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農場小鎮

第七章 農場小鎮

三、四個鐘頭后,成鍾竟然看到了青海湖。

青海湖,那可是令成鍾無限神往的地方。

他雙眼緊盯著窗外,心中深深感嘆此行不虛,能夠見到魂牽夢繞的青海湖。

他知道,青海湖是青藏高原上最大的湖泊,也是中國最大的內陸湖和鹹水湖。

他通過書本,也知道一些關於青海湖的故事和傳說。

比如,唐朝初年,文成公主與松贊干布「和親」的故事:

當年,文成公主由長安(即西安)遠嫁雪域(即青藏高原)吐蕃,路途遙遠艱難,如天地相隔,再無機會返回家鄉。

唐太宗為了寬慰她,請世外高人為她製作了一面日月寶鏡。

「和親」隊伍經過近一年的長途跋涉,行至赤嶺,即將離開唐朝國境時,公主站在了山顛。

舉頭向東遙望,良田千頃,楊柳成行,炊煙漂渺,在最遠看不到的地方,有她日思夜想的故鄉。

轉身向西遙望,茫茫草原,牛羊點綴,天高雲淡,是她即將度過一生的地方。

她命人拿出寶鏡觀看。

鏡中的長安,街市繁華,宮殿巍峨,父母親人歷歷在目,不禁愁思萬縷。

猛然想起自己聯姻通好,保持漢人與吐蕃和睦相處的重任,看到吐蕃王松贊干布投來的企盼目光。

她毅然將日月寶鏡拋下山谷。

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寶鏡變成了碧波萬頃的青海湖。

公主潸然淚下,淚水流成倒淌河,由東向西匯入了青海湖。

後人敬仰和懷念公主,為記住她拋下日月寶鏡斷絕思鄉之念的地方,便把赤嶺稱為日月山……

班車一路前行。

如同變魔法一樣,青海湖先是毫無徵兆地出現在成鍾目力所及的遠方,然後迅速變大,來到了他的身旁。

此刻,青海湖平平展展地躺在那裡,就像大海一樣望不到邊際。

湖面已經凍結成厚厚的冰層,湖體就像一面巨大無朋的「神鏡」,在並不強烈的陽光照射下,閃爍著萬點金光。

班車沿著湖畔前行,成鐘的心靈久久沉浸在震憾之中,激動不已。

真想拉過一個人,向他講述自己內心的感受。

但車中所剩幾人,個個目光平靜,見慣不怪,有的甚至酣睡不醒,真是知音難求啊。

馬二老婆倒是與成鐘的表現差不多。

她也把臉緊緊貼在冰冷的車窗上獃獃張望……

離開大湖不遠,男人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車。

成鍾知道,目的地快要到了。

但是那一對男女下車的時候,成鍾並沒有立即跟下去。

班車又開動了,五分鐘之後,成鍾突然大叫:

「快停車,快停車!對不起,我剛才睡著了,差點坐過了頭!」

司機氣得罵罵咧咧,成鐘不予理睬,奪門而去。

他不願引起了那兩人的注意,故意讓車開出一段距離后再下車。

憑他的奔跑速度,不怕會跟丟的。

附近並沒有建築物,說明還需要步行。

成鍾往回疾奔,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那對男女就在兩百米開外,他們離開公路,向北而行。

這裡地勢平坦,視野開闊。

成鍾也不管有路沒路,踩著枯草和薄雪,不緊不慢地往前行進。

在車上聽人閑聊,似乎到了QH省海北地區。

成鐘的地理知識十分有限,除了知道青海湖之外,對海北地區的情況一無所知。

第一次踏足草原,他看到了與老家隴ZS區截然不同的風光。

在老家,到處都是荒山土嶺,一座小山挨著一座小山,擠得密密匝匝。

村落被擠在山嶺之中巴掌大的空地上,有種讓人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出門就爬山,視線半里遠。」是老家給他的真實感受。

為了看得更遠一些,成鍾經常跑上鐵木山的制高點,久久地向遠方眺望。

只有在山頂,才會覺得自己壓抑的心胸變得開闊起來。

現在來到了草原上,成鍾首次體會到視線毫無障礙的感覺。

藍天寬廣無垠,大地無邊無際,人的心胸也跟著完全放開啦。

在四面八方,他目力的極限,天地自然相接,形成一個巨大的圓圈。

草原平展展地鋪在他的腳下,偶爾會有緩緩的坡度起伏,如同平靜大海上微微隆起的波濤,更映襯出草原的廣博。

此刻的成鍾,就像是一隻可憐的小魚,在漫無邊際的大海海面上遊動。

大自然的浩大,與自身的渺小形成如此強烈的反差,令他心旌搖蕩……

成鍾怕自己脆弱的靈魂完全迷失在蒼茫的草原上,不敢再遠望,也不敢再暇想,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收了回來。

