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和離
沐清漪奮力將她扶出皇陵，坐上馬車，吩咐車夫道：「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城裏。」
不過一個多時辰，馬車就到了南陵，沐清漪直接下車就近找了個大夫帶上馬車來給沐染玥看。
那大夫見沐染玥昏迷不醒，把了脈道：「沒什麼大問題，想來她應是出了什麼事，所以傷心過度，心結難開，這一口氣堵在心裏下不去又出不來，所以才導致了昏迷，我可以開張藥方調理，只是心病還需心藥醫。」
沐清漪忙道：「那大夫快去吧，也不用拿藥方了，直接拿葯吧。」
沒一會兒，大夫就拿了葯過來，沐清漪接過葯，遞給他一錠銀子，「多謝大夫了。」
大夫拿着手中的銀子，眉開眼笑：「應該的，應該的，夫人慢走。」
翌日，離洛將沐染玥之事全都稟報給了夜子宸。
聞言，夜子宸沉默良久，才沉聲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帶着你手下的人，好好保護她。」
離洛恭敬地應了聲，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夜子宸緩緩閉上雙眼握緊拳頭，突然睜眼生生一拳砸在牆壁上，手上瞬間鮮血淋漓。
這動靜大得引來了獄卒，不滿地申飭道：「這是幹什麼，想逃獄啊？這可是銅牆鐵壁，你以為是你能砸穿的。瞧瞧你，原來本是左相大人，又得封武成侯，還娶了長寧長公主，那可是風光無限啊。你說你怎麼就那麼想不開要去做個細作，如今落得個凌遲的下場夜，真是活該。」
夜子宸像是沒有聽到一般，毫無回應。
獄卒也懶得在這兒給他說，恐嚇道：「你給我安分點，若是再搞出這些動靜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正要轉身離開，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了聲音，「長公主這邊請。」
偏頭一看，沐染玥正往這邊而來。
獄卒見她，忙請安道：「見過長公主。」
沐染玥淡淡地道：「我想與他單獨說幾句話。」
獄卒忙道：「殿下請便，小的告退了。」
「染染……」夜子宸想到方才離洛告訴他的話，心中疼痛難耐。
而今雖然她的面容精緻，但是想也不用想定是她細心化過的。
沐染玥不復往日悲傷，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雖然你一直都在忽悠我利用我，不過我們畢竟也是夫妻一場，所以來見你最後一面。」
夜子宸心頭一震，試圖解釋道：「染染，我沒有利用你，我與你成親，是真心的。」
沐染玥不屑譏笑，「或許你對我是有那份心思的，不過你敢說你接近我不是為了穩固你在楚國的地位？不是為了那個玉墜？我想，你現在已經把它交給了雲帝吧？」
夜子宸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從解釋，因為她說得這些本就是事實。
「你也別告訴我你有苦衷，哪個背井離鄉冒着生命危險，在別國當細作的人沒有苦衷？還記得你曾經問過我對於細作的看法，現在我再說一遍，雖然我身為楚國公主，但是我也能理解，因為楚國安插在別國的細作也不少。只是夜子宸，你不該這樣欺騙我的感情。」沐染玥冷冷地說道，而心卻如千萬隻螞蟻在撕咬。
夜子宸閉了閉眼，道：「染染，我承認，我是抱着利用之心接近你，可是後來我也是真的愛上了你，否則我不會和你成親。」
「你覺得我還會信你嗎？你和我在一起，對我說了多少謊話，恐怕連你自己也記不清了吧。」沐染玥自嘲一笑，「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你，誰叫當初是我不要臉地追在你身後呢。」
「染染……」
「別這樣叫我，我聽着噁心。」沐染玥毫不留情地道。
「還有，我去求皇兄下旨讓我們和離，他答應了，這是和離書，你簽了吧。」沐染玥從袖口拿出一張紙道。
夜子宸驚愕地看着她，不敢置信地道：「為何？我都要……」
他死了，他們的夫妻關係也算解除了，她是長公主，再嫁也不是難事，為何還要多此一舉？
「因為我不想成為一個細作的遺孀。」沐染玥冷冷地解釋。
這話，讓夜子宸的心似乎又被碾壓一遍，然而他想了想，卻道：「好。」
沐染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答應了，她將和離書遞給夜子宸，他毫不猶豫地便簽上了夜子宸這個名字。
「你倒是爽快。」沐染玥拿上和離書便準備轉身出去。
「等等。」夜子宸叫住了她。
沐染玥腳步一頓，轉過身來：「還有事嗎？」
夜子宸從懷裏拿出一個精緻小巧的簪子，「我知道，昨日是你的生辰。這個，是我給你的生辰禮物，只是不能在昨日親手為你簪上。」
