了，能擰出來一盆的水。」
趙縈滿臉擔憂的問道：「真的嗎？」
趙卿言摸摸她的頭髮：「二哥自然是說的玩笑話，怎麼可能？」斜眼看著趙柏翼，滿臉責怪對他嚇到了趙縈的鄙視，卻絲毫沒有意識到如今這副打扮的自己做出這樣的神情顯得何等滑稽。
趙柏翼被他逗的笑了，強忍著笑意應道：「對，對，我說笑的。頂多一碗，還是小碗。」
趙縈放下心來，注意力飛快轉開，拉著趙卿言的袖子問道：「我想吃墨哥哥煮的菜，什麼時候可以給我做啊？」
趙卿言想了想：「最近還會有點瑣事，等這幾天過去吧。你想吃什麼？」
趙縈道：「我要吃甜的和辣的。」看向趙柏翼，問道：「二哥要吃什麼？」
趙柏翼一怔，繼而道：「那我就不客氣的點啦。嗯，上回吃的那個魚不錯，然後炸藕夾、烤羊肉、荷葉蒸肉、麻婆豆腐，再有幾籠蒸餃就夠了。嗯嗯，還有小雞燉蘑菇。湯的話，鴨湯不錯。還有薏米蜂蜜粥和藕片蓮子湯，這些就夠了。」
趙卿言大概算了一下做這些菜需要的時間，點點頭：「可以，還有了嗎？」
「大哥你要什麼？」趙縈伸著脖子往趙卿言身後看去，出聲問道。
趙卿言聞言回頭，頗顯驚訝的看見了趙曙，欠欠身，問道：「皇兄怎麼過來了？」
趙曙淡笑道：「你不願意應付那些人就撒手不管，跑到這裡偷閑，還不准我也偷個懶？」
趙卿言笑道：「不敢不敢，我是怕咱們這麼多人扎堆兒閑聊一會兒被父王給逮住，我又免不了被訓。」
趙曙問道：「你們在說什麼？我看二弟眼睛都在冒光。」
趙柏翼苦笑道：「大哥怎麼這樣？哪兒有啊。」
趙曙一直沒有被承認為皇子，只是因為年紀最大才被他們稱作大哥。而信王的長子、趙柏翼的同母兄長早夭，雖然趙柏翼如今在信王府行一，但畢竟被弟妹叫了幾年的「二哥」，平日里也就這麼叫了。趙曙這個「大哥」並不是指在堂兄弟之中的行輩，而是大家叫慣了，又不衝突，所以就一直這樣了。實際上，也只有趙卿言會管趙曙叫「皇兄」。
趙縈晃著趙卿言的袖子，開心的笑道：「墨哥哥親自下廚請我們吃飯，大哥也一起來吧。大哥二哥把我的侄子們也帶上嘛，多熱鬧。」
三人聽見她的話都是齊齊一怔，不知該答應還是拒絕。趙卿言略顯無奈的笑道：「也有道理，咱們也好久沒一起吃過飯了。要麼……五天後吧，我在湖心亭布宴，皇兄和二哥一定要過來。」
趙柏翼自然滿口答應，趙縈也是開心的笑應著。
趙曙稍加打量趙卿言的面色，見他似乎沒有對自己的排斥，也就頷首道：「那好，五日後我帶趙頊一起過來。」
趙卿言道：「二哥要的都是葷菜，縈兒要吃辣的和甜的。皇兄呢？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趙曙略加思索：「倒也沒有特別想吃的，做個竹筍吧，清淡點，我吃不慣辛辣的。」
趙卿言笑應了：「竹筍方便，我可以直接去我的竹林里挖。」
趙柏翼神情嚴肅的問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不會欺負我兒子吧？」
趙卿言不禁笑了，反問道：「你覺得可能嗎？」拿手比劃了一下：「他要的這麼大的鷹我已經要刻好了，到時候你們就可以直接拿回去了。」
趙柏翼驚訝道：「這麼快？不是吧？」
趙卿言道：「已經一個多月了，不算快。我怕他等的急，要不是最近身體不是很好，早就刻好了。」
趙柏翼四下看了看，小聲問道：「四叔不知道這件事吧？小心點，千萬不要被發現。」
