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鴻雁在雲魚在水

曾幾何年，晏小七心中一直存着一方執念。

他聽說，盛夏時她曾在煙雨江南中綠水行舟。

他聽說，初秋時她曾在塞北看大漠孤煙。

他聽說，初雪時她已安回到了燕州。

幾番夢中，他踏上了煙雨蒙蒙的江南水路，尋尋覓覓只為見那一未曾兌現的再次會面。

他走過許許多多座的小橋，去過各色各樣的酒樓茶肆，也乘過大大小小的花舫小舟，卻是不能如願。

那一抹揮之不去的憂傷，伴着他的作文，涓涓不息。

縱使他金堂玉馬金榜題名時，在別人艷羨的目光中，他仍是帶着幾分情愁。

大殿上，他年輕的面孔上凈是淡然。

在眾人稱讚中，他的目光卻是直直的看着離高座只有一步之遙的矜貴少年。

他施施然的坐在那烏金色的案桌后，正在行雲流水的寫着聖意，有種不可攀比的高貴和安然。

少年的眸子裏浮浮沉沉的探究，終是讓他抬起眼，看了過來。

晏小山像是一枝高山雪巔的傲然之花。朝堂上的人也大多感嘆晏小七的年少成名的文采斐然和一身的清貴之姿。

而趙允安只是微微抬了下巴，目光所到之處，眾人皆是臣服。

他的目光如炬，天生帶着凌厲的寬容，每每與其對視，都有讓人覺得汗顏又被赦免原諒的感覺。

趙允安看了他一會兒，輕輕笑着重新下了筆。

晏小山瞳孔忍不住縮了一下。

萬千的想法，不安，竄入他的四肢百骸，讓他心神一痛。

他捏緊了手心。

他閉了閉眼，深呼了幾口氣，才和一旁父親等人低聲細語。

……

陳曦還是那個無拘無束的女孩子。

此時她正策馬揚鞭，瀟灑的平治在廣袤無垠的草地上。

一隻白色的雪鷹在天上隨着她翱翔衝刺。

「駕——」，

她喜歡這樣平治的感覺，喜歡這種隨風的意境，好快活。

「雪兒——」

陳曦朝着天上的雪鷹喊，「我們來比賽，看誰先到那處的坡頂，駕——」

說事實那時快，那雪鷹好似通了靈，拍振翅膀就往前衝去。

伴隨着地上的女孩一路銀鈴般的笑聲。

眼看就要衝到坡頂了，陳曦看了眼天上的雪兒，又踢了下她的棗紅小馬。

小馬嘶名一聲，腳下更快了起來！

快到了！

還有幾丈遠了。

陳曦剛想，自己贏定了！

卻不想一個巨大的黑影突然從山坡的那頭竄出來！

陳曦猛的拉緊韁繩，可是來不及了！

「嘭——」的一聲，是陳曦的小馬被撞翻了！

陳曦尖叫着飛了出去！

「小太陽！」

同時一個少年從那高大的馬上飛身下來，去接陳曦，在陳曦落地前抱住了她的腰！

兩個人在地上滾了好遠才停了下來。

那個少年側着臉，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着問，

「小太陽你沒事——唔，」少年捂着眼，叫

「你幹嗎打我？！」

陳曦在看到他那刺眼的笑容時就飛速的從地上翻起來，一下子坐在他肚子上，小拳頭就砸了過去。

「李元昊你這個王八蛋！！你又弄死了我的小馬！我跟你沒完！我要打死你——」

「噯，噯——」他一邊躲著一邊嚷着「你那破馬有什麼好的，不頂用的東西死了才好呢，我這次帶了很棒的馬來，我送你啊——啊啊，疼，你再打我，我就不客氣了——啊」

少年被打的疼了，發了怒，一個翻身就把小女孩摁在了下面。

他瞪着烏亮的大眼睛，就去揪小女孩的臉，

「嘶——」

陳曦也疼的齜牙咧嘴，不管不顧的就一把撓向了他的臉！

「啊——，你個小瘋子！」

「啊——你王八蛋！！」

……

屋裏。

雲裳的手指捏的咯吱咯吱響。

真是快氣死了。

陳曦的頭髮被扯的亂七八糟，臉上也烏漆嘛黑的。

紅著大眼睛梗著脖子，嘟著嘴，一副委屈了不得了的樣子。

李元昊——身上的衣服都被扯爛了，一隻袖子還在半空中搖搖晃晃露出大半個膀子——臉上竟是慘不忍睹！

一隻眼睛淤青，臉上竟被陳曦撓出了好幾道血印子！

「陳曦——你錯了沒有！」

雲裳拍了下桌子。

「沒有！！我就沒有錯！我就不跟他道歉！」

陳曦一聽母親先責問自己，立馬變成了一個燃著了的小炮仗，她從地上跳起來，雙手掐著腰瞪着對面的少年，

「李元昊你最討厭了！你又害死了我的小馬我跟你沒完！你就是個大壞蛋！哼！」

說完她飛快的一腳踹在了李元昊的小腿肚上，跑了。

雲裳大怒，吼道，「陳曦——」

「嗷——」

李元昊一下子疼得抱着腿，滿屋亂蹦了起來，

「小太陽你這個小瘋子！」

一個女兒，一個侄兒，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兩個人天生八字不合，每每見面都會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雲裳，快被氣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