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不醒
沐染玥一個人待在屋裏，不經意間瞟到了她昨日隨手扔在桌子上的簪子，她情不自禁地伸手過去。
她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這簪子，直到眼睛模糊，臉頰濕潤，她也沒動一下。
終於，她忍不住哭出聲來，淚拆兩行，如雨傾下。夜子宸，你可知，我多希望這一切都是夢，醒來之後，我與你還好好的待在候府，耳鬢廝磨。
恍惚之間，她好似看到了他著一襲白衣朝自己而來，在她面前緩緩蹲下，深情款款地喚：「染染……」
「宸哥哥……」她喃喃道，顫抖地伸出手想去碰觸他的臉，然而影像瞬間四分五裂，不留一絲痕迹。
她的手在空中僵硬，心口那處更是窒息地痛，同時也讓她瞬間清醒。
沐染玥收回手，抹了臉上的淚水，自嘲一笑。
無論夜子宸對她做了什麼，他都已經在自己心裏生根發芽，便是痛徹心扉，也無法根除。
現在，她以這樣慘痛的代價，明白了什麼是刻骨銘心。
只是，這段感情，終究是她錯付了。
只是此時此刻，她也分不清，她心底之痛，到底是因為夜子宸的欺騙，還是因為夜子宸的死。
沐染玥捂著胸口慢慢站了起來，只是還未站穩，便已失去了知覺。
雲裳一直在外面注意著屋裏的動靜，先前聽到哭聲，她也並未進來，只是想着或許殿下能哭出來也是好的。
而此刻聽到裏面有響動，她臉色一變，立即跑了進去。
只見沐染玥倒在地上，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似乎已經停了呼吸。
雲裳大駭，立即大聲叫道：「來人啊，快來人啊！」
馬上便有個丫鬟進來了，見沐染玥這樣子，亦是驚恐，蒙在那兒不知道怎麼辦。
雲裳吼道：「還愣在這兒幹什麼，快進宮請太醫啊！」
那丫鬟這才反應過來，忙撒丫子的跑了出去。
雲裳將奮力沐染玥扶到床上去躺着，抱着拳頭祈禱：殿下可千萬別出什麼事啊。
大約過了一刻鐘，太醫便來了。
雲裳焦急地在一旁走來走去，卻見太醫的面色越來越不好。
「長公主殿下脈象實在虛弱，怕是不大好了。」太醫把完脈后，皺眉道。
雲裳停了下來，愣愣地道：「什麼叫……不大好？」
「這，殿下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心中鬱結之氣，已超出了身體所能承受，所以才會導致時不時地暈厥。而這次，殿下的身上已經毫無生氣，怕是因為她再也不願醒來了。」
雲裳傻傻地站在那兒，不敢置信地問道：「那您的意思是，殿下永遠也不會醒了？」
太醫想了想道：「也不能全這麼說，若是殿下能承受住心中傷痛，應該會醒來。只是，能讓一個人喪失求生意識的傷痛，恐怕除了忘卻，別無他法。」
「那您可有法子？」雲裳滿眼期待地看着太醫。
太醫無奈地搖搖頭：「別說是我，就算是整個太醫院，也沒有誰能有這個本事。」
「那怎麼辦啊？」雲裳忍不住哭了起來，若是殿下一直不醒，那豈不是和死人無異？
太醫捋了捋下巴上的長須，眼眸一轉，便道：「或許可以去慕容山莊一試，慕容莊主是天下第一神醫，或許會有法子。」
聞言，雲裳總算安心了一些，也漸漸停止了哭泣，只要不是毫無希望就好。
未央宮。
韓素素自知道了夜子宸的事後，那心就沒放下來過，近幾日來連胃口都不好了，也不知道玥兒到底怎麼樣了。
可惜她身為皇后，不能出宮去陪伴玥兒。韓素素內心愧疚不已，自己若有什麼事，玥兒總是會陪在她身邊安慰她。
可現下她出了事，自己卻不能陪在她身邊，讓她真是寢食難安。
今日是夜子宸被行刑的日子，玥兒那麼愛夜子宸，即使被欺騙了，可眼下也一定是傷心欲絕吧。
韓素素腦海中一直想着這些，越想越覺得心慌，她真怕沐染玥一時想不開干出什麼傻事來。
心裏真擔憂著，卻見侍女進來稟報：「娘娘，陽樂長公主求見。」
韓素素有些激動地道：「快請。」
聽說這幾日大嫂一直在陪伴沐染玥，她想，此刻大嫂來應該也是為了告訴她沐染玥的事吧。
沐清漪進來后，先是恭敬地行了個禮：「見過皇後娘娘。」
韓素素連忙走下去將她扶起來，「大嫂，你我之間何須多禮。」
沐清漪微微一笑：「禮不可廢。如今你已是皇后了，自然該有皇后的威儀。」
韓素素迫切地想知道沐染玥的情況，並不想與她討論禮的問題，直接道：「大嫂，別說這些了，你快與我說說玥兒如何了？」
沐清漪有些無奈地道：「看你，都做了皇后了還是這般急性子，小心傷害到肚子裏的寶寶。」
「好了，大嫂，你就別說我了，快說說吧。」韓素素迫不及待地道。
