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陰陽相合

第二十章 陰陽相合

卯在房間中並不平靜,當最初的狂喜和後面的震驚都逐漸消退後,他開始感到一種新的情緒——惱怒。他明明是更好的那個人,為什麼師父不肯把一切交給他?孔丘可能現在表現的比他強一點,但師父選擇自己做為繼承人,已經說明了自己的潛質要遠高於他。

孔丘家境貧寒,依靠母親紡織和哥哥做小吏維持生活。雖然有個貴族身份,但實際上並不比自己強盜哪兒去。師父肯把所有財富都留給自己,卻讓女兒去跟孔丘過苦日子?

就算玉兒更喜歡孔丘一些,可他能帶給玉兒幸福嗎?他有自己這麼喜歡玉兒嗎?卯可以肯定,他沒有。在平時的接觸和表現上,孔丘並沒有表現出對玉兒有多深的愛慕。他更像是個大哥,一切都遵從禮法。玉兒跟着他,肯定沒有跟着自己幸福。

因為自己是全心全意愛着玉兒的。

卯越想越覺得自己有道理,他要去找孔丘,把這道理說清楚,讓孔丘自己退讓。孔丘也許不會同意,但自己仍然要做出最大的努力,否則以後自己想起來會後悔——當玉兒離開我的時候,我盡了最大的努力去爭取她嗎?

天色已明,卯穿上衣服,走出房門。師父身體剛好,最近都起的很晚。師妹就更不用說了,太陽不曬屁股是不會起床的。他要找孔丘好好談談。

當他走到孔丘門外的時候,孔丘並沒有說話,他以為孔丘不在。自從兩人習練獵魂之術后,對飛魂的控制孔丘始終高他一籌,即使沒有腳步聲,有人走進十步之內時也會有反應。現在自己到了門前,孔丘也沒動靜,應該是出去了。

他推開門,走進屋裏,頓時站住了腳步。孔丘赫然就在屋內,背對着門口,手裏捧着什麼東西。他想走上前去看一眼,但忽然醒悟到,不管那東西是什麼,孔丘此時定然魂不守舍,神堂中宮內,並無主魂!

他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他當然不是要殺死孔丘,他和師兄雖然不像小時候那麼親密了,但也絕沒有到仇恨的地步。何況,即使飛魂離體,失去的是思考能力,肉體對外部直接的威脅仍然具有極強的反抗能力,那是潛意識的行為,不需要主魂參與。孔丘身體比自己強壯,劍術射術都高於自己,就算自己真有這個心思也未必能成功。但是,他可以潛入孔丘的中宮,趁主魂不在的時候,摧毀魂基,等孔丘回來后,囚禁他的主魂。然後,自己就可以控制他的言行,讓他拒絕與師妹成婚,甚至可以讓他離開師門。

當然,自己不會殺死他,等自己和師妹成親后,就會釋放孔丘的主魂,到那時,他即使能重修魂基,也需要很久的時間,到那時,他早已不是自己的對手。何況,成了夫妻后,師妹一定是幫自己的,她本來就喜歡自己多過喜歡師兄。

他潛入了孔丘的神堂之內,直入中宮。那是的孔丘神堂之內,遠沒有如今這般強橫,侍衛雖多,但沒有主魂在,他一路順利的殺入宮門,來到魂基所在。那是一個王座,王座上密密麻麻的銘刻着字跡,他掃了一眼,似乎是周易之學。他無暇細看,因為他知道不管孔丘的主魂去了何處,此時必然已經在拚命的往回趕了。他聚起自己全部的力量,左手發出的白光擋住前赴後繼的中宮衛兵,右手高高舉起,對着王座擊下!