趙卿言好笑道：「父王有那麼可怕嗎？刻只鷹而已，父王不會在意的。」
趙柏翼神情比方才還要嚴肅了幾分：「不，這種事很容易被四叔透露給我爹。我爹要是知道你在這種時候還幫素兒刻東西，一定會罵我的。」
趙卿言沒好氣的看著他：「九叔疼你兒子都疼的不行了，還顧得上罵你？」
趙柏翼連連搖頭：「不不不，這你就不明白了。他孫子開心，他也開心。但你累著了，他就罵我。他孫子高興，完全不妨礙他罵我一頓，明白沒？」
趙曙都不禁被他給逗樂了：「雲逸，你不要那麼誇張。」
趙縈鼓著嘴，道：「就是，九叔才不會罵人呢。」
趙柏翼嘟囔道：「他當然不罵人，他就罵我。」
趙曙和趙卿言對視一眼，齊齊笑了出聲。趙縈一下還沒有聽懂，在趙卿言彎腰在她耳邊解釋了之後也咯咯笑了起來。
趙柏翼自然也意識到自己話里的問題，哼了一聲：「你們就笑吧，一群幸災樂禍的傢伙。」
趙縈想起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把揪住趙卿言的另一隻袖子，仰起頭看他：「父皇給你的封地在哪裡？漂亮嗎？」
趙柏翼道：「誒，還真是，怎麼沒聽見封地的聖旨呢？」
趙卿言遲疑道：「聖旨昨天就送到王府了。至於封地……很美妙的就在輕風宮和傀儡宮之間。」
趙柏翼回憶著問道：「怎麼聽著那麼耳熟呢？」
趙曙提醒道：「這是墨弟十三歲的時候和父皇要的那塊封地，說這樣一來去輕風宮和碧落山就方便了，也不用怕唐笑愚了。」
趙柏翼慢慢張大嘴，問道：「就是那三個地方中間的地方？不是吧？真給了？」
趙卿言哭笑不得的道：「我開玩笑的，誰想到皇叔真的就把那塊地方划給我了？」
趙柏翼向趙曙問道：「大哥，這算好算壞？那塊地方……好像不值錢吶，但風景相當好，也符合七弟的喜好。」他這副表情根本掩蓋不住他對那塊封地的不看好，以及硬生生找著「優點」來安慰趙卿言的想法。
別看那地方臨著傀儡宮、輕風宮、碧落山三方大勢力，但那塊地……真的相當貧瘠。就像趙柏翼說的，風景好，有山有水，地勢平緩，四季如春，還有很大的一處溫泉。但是，這些都掩蓋不住這塊地的「窮」。一個親王，封到這麼一塊地可算不上好。
趙曙笑了一下，道：「墨弟，你這說話只說一半的習慣可不好啊。」見趙卿言聳肩，沒有要說的意思，便替他說道：「為了補償那塊封地的『窮』，父皇將京中的商鋪劃了三十家給他，另外還有他封地不遠處繁榮之處的大半產業。這樣，你還說墨弟的那塊封地不好？」
趙柏翼目瞪口呆：「還能這麼干？」
自古封地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且，誰要商鋪啊？士農工商，哪個王侯會願意屈尊去做生意？直接守著封地定期收錢多舒服？
趙卿言道：「做買賣也是很掙錢的，又不用我親自打理，這樣也還不錯。」
趙柏翼不置可否：「但願。」
趙卿言看看時間：「父王可能就要來找我了，二哥不趕緊逃？」
趙柏翼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也沒出言反駁：「我差不多該撤了，那五天後見？」
趙卿言略一點頭：「二哥慢走。」
趙曙看了趙縈一眼:「那我們也回去了，改日見。」帶著不情不願的趙縈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