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風雲之軒
「少爺要什麼茶？」冉浩煵見趙卿言選好了位置，才出聲詢問。
趙卿言在臨窗的角落坐下，笑著抬眼去看冉浩煵：「都到了西湖，你說要什麼茶？」
冉浩煵遲疑了一下，應了句：「我明白了。」轉身去了。
二層的茶樓，正對著一座分外精緻典雅的閣樓，樓前掛著的牌匾上龍飛鳳舞的雕了三個大字：「風雲軒」。字體張揚隨性，乍一看只覺潦草，再細細觀賞，則又看得出一番味道。雖算不上何等好字，但絕對耐看，而且不俗。
這家江湖最大的青樓，就建在姑蘇這寸土寸金、山水如畫的地方。大抵只有這樣的水土，才能養出如此的美人。
不同於一般的青樓，風雲軒的大門是隨時敞開的，門前向來寧靜，無人佇立。一襲珠簾，將裡面的風采完全遮掩，看不見佳人淺笑，也看不見風譎雲詭，幾分寂寥，幾分神秘。
冉浩煵默默走回，在桌子對面坐下，動作極輕，沒有打擾到自家少爺出神。
一壺龍井，幾盤點心很快上齊，不遠處唱曲兒的聲音悠揚，一派寧靜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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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臻在門前止步，仰頭看了看寫著「風雲軒」的牌匾，確定無誤，這才掀開珠簾，邁步走入。
出乎意料的，一樓沒有一個人。青煙裊裊，焚的是上好的檀香。牆壁上掛著數幅字畫，大都是前朝的名家字畫。若是真跡，每一幅都足以當得「千金難求」的評價。而頭頂或是柜子上那些裝飾意義遠遠大於實用性的燈籠燭台更是令人不由讚歎。
沒有美人，沒有琴音，站在這完全不像是青樓的風雲軒中，白臻還是感到了分外強烈的不適應。
「白公子？」正躊躇間便聽見身後有些驚訝的輕喚聲。白臻聞聲回頭，便看見了一位絕世佳人。
眼前的女子至多不過二八年華，身著淺藍紋花的薄衫，外面罩著一件同樣花式的小襖。露出的一小截脖頸被一小截紅線襯的瑩白如玉，略施粉黛的面容清美，蓋住額頭的劉海兒隱約露出眉毛的形狀，顯得分外可愛。及腰的烏髮柔順的披散在身後，只在腦後挽了個鬆鬆的髮髻，斜插著兩根玉簪。她站在快要接近一樓的台階上，側身俯身趴在扶手上，低著臉略顯驚訝的看著白臻，烏溜溜的眼睛澄澈透明。
白臻遲疑了一下，問道：「你是那天的那隻杜鵑？」
女子輕掩著櫻唇彎眼笑出了聲：「是啊，白公子居然還記得我，紙鳶感覺很榮幸呢。」
「紙鳶嗎？很好聽的名字。」白臻微微一笑，笑著告罪，「前些日子忙著應付那些恨不得撲到你們身上的客人，反而忘記了詢問姑娘的名諱，還請紙鳶姑娘多多海涵了。」
紙鳶從樓梯走下，站到白臻面前，嫣然笑道：「奴家可不敢當。奴家只是一隻小小杜娟，哪裡敢讓白公子挂念呢？」
白臻微微一笑：「姑娘如此美麗的人兒，哪裡有人會不挂念呢？」
紙鳶咯咯笑了起來：「白公子可真會哄人。」
白臻微笑道：「有求於人，自然要說些好聽的才是。不得把姑娘哄開心了，我的買賣才有人肯做？」
紙鳶被他逗的又是一陣輕笑：「白公子要做的買賣我可做不起，白公子可得往裡面走才能找到你想哄的姑娘。」
白臻看看那扇門，顯得有些無奈：「那看在我第一次來的份上，能否請姑娘幫我領路？」
紙鳶點點頭，笑容可愛：「沒當然問題啊，跟我來吧。」從他身邊經過，輕步領路。
一扇小巧樸素的門后卻又是一番天地美景。
亭台樓閣，百花齊放，不像深秋時分應有的景色，反倒有幾分春天的溫暖和煦。空中不時飄過一兩聲素琴絲竹的清雅撥弄，反而顯得這裡更加安靜。
一路走去，見到的幾名女子都與紙鳶一樣的尋常女子打扮，妝容清淡，看不見絲毫的煙火氣。
縱是白臻這般在江南水鄉生活慣了的貴介子弟，見到這樣的景色也不禁暗自讚歎。
這裡的布置看似清雅，卻不失高貴。乍然見到這般美景自當沉迷其中，仔細觀賞，又必當發覺這裡主人的大手筆與品位。
有錢，有閑，有心，有品位，才能打理得好這樣的花卉植株。不僅這裡的主人身份高貴，恐怕住在這裡的這些姑娘也絕不是尋常女子。
白臻一邊在心中暗暗計較，一邊也不禁高看了風雲軒幾分。不染風塵氣息，亦不沾銅臭之味，這樣的地方，才配得上風雲軒的招牌。
「白公子請在這裡稍等片刻，容我先進去稟告一聲。」紙鳶停下腳步，福了福身。
白臻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那就勞煩姑娘了。」在門外等待的時間，他也沒有忘記多加打量這裡的景色。
