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曬醬的風波

景瑜和鈴蘭被分到長春宮灶上做幫襯，平時多是做些雜活。

膳房人手多，雖不清閑，但也稱不上繁重。

「原來各個宮室都有分配的灶台！」鈴蘭望著從未見過的諸多景緻，感嘆道。

「如此安排，可能是方便監管，哪個宮的飲食出了問題好追查，也是為了照顧各宮主子的飲食習慣吧！」景瑜道。

「真是太巧了！月瑤不是分到長春宮嗎？這樣一來，咱們不是有機會常見面了！？」

「咱們無論分到哪個宮的灶上，都能常見月瑤的！」景瑜輕輕戳戳她的鼻子，道：「快點做事吧！」

兩人和那些被分來的年輕小宮女一樣，先從做些幫襯、打打下手做起。

不過幾天，兩人也就輕鬆地熟悉了每日流程，應付其各項活計也算駕輕就熟了。

這天，景瑜端著水盆，來到牆跟前的陰溝倒廢水。

此時，見到隔壁灶上的麽麽正拎了個大袋子扔在牆角。

因為袋子沒有系口，裡面的東西順著掉落出來幾個，見是發霉、干硬的燒餅。

景瑜問道：「這些燒餅是要扔掉嗎？」

麽麽不以為然的道：「是啊！這些都是放久了、發酶的，回頭收泔水的帶了去。」

「我能不能用呢？」景瑜問道。

「用這個做什麼？」麽麽好奇的道。

「曬醬啊！」景瑜道。

「曬醬？」麽麽從鼻子里發出哼笑，道：「平頭百姓吃的大醬，皇宮裡怎麼稀罕？」

景瑜一聽她這麼說，本就是微小一袋子廢料而已，沒必要與人理論，但終於還是鼓不住，終究多說了幾句，道：「食物沒有好壞之分，只有做的好吃和不好吃！只要掌握的恰到好處，所有的食物都能做出最好吃的味道。皇宮雖不缺珍饈美味，但珍饈佳肴吃多了也會膩的！很多菜品都可以用到大醬做調味，說不定廚子會用到呢？」

麽麽明顯沒心情在這裡跟她探討食物優劣的事，耐著性子聽她說完也只是好奇心驅使，久未見過這樣在她看來稀奇的人做稀奇的事，只想順耳聽聽她能說出什麼言論來罷了。而後擺擺手，道：「你想弄就弄吧！」便走了。

景瑜幹完手上的活之後，真的叫了鈴蘭一起去了二進院兒庫房門口一片沒人的地兒。

除去雜草，鋪上草芥，又找來口大缸，準備明天開曬。

第二天，娜珍帶來她要的針線，問道：「你要這個做什麼？」

景瑜便道：「把餅串起來掛著曬。」

「宮裡給主子吃的東西都是有講究的，你曬的醬沒人敢用，不要做了吧！」娜珍一聽，她要做這麼無聊的事，趕緊制止道。

「內膳房不能用，可以給外膳房啊，看著它們發霉扔掉，還不如做成吃的。」景瑜解釋道。

娜珍拗不過她，只能道：「扔掉的糧食一年何止千旦，主子的宮裡，瓜果擺著也有不吃就為了聞香甜味道的，奢靡浪費的地方多去了，你是沒見著！憑你一己之力，起不了多大作用的！你做完這次也罷，往後可不許再做了！」

見母親竭力阻止，便也微微意識到，在皇宮裡不可以私自行動的，又想到進宮之前祖父對自己的叮囑，便和娜珍達成協議，就做這一次。

沒過幾天，後院兒里滿是陽光麥香的味道，廊檐上掛的、草芥上鋪的......待到曬好了，景瑜抽著傍晚的時間，將它們收起來敲碎，準備入缸。

誰知過了幾天，不知怎麼的，傳到了順治皇帝的耳朵里。

「內膳房一個小宮女，看著發霉的餅被扔掉覺得可惜，於是將它們收集起來做大醬？」這樣的新鮮事，順治皇帝聞所未聞，好奇之下，就想見見這個獨闢蹊徑的小宮女。

到了乾清宮門口，景瑜的心撲騰撲騰跳個不停。

當年去故宮旅遊的時候，也沒覺著這殿宇如此恢宏莊嚴！

她拖著步子，小心翼翼進來，俯首跪在一塵不染的金磚地面上。

悄悄抬頭瞅一眼，盤龍寶座上，那個身著團龍圖樣吉福的男子。

他方臉款額，眉目印刻著幾道微微的豎紋，透著剛毅。

這就是順治皇帝啊......比想象的要年輕。

不過話說，現在也就二十齣頭吧！眉間已經生了川字紋，是不是平時壓力有點大？

想什麼呢？收回飄蕩的思緒，景瑜老實跪著，拍拍腦袋。

畢竟這可是皇上！惹了他可是會掉腦袋的！

「朕問你，為何要曬大醬？」

「稟皇上，因為......因為見著家人這麼做所以......」

是啊，如果他不這麼問，其實自己還真的沒認真想過，為什麼曬大醬呢？

無論21世紀還是現世的她，都也可以稱得上是富足之家。

吃穿定是不愁的。

倒是穿越之後，家裡的麽麽，常把干硬的餅饃拿去做醬。

應該是耳濡目染，下意識的吧......此時，她忽然發覺自從穿越之後，身上好像結合了身主的某些特質，兩人的性格合二為一了。

「唉！......」她嘆口氣，自言自語、喃喃的道：「莫非因為上了軸勁兒？」

順治見著這小姑娘嘴裡不知道咕噥著什麼，有點奇怪，還挺有意思，反而被她逗樂了，笑道：「好了你別說了，朕允許你曬醬。對了，那片地方賞給你，再給你些器皿，派兩個幫手，好不好？」

景瑜忙點頭，剛要脫口而出回答好，好字還沒說出口，轉念一想不對，電視劇里怎麼說來的......才改口道：「謝皇上隆恩！」

令人沒想到的是，次日順治上朝的時候，對臣工訓斥道：「一個新入宮的小宮女，且有尚儉之心。個別臣工，日日珍饈海味，揮霍無度，作何感想？」言下之意——一個小姑娘都知道，做人要節儉，你們有些人，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不覺得臉紅嗎？

又道：「今日起要推行節儉，後宮用度一概減少四成，諸位臣工沒事的時候，好好想想，怎樣做才能守好眼前的太平安寧！雖說國家安定，日漸富貴了，也不要忘本！」

皇上的意思很明顯了。

他的意思自然是——『我都減少我後宮的用度了，你們還不看著辦？』

那些王公大臣慣會琢磨聖上之意，這可是他們當中大多數人的看家本事之一，又豈會看不出皇帝的意思？

於是前面順治話一說出，後面他們紛紛表態，都要減俸祿，杜絕奢靡之風。

曬大醬這件極為簡單隨性的事，在順治帝的號召下，掀起了一陣倡導節儉的風潮。

這可嚇壞了娜珍，她對景瑜道：「你因為這個受了皇上的表彰，未必是件好事！那些王公大臣們錦衣玉食慣了，如今為了迎合皇上，不得不做出樣子給人看。聽說還有故意穿打了補丁的朝服上朝的。他們面上推崇，背地裡不知要怎麼恨你。」

掀起那麼大波浪，也是沒想到的事，景瑜也很苦悶。

虧得娜珍轉而寬慰道：「好在你也只個小宮女，那些人不值當與你較真，就像咱們約定好的，往後再也不要做了。」

景瑜直點頭，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