王座發出刺目的黃色光芒,銘刻在王座上的字跡忽然飛了起來,在空中環繞着,抵擋着白光的猛烈攻擊。在白光的轟擊下,字跡組成的網漸漸被撕破,漸漸消失,最後只剩下五個字組成的一道防線在白光下忽隱忽現:仁、義、禮、智、信。

五個字越來越暗淡,就在要消失的那一刻,一聲熟悉的驚呼響起:」你在幹什麼?「

卯心中一震,他咬咬牙,不理會身後的聲音,再次舉起右手,準備進行最後一擊,然後,一個人影擋在他和王座的中間。

玉兒在孔丘的世界裏顯得愈發美麗嬌俏,卯又氣又急:「師妹,你什麼時候跟來的,快出去,你的飛魂之術還未成,貿然進入別人的中宮會……」

他忽然停住了,因為他忽然注意到,玉兒的身上沒有白光,她不是進入孔丘中宮的飛魂,而是一直就在這裏。她,是孔丘對玉兒的相思。

玉兒看着卯,目光中似曾相識。她並不認識少正卯,因為中宮內,除了主魂對內外世界有統一的認識外,其他潛意識都只有模糊的印象。這還是有飛魂的人,普通的凡人,連主魂對外面世界的一切也都是模糊的。

卯咬緊牙關,看着眼前的玉兒,心裏不停的默念著:她是假的,她是假的,她是假的。

然後,他高高舉起右手,凝聚最後的力量,猛劈下去。

殷商王宮內。帝辛身上掛滿汗水,靠在床頭,他上下打量著妲己,一言不發。妲己也不說話,她知道現在沒到自己說話的時候。過了一會兒,帝辛站起身來,披上衣服:「跟我來吧,我帶你去見皇后。」

妲己順從的跟在身後,她知道,帝辛的意識還沒有完全蘇醒。千百年來,她總是先蘇醒的那一個。神君說,這就是陰陽有別。神君可以直接幫她恢復意識,但帝辛的意識卻只能在她的協助下恢復。

幾千年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蘇醒,被找到,幫助他蘇醒。她的內心深處不可避免的產生了一絲疑惑:我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這就像是刻在主魂里的東西,不可磨滅,可這是為什麼?

她開始學會隱藏自己的主魂,就像帝辛衝進她神堂中宮裏時,能看到,卻觸碰不到一樣。她不是為了逃避帝辛,而是為了逃避神君。現在她還做不到,但也許有朝一日,她可以避開神君的探查。做一個普通女子是什麼滋味?她不知道,也許貧苦,也許艱難,但她想嘗試,想要跳出這無盡的輪迴。

姜皇後向帝辛施禮后,看着跟在帝辛身後的女子。這就是朝歌上下傳言紛紛的蘇妲己了,確實嬌艷無比,如果自己是男人,也會不惜一切的擁有她吧。但據說她剛入朝歌,就讓一個男人血灑長街,外界都傳說她是妖物。

妲己向姜皇後行禮,姜皇后微微點頭:「大王深夜到臣妾房裏,是有要事嗎?「

帝辛說:「一是讓她拜見你,她進宮數日,還沒得空拜見。二是她去拜見軒轅墳時,得軒轅賜夢,說她身有邪祟,需要神石去祟,否則命不久長。「

姜皇后眉頭微皺,她還記得帝辛將那塊石頭託付給自己的那一天。那是他們的新婚之夜,帝辛對她既溫柔又兇猛,她感覺自己從內到外都被他統治了。然後帝辛拿出那塊石頭交給她,告訴她這是他最大的秘密,讓她一定要守護好。她心裏很甜,這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秘密,沒人可以介入。

的確,帝辛只有在幾次睡在這裏時,深夜拿出那塊石頭來,摸著石頭喃喃自語。除了她之外,沒有人知道,更沒人見過這塊石頭。

可現在,這個女子,剛剛進宮幾天的女子,卻知道了這塊石頭,還要看!如果不是帝辛自己告訴她的,她怎麼可能知道?她身有邪祟?從外面的傳言聽起來,她本身就是邪祟!