沐染玥看着那簪子，很好看，也很適合她，想來他應該也是用了心的。
這也是她收到的第一個生辰禮物。
伸手接過來：「謝謝，難為你記得。」
夜子宸見她並未拒絕，心頭微喜。
只是聽到她的道謝，他心口抽痛，低聲道：「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沐染玥看了看他，未言語，轉身走了出去。
夜子宸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無奈苦笑。
染染，既然惹上了我，此生就別想逃。
雲裳看着她出來，忙擔憂地道：「殿下，怎麼樣，您沒事吧？」
沐染玥搖搖頭：「放心，我沒事，他簽了和離書，從此我就是自由身了。」
雲裳見她臉上似乎並不傷心，這才放下心來，扶着她上了馬車。
沐染玥面上淡然，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早已痛得麻木。
無論是前世今生，夜子宸都是自己唯一喜歡過的人，所以她十分珍惜這段感情，可是沒想到卻是落得個這樣的結局。
誠如夜子宸所言，他或許是真的喜歡過她，所以曾經才會試探她的態度，還有那日臨近宮前，他對她說的話，現在想起來倒有點像離別之言。
只不過，這份喜歡對於他來說，不過只是生活的調劑吧。
罷了，她也不管這些了，如今他已簽了和離書，他們之間也不會再有任何關係了。
沐染玥回到府中，將那簪子隨意扔在了桌子上，她也不知當時自己為什麼會鬼使神差地就將那簪子接了過來，或許是因為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禮物，所以不忍拒絕吧。
今日，是夜子宸被處死的日子。
只是沒有人知道那綁在刑台上的人，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死囚而已。
這死囚也是倒霉，他本來因為在街上肆無忌憚地調戲那些良家女子被判了秋後問斬，誰知今早就莫名其妙地被拖到了刑台上受凌遲之刑。
他知道今日是處死夜子宸這個細作的日子，可是為何變成了他。
他想喊，但卻什麼也喊不出來。
很快，午時三刻便到了，監斬官立即下令行刑。
他驚恐地看着那鋒利的刀片往自己身上而來，而在那刀片的映射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臉，這根本不是他的臉。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驚訝，那刀片便快速地割掉了自己身上的一塊肉，他痛得想呼叫，然而卻什麼也叫不出來，只能發出低低的嗚嗚聲。
而圍觀的群眾卻覺得這夜子宸心性也太堅韌了吧，他們這樣看着都覺得很痛，而夜子宸卻是沒叫一聲。
足足颳了好幾百刀，他才斷氣，而此時刑台周圍已經沒人了，因為他們早就受不了這麼殘忍血腥的事了。
然而全程那人都沒能發出一絲聲音。
就連上面的監斬官也驚呆了，這也太能忍了吧。
回宮復命時，他將這事稟報給了沐軒澈，而沐軒澈卻一點也不驚訝，因為在他看來，這才符合夜子宸的性格，若是他真呼痛了，自己還要懷疑那人是不是假的。
只不過，如今除了夜子宸，楚國朝堂就只有靖國公一人獨大了，這可不是個好現象，更何況，韓素素還懷了他的嫡子。
沐軒澈喜歡韓素素，但是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皇位，所以他最大的讓步就是讓韓素素生下他的長子。
至於韓家，他不能再任其壯大。
長寧府。
沐染玥撐著頭看着窗外。如今已是秋日，秋雨綿綿下了好幾天，今日卻是個難得的艷陽天。然有些炙熱的太陽光灑在她身上，她卻不覺得暖和，反而是渾身冰冷。
她怔怔地道：「現在，他應該已經死了吧。」
「玥兒，別去想了，一切都過去了。」沐清漪柔聲安慰道。
「是啊，一切都過去了。」沐染玥聲音虛無縹緲。
只是，為什麼她的心臟那裏空蕩蕩的，彷彿已經沒有了心？
沐染玥沉默良久，才轉過頭來道：「大皇姐，謝謝你這幾日的照顧，我已經沒事了。這麼多天，靖之這麼久不見母親，恐怕要不高興了。」
沐清漪想到家裏的兒子，也很是挂念，只是不放心眼前剛剛失去丈夫的妹妹。
沐染玥看出了她心裏的想法，道：「皇姐，你放心吧，我不會有什麼事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沐清漪見她如此說，才真的放心離開了，但在臨走前也不忘叮囑雲裳：「好好照顧你家殿下，若有什麼事，就派人到靖國公府找我。」
雲裳忙不迭地答應。
待沐清漪走後，沐染玥對雲裳說道：「你也出去吧，我想休息會兒。」
「殿下……」雲裳不放心地看着她。
沐染玥淡淡道：「出去吧，有事我會叫你的。」
見她堅持，雲裳只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