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太慢了。」榮舒陽雙手背立着，稍稍側身一避，竟是半厘也不多，薛素素的刀便擦着他的肩頭劈下。

薛素素見一刀落了空，當下原地就朝榮舒陽的方向翻身而去，刀身一橫，直取榮舒陽的後頸！她自是用了十分全力的，因為她知道自己傷不到榮舒陽。

果然，榮舒陽頭也沒回，右手從前繞至左肩后，兩指曲直一彈，恰好就彈在了刀面上。

隨着錚的一聲，彎刀隨着這兩指的力道震顫著，就這麼脫手而出，直接插入了後方的樹榦之中！

薛素素呆在原地瞪着眼，盯着榮舒陽的後腦，方才握刀的右手隱隱還有些發麻，她甩了兩下手臂，跑去將彎刀拔了下來。

「你眼睛是不是長腦袋後面了！」薛素素看着樹榦上深達半尺的刀痕，吃了一驚。

「你的身法太過直來直往了，你腳下一動，便能讓人猜測到你的下一招。」榮舒陽轉過身去，看着薛素素。

「你胡說！我怎麼不見別人猜到？」薛素素嘴硬，不肯承認。

榮舒陽無奈的笑着：「過招時招招都為關鍵，能多看出幾眼，勝算自然就大上幾分。」他手腕暗暗在長袖中一轉，又說道：「薛素素，你接我一掌如何？」

「哎等等！」薛素素的話剛脫口，迎面就是一陣沙土捲起，撲面而來！

薛素素想到之前在賭場被榮舒陽一掌斃命的大漢，腳下步法頓時有點慌亂，她雙手交叉擋在身前就想硬接下這一掌，可不料勁風卻是柔柔地拂面而過，竟擊在了她的腳下！

掌風雖無殺氣，力道卻依舊洶湧，薛素素毫無防備地便臉着地撲倒在了地上。

「招式本就靈活千變，你僅靠蠻力，又如何能護得了全身，這下你可明白了？」榮舒陽徐徐說道。

薛素素從地上狼狽地爬起身來，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泥，「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功法竟如此高強？」

「我們見過的。」榮舒陽微微一笑。

「茶攤上？」薛素素麵帶疑惑。

「還有一次。」榮舒陽看着薛素素，引導着她繼續回想。

「還有一次？」薛素素絞盡腦汁地細細回憶，突然在賭場時閃過一剎的熟悉感湧上心頭，她驚訝地說道：「你是那日在毓南城郊擊過我一掌的人！」

「正是。」榮舒陽點頭，大方的承認了。可他看着薛素素一臉警惕的樣子，只好又說：「我若真要害你，那日你也跑不了。」

「那你到底要幹什麼？」薛素素追問。

「幫你報仇。」榮舒陽的笑容真誠而又溫和。

「你為何連這個都知道！」薛素素從未與任何人提起過，哪怕是最親密的姑婆，也是不知道她心中有這般念頭的。

「薛素素，你知道的，憑現在的你，根本殺不了林徽允。」榮舒陽一語中的，毫不留情面。

五年前，薛素素十三歲。

那一年，也是薛尹正與林徽因履行十年之約的一年。而那一戰，卻是薛尹正敗了。

薛素素當時正在山腳下採藥，只聽得山上一陣巨響傳來，她當即丟了東西就朝山上狂奔而去。

待她氣喘吁吁地到了山上，眼前的一幕卻是讓她腳下一軟，院子裏入眼儘是刀光劍影的痕迹，茅屋也已是支離破碎，化作了一地廢墟。

而薛尹正躺在血泊之中，一動不動。

「爹！」薛素素手腳並用地爬到薛尹正的身邊，吃力地將他扶起，摟在懷中。

這時的薛尹正滿臉是血，已然目光渙散，無力回天。見他嘴唇微微動着，薛素素趕緊將耳朵附上細聽，只聽得他氣息微弱，喃喃地喚道：「徽…允…」

這是薛尹正死前說的最後兩個字。

林徽允是她娘的名字，幼時爹便讓她將這個名字牢牢地記在心裏。而如今，她記憶中面孔模糊的娘，卻殺了她爹。

薛素素一時急火攻心，當下便暈了過去，再醒來，便見到了現在的姑婆白鷺。

白鷺從那日起便將她一直帶在身邊照顧，直到有一天，將一柄彎刀交予了她手中……

「我知道我不是爹的親生女兒，可我爹…自小卻待我極好…從未虧待我半分。」薛素素苦笑着，眼底不禁泛起淚光，榮舒陽說出的這個名字，勾起了她埋藏多年的回憶。

榮舒陽走到薛素素身邊，將她輕輕圈入懷中，低聲道：「所以你想殺林徽允，為你爹報仇。」

薛素素點頭。

「我能幫你。」榮舒陽又說道，他扶著薛素素的肩膀，讓她對視自己。

「那我要付出什麼代價？」薛素素抬頭問道。

「什麼都不要。」榮舒陽搖了搖頭。

「你是不是喜歡我？」薛素素突然想到了什麼。

榮舒陽一聽，不由笑出了聲，他揉了揉薛素素的頭，無奈地說道：「你這腦子裏成天都在想什麼呢？」

「那你又是為何要幫我？」薛素素還是不信這世上，會有人這般不求回報地幫助自己。

「你只需要知道，你可以信我。」榮舒陽收起了臉上的笑意，說完便不再看薛素素，轉身獨自朝着山林的深處走去。

薛素素愣在原地，一咬牙，擦了把眼淚，還是選擇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一路朝高處走去。

榮舒陽似是對這地方極為地熟悉，他步伐輕快，氣息平穩，腳程卻是極快，薛素素一路跟在他後面小跑着，早已氣喘吁吁。

「我們到底要去哪啊？」薛素素雙手撐在膝上，大喊了一聲。

「快到了。」榮舒陽從容地走着，絲毫沒有要等薛素素意思。

大約又走了半個時辰，兩人終於上到了一處半山腰上的平地，這裏的空氣中瀰漫着細密的水霧，耳邊的水流聲轟隆震耳。

「瀑布？」這種情景，薛素素很是熟悉。

「沒錯。」榮舒陽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着薛素素，又說道：「你腳下虛浮，身形不穩，交手中極易讓對手有可趁之機。」

「那要怎麼做？」薛素素想到季湛也這麼說，只是當時自己正在氣頭上，並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

「跳下去。」榮舒陽悠悠說道。

「什麼！」薛素素以為自己聽錯了。

「從瀑布上跳下去。」榮舒陽一臉的正經。

「你…在開玩笑吧？」薛素素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口水。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榮舒陽面色柔和，眼神卻是定定的看着薛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