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幕後者誰

第六十九章 幕後者誰

「掉掉掉!」

隨著江無顏的聲音,趙卿言指間轉動的木球落下來,神情有些頹然:「又差一點。」

江無顏俯身將掉在地上的三隻小木球拾起來,五指輕動,讓木球在手指間轉來轉去,速度很快,木球卻似粘在他手指上了一般絲毫沒有要掉下來的意思。看著指間跳動的小球,江無顏還有心情和趙卿言聊天:「這麼快就已經能堅持一炷香的時間了,可喜可賀。」

「快?」趙卿言沒好氣,「快一年了。」

江無顏手指一挑,木球乖乖落在了掌心:「一年不多,你又沒怎麼上心不是?你要是天天就把它拿在手裡把玩,我保證一年你就能拿五個球堅持兩炷香。」

趙卿言道:「算了吧,天知道你那個『上心』是以什麼為標準?我的手就彈彈琴刻刻木頭就行了,不和你們比。」

江無顏問道:「們?」

趙卿言道:「你的手指是怎麼練出來的我止於耳聞,但我親眼看見呂泣拿柳葉刀和鐵刺球練手指的。把手指練成你們這麼靈活,要脫幾層皮?」

江無顏聞言莞爾:「他們傀儡宮一向血腥,練武和自殘似的。」

趙卿言拿眼瞥他:「你以為你好到哪兒啊?又是冬天把手指浸在冰水裡捉魚,又是火中取栗的。」

江無顏看看自己修長白皙的手指,不禁揶揄:「我們習武的皮糙肉厚,哪裡比得了您這嬌生慣養出來的細皮嫩肉?」

「你?皮糙肉厚?」趙卿言翻翻眼,端起涼茶喝了幾口,輕輕放回去,「齊王府不短我吃不短我喝的,我又沒有背負著什麼不得不報的血海深仇,何必要把自己逼得那麼緊呢?」

江無顏微微一笑:「是啊。」

「說什麼呢?這麼開懷?」站在較遠處的一眾侍女行禮,齊王大步走來,面上帶笑。

江無顏微微一怔,站起身來微微欠身:「王爺。」

趙卿言也叫了聲父王,笑問道:「父王怎的過來了?」讓瑾兒另布座位。

齊王道:「自然是有事,順便看看你身體情況。」看看被江無顏放在一邊的木球,問道:「怎麼?今日心情好想起來練手指了?」

江無顏也未拘謹,此時已經重新坐下:「還不是把玩幾下又丟下了?」

趙卿言苦笑:「你就不能跟父王說我幾句好?」

齊王忍笑:「不須說也知道結果如何,真是誇你好我也未必會信。」

趙卿言輕嘆:「父王何必說得這般直白?我剛從師父那裡回來,好一頓被訓啊。」

江無顏問道:「還是說你武功毫無長進之類的嗎?」

趙卿言聳聳肩:「其實還是比幾個月前稍好了幾分。」

齊王與江無顏一齊笑了起來,倒也並未當真。趙卿言厭武也不是一年兩年,齊王勸著,輕風哄著,卓易盯著,他還是想盡辦法的偷懶。現在眾人也習慣了他這副樣子,偶爾說說罷了,也沒有人還會認真去訓斥他。

趙卿言低聲嘟囔:「我好歹有著一個半甲子的功力,一般的對手也足夠應付了,要那麼好的武功做什麼?」

齊王道:「你真好意思說啊,那是你自己的功力嗎?」

趙卿言笑吟吟的道:「師祖送我的拜師禮。」

齊王伸手敲了他一下:「你師祖要不是看你資質尚佳,又憐你可憐,怎麼可能收你這麼一個懶散的弟子?你們碧落山一脈單傳的武功算是毀在你手裡了。」話是責怪,但語氣卻沒有半分生氣的意思。