紙鳶進去片刻之後，兩名女子從屋裡走出，輕聲嘀咕：「任公子，天下姓任的男子那麼多，上哪裡去查？」沒說話的那名女子一揪同伴的袖子，說話的女子看見白臻，微微一怔，閉緊了嘴，快步而去，似乎在躲什麼似的。
白臻啞然失笑，卻也沒放在心上，繼續欣賞周圍的美景。
「軒主叫你進去啦。」不多刻，紙鳶從房間走出，沖白臻擺擺手，然後自行離開了。
白臻調整了一下情緒，推門而入。
房間內的裝飾都很清雅，一如風雲軒的整體風格。
身穿淺翠色窄袖衣衫的女子半側著身子在喂架子上的鳥兒，聽見他走入才放下手中的鳥食轉過身，輕聲道：「白公子請坐吧。」她沒有戴面紗，裝扮雖然不算簡單，卻也沒有太多的打扮，素顏朝天，美得驚人。
白臻見到她的容貌只是微微一怔，便自然地轉開目光，稱謝而坐，隨口笑問：「木軒主今日怎麼不遮掩容顏了呢？」
風瓊微微一笑，問道：「不知白公子想聽什麼樣的回答？是恭維還是實話？」
白臻道：「自然是實話了。」
風瓊斟了一杯清茶端到白臻面前，退後兩步在凳子上坐下，才淺笑回答：「風雲軒中由我親自接見的客人並不多，面對這些客人我無需遮掩相貌。」
白臻挑挑眉：「我這麼容易能見到風軒主大約還有別的原因吧？」
風瓊輕輕點頭：「的確，我知道白公子因何而來，我又恰好對白公子手中的一些情報頗感興趣，所以才打算見見白公子——當然，白公子需要什麼情報不妨先問，我需要的消息之後再談不遲。」
白臻表示贊同，從懷中掏出了厚厚的一沓銀票放在風瓊面前的古琴上面：「那我就開始問了？」
風瓊看看銀票，訝然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白臻也是一怔：「難道買情報不是這樣的嗎？我聽說貴軒的買賣方式就是先取出值錢的什物，由你們衡量情報價值進行收取，直到消耗完為止。」
風瓊有些好笑：「白公子真是對我們風雲軒的規矩一點都不知道啊。」
白臻赧然：「抱歉，我也是別無他法，倉促之間前來，沒有認真了解，還請風軒主包涵一二。」
風瓊道：「這裡是風雲軒的總軒，除了我和鍾離副軒主之外，下面還有十二位閣主，閣主下面才是其餘的一眾姑娘。你說的那種交易方法只是風雲軒最常用的一種，而閣主和總軒分軒的正副軒主都是不使用這種辦法的。直接面對我們進行的交易開出的價格絕不會低，也不是一般的東西可以交換的。」
白臻看看自己帶來的六十萬的銀票，心裡有些沒底，不禁問道：「那你們拿什麼交易？」
風瓊抿唇一笑：「最常見的如我剛剛說的一些我感興趣的情報，另外還有鋪子、武功秘籍、奇珍異卉、稀有藥材、美人僕役、古琴字畫……總之，只要是值錢的，全部可以換。」
白臻道：「如果我想要與木馬侯府被屠相關的情報，開價多少？」
風瓊道：「起價五十萬。」
「五十萬？」白臻微微一驚，卻沒有表示出什麼，「起價是什麼意思？」
風瓊道：「白公子要的消息是我們未收集完全的，屬於委託性質的交易，風雲軒需要發動大量的人力和物力進行調查，牽扯極多。如果白公子不進行委託，關於木馬侯府的這件事可能會在十幾年，乃至於幾十年後才會被收集完全。但白公子進行了委託，我們就會將這個時間大量縮短。如果白公子確認要進行交易，接下來我們就來商榷相關事項。調查時間、調查重點和範圍、詳細程度還有這份情報會告知的人的數量。最後商量下來的價格就會成為起價。如果在僱主要求的時間之內沒有達到要求，未達到部分的金額會三倍退還。而超出起價的部分則要僱主無條件補齊。」
白臻仔細聽完，稍稍消化了一下：「那五十萬又是什麼意思？」
風瓊道：「我替白公子提前計算出的結果，大約在五十萬。」
白臻問道：「那可以為我解釋一下這個『五十萬』包含的內容嗎？」
風瓊臉上帶著完美的笑容，頷首道：「自然沒有問題。這五十萬代表三個月內查出結果，木馬侯府受到重創的直接原因、可能的間接原因、牽扯到的勢力和人、木馬侯府的仇家、一部分可以查到的木馬侯府的來訪名單，詳細程度最詳細，允許告知人數十人。其中這個告知人數，是指這份完整的情報以及其中標註了重要記號的內容的知曉人數，效用時間，五年。」
風瓊頓了頓，繼續道：「不包含的是，木馬侯府的人際關係、親屬關係、木馬侯本人的往事與包括木清菡、夏清淺、木朽等親近之人在內的詳細資料。以上，白公子可以自行調整。委託時間、知曉人數、約束的效用時間以及調查的內容，白公子都可以隨意進行調整。」
白臻沉默片刻，卻是岔開了話題：「那不知風軒主口中想從我這裡買走的消息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