腳下的草地上除了動物糞便,隨處可見的是動物的骸骨。

有些骸骨保留得非常完整。

獵食者好像高明的藝術家,把肉身啃食得一絲不剩,而骸骨似乎仍被大筋連接,不曾分散,屍骨就像地標一樣立在那裡,令成鍾「嘖嘖」稱奇。

當然,大部分骨頭還是零散的,每走幾步就會碰上一、兩塊。

有的骨頭明顯是牛羊之類的,有的則比較細小,像是兔子、旱獺等小型動物的。

還有一些骨頭讓他生疑,像是……像是人的骨骼。

很快,成鐘的懷疑就變成了事實。

因為離成鍾兩米之外,一個完整的人類頭骨,正瞪著空洞的雙眼對著他。

饒是成鍾膽大,也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再往前走,時不時就會碰到人的骸骨。

每每遇到這樣的骸骨,成鍾便滿懷敬畏,默默地在心裡禱告,禱告他們的靈魂擺脫曾經苦難的肉體,在天堂過上幸福的生活。

成鍾就這樣膽戰心驚地向前走著,眼睛只盯著前面那一對男女。

成鍾哪裡知道,這裡曾經是國家比較集中的重型犯和右派勞改農場。

「三年困難」時期,不可計數的犯人曾經餓死在此,更有許多犯人逃出監管后,或喪身於猛獸之口,或餓死在草原之上。

「君不見,青海頭,自古白骨無人收。天陰雨愁聲愀愀。」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有多少新舊社會交替時期的歷史重犯,在這裡「洗心革面」。

有多少被無故打成「右派」的冤魂在這裡哭泣和掙扎,無人知曉。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

而某些曾經鮮活的生命,卻永遠地止步於此。

只剩下堅硬不化的骨骼,至今仍留在蒼蒼茫茫的草原之上。

他們也曾如常人一樣活在這個世上,他們也曾如常人一樣愛過恨過,但這一切都被歷史的塵埃湮沒了……

終於,眼前出現了一抹山坡。

順著山坡下的草原,一溜擺布著十幾個大大的土圍城。

土圍城有點像成鍾老家舊社會防土匪的大堡子,只是還要大出許多,每座土城牆上都聳立著崗樓。

沿著那一溜土圍城,零星散布著一些簡易平房和小帳蓬,形成一個街道的模樣。

經過長途奔波,那一對男女走上街道,已累得步履踉蹌。

他們互相攙扶著,拉拉扯扯地走進了第三座土圍城。

看清了目標消失的鐵大門,知道已到地頭,成鍾放下了心,也不怕他們會插翅飛掉。

他現在飢腸轆轆。

心想,天塌下來,也先吃飽飯再說。

順著街道坑坑窪窪的路面蹓達著,成鍾想儘快找一處能填飽肚子的地方。

不過十幾分鐘,成鍾已把所有的平房和小帳篷轉了個遍。

這些平房和小帳篷很簡陋,裡面大都住了人,擺放著鍋碗瓢盆。

「弄口飯吃應該不難,但想要吃好點怕是沒門。」成鍾想。

看到較遠的地方,還有一頂大帳篷,他便快步走了過去。

帳篷厚重的門帘下垂,像是沒有人,但卻有奇怪的聲音傳出來。

「有人嗎?」成鍾在大帳篷外尖聲大叫。

「當然有人嘍!」一個沉悶的聲音回應著,卻遲遲不見人出來。

成鐘沒有貿然闖進去,而是站立在門前,耐心等待。

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有一個壯實的藏族漢子掀起門帘,彎著腰走出來。

他盯著成鍾,臉色兇巴巴地問道:

「你這娃娃,是哪來的?打攪我幹啥哩嘛?」

「請問……您這兒有飯吃嗎?」成鍾也覺得有點唐突,說話都不順溜了。

「哎呀,算你娃娃本事大,找對地方了嘛,這達就是飯館!」

漢子的表情變得活泛起來,微笑著挑起門帘,示意成鍾進去。

帳篷內空間很大,可以容納數十人的樣子。

進門便擺了好些小方桌,靠北面鋪著一塊大地毯,地毯周圍是一圈矮矮的地桌。

地毯和地桌的檔次不低,應該是此地少見的奢侈品了。

帳篷里燈光明亮,一個姑娘正麻利地擦試著桌子。

這姑娘生得皮膚白凈,細眉如畫,丹鳳妙目,身體苗條柔軟,不像是長期生活在高原嚴酷環境中的女人。

成鍾忍不住多看了好幾眼。

「大叔,我想要最好的肉,再來點青稞酒。」成鍾大聲說。

他知道一些藏族的習俗,喝酒是必須的,否則人家會看不起你。

漢子用讚許的目光瞅著成鍾,笑著說:

「哈哈,你娃娃倒像是見過大世面的唻,小小年紀就會喝酒,能喝幾兩啊?」

「主要是想打打寒氣,還想請大叔同我一起喝幾杯!」成鍾貌似平靜地說。

「好好好,娃娃夠大氣!」漢子對成鍾豎起大拇指說。

然後,他轉向女子喊道:

「曉寧,聽見了嗎?趕緊燒茶熱酒。我先去切些牛肉涼拌上,羊肉也要馬上下鍋。娃娃請坐這邊!」

轉眼之間,漢子變成了熱情的生意人,一邊招呼著成鍾,一邊催促著那姑娘,兩個人進進出出地忙活起來。

成鐘盤腿而坐,斜靠在地毯一側的地桌後面,把帽子和書包拿下來放在身旁。

一陣困意襲來,他的眼皮開始打架,本想假寐片刻,卻很快睡著了。

他實在太勞累了,兩天的經歷,已超過了他這個年齡可以承受的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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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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