趙卿言眨眼道:「不會的,我都已經學完一半了。我拜入碧落山才七年,師父說他當初光把那些劍譜啊什麼的背熟就用了九年。我已經盡數背熟了,有心情慢慢琢磨唄。」

齊王又好氣又好笑:「多少人想拜入碧落山門下卻未得機會,最後卻平白便宜了你這個不肯吃苦的紈絝子弟,我都為你師父嘆息。」

趙卿言道:「唉,兒子再不好也是自己生的,徒弟再不好也是自己收的。」

齊王懶得和他扯這些歪理:「你讓我查的那個事有結果了。」

「哦?」趙卿言立即收起了笑鬧,「怎麼樣?」

江無顏顯然知道齊王要說什麼事,不僅沒有「識相」離開,反而全神貫注的做出傾聽狀。

齊王知道江無顏和自家兒子的關係,也就沒有避諱,抬手揮退了侍女,慢慢道:「那個叫蔣傑的,屍體在城內十分偏僻的一個小巷找到了。也是時機特殊,不然那種多少年都不會有人進去的小巷,可能屍體爛完了也發現不了。他屍體下面壓著一包白銀,還有衣服里的東西都在這裡。仵作檢查的結果是胸膛中了十一刀,刀的形狀畫了圖,你自己看。屍體已經運到了隱蔽的地方,仵作都是跟了我很多年的,知道什麼話不該說。」將拿來的布包放到趙卿言面前。

一塊三寸長的銀塊,幾枚銅幣,一塊染血的藍色綢布,和幾張宣紙。趙卿言將銀塊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隨手遞給江無顏,然後將注意放在那幾張紙上。

江無顏只看了一眼,便道:「這銀子相當純,一般地方是拿不出的。」

齊王頷首,繼續道:「蔣傑的衣服被翻動過,看樣子是在死後才被翻動的。」

「死後?」趙卿言從懷中拿出手帕包著那塊藍色綢布仔細看著,「不對吧?那這血是從哪裡來的?不是說屍體掌心是乾淨的嗎?右手指尖有血,掌心是乾淨的,這塊綢布卻染了很多的血。」他用右手虛抓著比劃:「大概是他用右手抓下了這塊布,然後在臨死前塞到滿是鮮血的懷中,所以指尖沾上了些血,掌心卻沒有。但是,如父王所說,那翻動他懷中東西的人連是死是活都分不清?」

江無顏猜測:「比如,殺他的人相當慌張,匆忙之間沒有分清?」

趙卿言默默看著手中的紙,沒有表示反對或是贊同:「仵作有沒有什麼推測?」

齊王搖頭:「他很清楚自己該不該插手,只是說他已經查的很清楚了,讓我放心沒有遺漏。」

趙卿言點點頭,從旁邊拿過火摺子,將紙和布片一起點燃了。

齊王和江無顏齊齊一怔:「怎麼了?」

趙卿言捏著眉心:「不知是福是禍啊……這是皇后動的手。」

齊王愣道:「不會吧?你能確定?」

趙卿言搖頭:「確定不了,但我相信是她的可能性很大。以皇兄手下的幾個暗衛,做到殺人不留屍體簡直小菜一碟。就算他為了安全不用暗衛,也不可能做出留下這麼多東西的蠢事。留下這些東西根本起不到栽贓的作用。如果不是我要查,先不說屍體什麼時候會被發現,能不能被發現。就算成功被人發現,衙門也會以冤案結案。而由我來查,我會懷疑誰?我懷疑的人,彼此都沒有相互去栽贓的意義。排除故意為之的可能,那會留下這些就是失誤。」頓了頓,又道:「你們都習武,自然很清楚胸口被刺第一時間肯定是要拿手去護的。像咱們這樣多少知道些打鬥技能,在打鬥時也許會優先選擇反擊,但蔣傑那麼一個沒經過任何訓練的人被刺了這麼多刀為什麼不拿手去擋?從仵作的檢查結果和當時現場的推測,足以說明蔣傑當時是清醒的。所以,我就只能猜測他的手當時是被抓住的。」