沐清漪見她真的很急，也不與她廢話了，道：「行了，我不說你了。我也知你心中挂念，所以特意進宮來告知你玥兒的情況。放心吧，她雖然傷心，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
韓素素卻有些不信：「真的嗎？可我聽人說，那日她去天牢，出來之後就暈倒了，她真的沒事嗎？」
沐清漪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沒事，只是傷心過度罷了。遇到這種事，換誰不傷心？但今日我離開她府里，也是看她面色好了些才走的。所以你也別過於擔心了。」
聞言，韓素素的心正要放下來，便見一太監急急忙忙地進來，「娘娘，奴才聽說，長寧長公主怕是不太好了。」
「你說什麼？不太好？」韓素素突然瞪大雙眼，震驚地問道，「什麼叫不太好？」
沐清漪亦是驚慌失措，她走時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不過兩個時辰，便傳出了這麼個消息？
「方才奴才聽說長寧府宣了太醫，知道娘娘一直很擔心那邊的情況，便找了那太醫問了問。他告訴奴才說，長寧長公主此刻正昏迷不醒，而且可能會永遠都不會醒。」
韓素素踉蹌幾步，「這，怎麼會這樣？」
沐清漪也怔怔地道：「是啊，怎麼會這樣？方才不還是好好的嗎。」
隨後，韓素素苦笑道：「看來方才她只是不想讓大嫂擔憂，強撐著罷了。也是，如果這事發生在我身上，我可能也撐不下去吧。」
「那我現在就去長寧府看看。」沐清漪回過神來，忙拉着韓素素道，「你也別太擔心，肚子裏的孩子要緊，若有什麼消息，我會第一時間來告訴你的。」
「好，那大嫂快去吧。只恨我不能親自去看她。」韓素素難過地道。
沐清漪拍了拍她的手，便帶着人快步出去了。
沐清漪來到長寧府，只見沐染玥安靜地躺在床上，似乎只是睡著了一般。
只是那臉色蒼白如紙，眉間紅蓮也如枯萎了一般，黯然失色。
沐清漪眼含心疼地看着她，輕聲問道：「真的沒辦法讓她醒了嗎？」
雲裳哽咽：「太醫說，現在能救殿下的，應該只有慕容莊主了。所以，奴婢想明日便送殿下去慕容山莊。那莊主是殿下的親舅舅，肯定不會放任不管。」
沐清漪點點頭，心也落下來了，只要能救回來就行。
就在這時候，小李子來了。
見沐清漪在這裏，行禮道：「參見陽樂長公主。」
沐清漪疑惑地看着他，「公公來此，可是陛下有什麼吩咐？」
「回殿下話，陛下已經知道了長寧長公主的事，心中也很是難受。所以他特地吩咐選幾個御林軍來護送長公主去慕容山莊醫治。」小李子道。
聞言，沐清漪和雲裳都面露喜色，有御林軍的護送，那沐染玥的安全也算是有了保障。雖然公主府也有護衛，但是又怎麼能比得上御林軍呢。
慕容山莊。
當沐染玥被送過來時，着實把慕容山莊的眾人嚇了一跳。
慕容赫當即將她帶回房中醫治，他知道沐染玥定是因為心裏承受不住才會在潛意識裏逃避現實，從而導致了她的昏迷不醒。
慕容赫只能通過施針來緩解她的病情，只是一直都沒有效果，後來慕容赫甚至把慕容山莊僅剩的一顆回魂丹用在了她身上，而沐染玥依舊沒醒。
就在他準備用最後一招時，沐染玥突然醒了過來。
「玥兒，你終於醒了。」慕容赫頓時又驚又喜。
她揉了揉眼睛，直到完全適應了光線，她才有些驚愕的道：「舅舅，你怎麼在這兒？」
慕容赫一聽，便知她還以為這是在南陵呢。「這是慕容山莊。」
果然，沐染玥眨了眨眼，疑惑道：「我不是該在南陵嗎？」
「你可記得你昏迷了三天？」慕容赫問。
「什麼？」沐染玥剛剛醒來，腦子裏亂成一片，聽慕容赫這麼一說，她才想起來之前發生了何事。
心情瞬間低落，垂眸道：「這些日子，麻煩舅舅了。
慕容赫摸着她的頭寬慰道：「傻丫頭，和舅舅還客氣什麼？舅舅也知道你這些日子定是過得極不好的。就連昏迷時，那眉頭也是皺得緊緊的。唉，這情殤啊，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舅舅，我……」沐染玥咬着唇，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多希望自己這一昏迷，可以把什麼都忘了，可是她依然把一切記得清清楚楚的，不曾忘記半分，夜子宸，當真是已深深地融入了她的骨血之中。
沐染玥突然抬眸帶着懇求道：「舅舅，我想要忘塵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