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談心
清光坐在屋內，怎麼也靜不下心來，姐姐和光綉了花鳥，她也沒有心思去觀賞，滿心想著李鴉如何了，李鴉之父有沒有受傷。
和光看出了妹妹的萬重憂慮，放下綉樣，道：「好妹妹，你究竟是怎麼了？可否與為姐一說？」
清光道：「姐姐，我是在擔心那孩子——不知事情怎樣了。」
和光道：「長煙等人去了，若他說的是實情，長煙知道如何處理，他可是府中的老人了，妹妹你又何必多想？」
清光嘆道：「姐姐，我是在想如果長煙他們去晚了，那孩子該怎麼辦？看他著急的樣子，就知道他的爹爹確實身臨險境，性命攸關，不是等閑小事。」
和光道：「各人自有各人命，妹妹啊，我們與他萍水相逢，可以出手搭救，也可以置之不理，無人會苛責我們——長煙他們去了，定會有個最好的結果，你不必胡思亂想，盡人事，聽天命，人豈能與天作對？」
「人豈能與天作對？」清光心裡忽然空落落的，憂愁襲來，不能自已。
那麼她現在是在和天作對？
細細思量，只覺得此話對也不對，若是不能與天作對，她也不會重生，天要她重生，也許是在告訴她，這是唯一的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彌補前世的遺憾，好好的活一次。
「對的，對的——」清光喃喃自語，情不自禁的拍了拍巴掌，自己認同自己，自己鼓勵自己。
和光笑笑，上前拍了拍全神貫注拍巴掌的清光，道：「什麼對不對的？我看你很有問題，心裡藏著許多事，今日里，你要與我一一說清楚，不然，你不要想睡覺了。」
清光笑著攀上姐姐的肩膀，與姐姐臉貼臉，道：「好姐姐，你最疼我了，我也最喜歡你了，我有什麼事情會不告訴你？」
「我卻不信。」
「好姐姐，你我一體，心意相通，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對你怎敢生有二心？你若不信，你……你……」
「我怎樣？」和光笑著叉腰。
清光輕嘆一聲，笑道：「你愛信不信——」
和光笑道：「我與你整日都在一起，姨娘見你的次數都沒有我多，可以說，姨娘都沒有我了解你——這幾日，你變得與之前大不一樣了。記得姨娘剛生弟弟時，你愣了好幾日，好幾晚說不著，像是丟了寶貝的東西一樣，也不去看望姨娘，更不去看看剛剛出生的小弟弟，可這幾日，你日日去看望姨娘，也去看小弟弟，今日在路上遇到那小男孩，不許別人傷害他，你可不是這樣好性子的人啊——某次，我給了路邊的求乞人幾個銅板，你都要不高興，說我日後定會被人欺騙，今日里，你言行與之前大不一樣——你啊你，究竟是怎麼了？站在我面前的還是你嘛？」
和光邊說邊捏了捏清光的小臉。
清光揉揉臉，道：「難道我不能做一個好人嗎？」
和光道：「你變化太大，我都有些認不出了，以前你對姨娘冷言冷語，冷眼相待，對待事情總有自己的見解，與我不同，如今變了，好聲好氣好言語，關心姨娘，體貼姐弟，這才是我的好妹妹，以前我總是勸你多多對人好，你總是勸我不要太心軟，我們總是說著說著就有矛盾……現在，咱們才像是姐妹倆。」
清光語重心長道：「姐姐啊，妹妹還是要勸你，不要太心軟，做人總該要強硬些，才不會吃虧，才不會被人欺負，更加不要輕信別人……姐姐，你這般善良，我害怕你日後要吃虧啊。」
和光輕輕笑道：「你今日也是心軟，比我還心軟，看到那小男孩哭訴，二話不說，就要幫他，你啊，就是嘴上強硬，心裡比我還軟呢。你告訴我不要輕信別人，你為何要輕信別人呢？」
「我那是……是事出有因，姐姐啊，做人總該要剛強些，尤其是我們女子，日後要到婆家去，若不剛強，就要受人欺凌，娘家勢大還猶可，娘家沒權沒勢，自己再心軟任人拿捏，這日子就更不好過了——」清光嘆道，她很想告訴姐姐不要心軟，不要輕信任何人，以後更不要嫁給那個周靈修。
周靈修是姐姐和光和整個宋家的掘墓人，宋家勢大時，對待姐姐還不錯，宋家失勢，周靈修首先跳出來劃清界限，休妻逐妻，還帶頭參了宋家一本，使得宋家人大難臨頭各自飛，不敢見面。
姐姐和光若是強硬些，早早離開了周靈修，也不會落得流落街頭。
清光不敢再想，連連搖頭，她現在不能告訴姐姐這些，姐姐聽了一定會認為都是瘋話。
她們現在都是十歲左右的女孩兒，本應天真充滿期待，這些話殘忍冷酷，怎能入耳？
和光果然笑話道：「你這都是從哪裡聽到的瘋話？是不是那個金桃說給你聽得？不是金桃，便是那個廚娘張氏說的——什麼婆家娘家，以後可不能說了。」
清光笑道：「怎麼了？這是什麼不正經的話嗎？」
和光笑道：「你說這話的時候，倒像是頗有感悟，神情凝重，好像受害頗深——這哪裡是你的感悟？你才九歲，比我還小一歲，能知道多少事情？這些啊，不是是你身邊的那個大丫鬟金桃說的，便是你喜歡的那個廚娘張氏說的，她們兩個啊，從不教你些好的，凈說些亂七八糟的話，聽多了，可怎麼辦啊。」
清光嘆道：「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其實都是些實話——姐姐，你能不能晚一點出嫁，等到你變得強硬了些，不會被別人欺負了……」
和光赧顏，低頭輕聲道：「我不問你了，一問你，你就將話扯到我的身上來——」
清光強迫姐姐和光抬起頭來，兩人四目相對，清光重重說道：「姐姐，我都是為你好，且先不說別人，就說大嫂嫂，現在雖說是她管著家，但她是個再好不過的脾氣，是個菩薩心腸，最是悲天憫人，善良不是過錯，但一昧善良，就是害了自己，那些僕婦們老是欺侮她，個個仗著年紀大些，在府中日子久了，太太撐腰，都不把大嫂嫂放在眼裡，大嫂嫂若是個心底剛強的，將那些治的服服帖帖，誰敢有二話？現在，下人們喜歡說些閑話，太太也對大嫂嫂有些不滿，就連大哥也說嫂嫂呢……」
和光一笑，道：「你這又是從哪裡聽來的話？我竟然一件事也不知道，你倒細心，留心這許多事。」
清光一抿嘴，扭臉道：「姐姐，你總是不聽我說完，我這都是為你好——」
和光將耳朵全部堵上了，笑道：「我不聽，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