江無顏思索一下:「似乎也不是很嚴謹啊。」

趙卿言補充道:「這麼說吧。首先,排除掉了栽贓別人的可能性,那無論是銀子,還是那塊布,就都成為了失誤而留下的破綻。而又如我剛才所說,這塊布是在蔣傑已經被搜過身後被他自己塞進懷裡的,塞完這塊布他才死的。這麼看就有說明了一個問題——胸口那麼多刀不是在蔣傑死後扎的。試想這樣一個扎十幾刀都沒把人扎死的傢伙,可能自己束縛住蔣傑的雙手嗎?仵作調查表明蔣傑手腕上沒有明顯的瘀傷。我推斷,除了拿刀的人外,至少還有一個。殺人這種買賣,兩個人永遠都比一個人要危險數倍。尤其聘請這種殺手,至少皇兄做不出這種事。那除了皇兄外,誰還會對他滅口?答案顯而易見。」

江無顏咀嚼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蔣傑在被搜身之後,自己將布片塞入懷中,然後死掉』這樣的基礎上。如果這個推斷首先就不對,那其餘的豈非也是錯誤的?」

趙卿言聳肩:「一般有經驗的人不會穿著綢衣去殺人滅口的,而種種跡象也表明了殺手不專業,甚至是臨時充數的。不專業的殺手加上不需要嫁禍,完全可以對應破綻的真實性。在這樣的情況下,關於布片的來源反而不重要了吧?」

江無顏拍拍額頭:「和你說話感覺好累,聽了半天還是沒想明白。」

趙卿言做了一個環抱的姿勢,耐心的解釋:「仵作說了,被刺的地方主要在小腹和胸口較上的地方。這不就是說明有一個人從後面抱住了蔣傑,以達到他無法反抗的目的嗎?因為他的手被束縛著,所以才不會染上血跡,所以我才會有一開始的推斷。」

齊王問道:「你覺得可以排除誤殺的可能?」

趙卿言道:「大概可以。那麼大一包銀子啊,他為什麼要隨身帶著?還有,他為什麼這麼多天了還在城裡沒有出去?說實話,我本來都不期望能找到他了。我想,是因為他沒有找到機會,所以耽誤下來了。城門雖未禁嚴,但守城衛兵中未必沒有我的眼線。就是因為深知這一點,『那個人』才不敢讓蔣傑出城。而蔣傑死前會帶著一包銀子待在那麼偏僻的地方,應該是那個讓他在城內等待時機的人說要帶他出城,讓他等在那裡。除了這個猜想,我也想不出其他什麼可能了。而殺人不取財,誤殺的可能性也要排除一大半。」

頓了頓,趙卿言又加了一句:「我動身前歐陽發來過,他向我道歉,承認歐陽修請求調離經過了他的慫恿。也有皇兄和我表明休戰的意思在裡面吧。」

齊王皺眉,問道:「那就這麼裝作無事,認栽?」

趙卿言反問道:「不然父王打算怎麼辦?」

齊王咬牙:「那也不能放任她這麼做。」眼中隱約閃過一絲冷光。他是手擁重權的親王,是為大宋立下赫赫戰功的親王,不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皇后要傷害的,可是他唯一的兒子。

趙卿言看向父親,放在桌子上的手手指蜷縮起來,若有所思:「父王,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之後會自己想辦法。」

齊王問道:「你準備幹什麼?」

趙卿言淡淡笑道:「以最和平的方式解決。」

齊王沉吟片刻,長嘆口氣,起身道:「那好,就交給你吧。遇到問題要隨時和我說,不然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他似乎很累,不欲多留,簡單交代幾句便準備離開了。

「兒子明白,父王慢走。」趙卿言隨口應了一句,目送著齊王離開,眸子中仍舊帶著點點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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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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