姜皇后猶豫着,不知為什麼,直覺告訴她,一旦這個女子和這塊石頭相遇,就會發生非常不好的事情。但會不好到什麼程度,她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可能她會拚死阻止。

帝辛催促她:「你怎麼了?她只是看看,不需要拿走的。」他對她的語氣仍然很溫柔,並沒有不耐煩。

姜皇后終於走到自己的妝奩台前,打開了三層鎖,從裏面捧出那塊石頭。石頭放在玉盤上,蓋着紅色的輕紗,體積不大,卻出人意料的沉重,就像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凝結在石頭裏一樣。

帝辛把石頭放在桌子上,緩慢鄭重的掀開紅紗。石頭露出真容,青綠色,並不十分光滑,至少和陪襯它的玉盤比起來,顯得很粗糲。但石頭表面帶着一種浮動的光暈,若有若無。你若盯着它看,它就像普通的石頭一樣,但你稍一分神,就會從眼角里看到那種光暈。

妲己拉起帝辛的手,帝辛看了姜皇后一眼。姜皇后垂下眼帘,裝作沒看見。然後,妲己把自己和帝辛拉着的手,一起放在了石頭上。姜皇后忍不住發出一聲很輕的驚呼。

兇猛的力量在兩人身體中肆意奔流,兩隻連在一起的手,變成了一個靈魂的通道。從泰山魂石里噴涌而出的力量,打破了封印,陰陽在這一刻相合,帝辛想起了一切,他的眼神從震驚到迷茫,再到清醒。姜皇后在發抖,她看着帝辛的眼睛,發現那再也不是她認識的人。那雙眼睛裏,帶着幾千年的滄桑和智慧,還帶着難以言喻的悲傷和疲憊,然而這一切,最後都被堅定和力量所掩蓋了。

帝辛把石頭蓋上紅紗,和妲己一起捧著石頭離開了。他沒有再看姜皇后一眼。

孔丘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他忽然明白了很多東西。這就是妲己想留給得到紗衣的人看的東西。但他還沒時間仔細思考,因為他忽然感覺自己的飛魂無比狂躁,神堂中宮內有強大的力量,正在威脅他的主魂。

卯的右手高高舉起,聚起全力,閉上眼睛,向下劈去。心裏依然在不停默念:她是假的,她是假的。

沒有想像中的慘叫聲,也沒有魂基碎裂的地動山搖,反而是一股巨大的力量迎了上來。卯被震得踉踉蹌蹌的後退數步,睜開眼睛,看到擋在自己和魂基之間的孔丘。他高大的身軀,完全遮掩住了身後的女子和王座,但卯仍能透過他,感覺到他身後發生的事——彭玉兒正慢慢的隱沒入魂基里。

兩人四目相對,孔丘的目光中帶着一絲羞愧,似乎覺得被卯發現他的心中有彭玉兒是一件不光彩的事,但更多的是憤怒,那憤怒的力量在中宮內充盈四處,逼得眾多衛兵都站立不住,退出門外。卯也感覺身上像壓着千斤重擔一樣,他緩慢的向後退去,隨時準備抵擋孔丘發動的攻擊。

但孔丘只是怒視着他,目光跟着他退出宮門,跟着他退到邊界,直到他旋轉着消失,也沒有動手。

卯踉踉蹌蹌的往師父的房間跑去,這完全是下意識的。儘管孔丘在神堂內沒有動手,但他感覺孔丘隨時會追殺過來。而不管是飛魂相鬥,還是拳腳劍法,自己都沒有勝算,還是到師父那裏安全點。他是要帶自己去泰山的,是要繼承他衣缽的,總不會眼睜睜看着孔丘喊打喊殺的。

孔丘深吸一口氣,趕緊把手裏的紗衣收起來。不知道剛才卯看見了多少,但從卯偷襲自己的時間判斷,他應該沒看明白這上面寫着飛魂密語。

紗衣上的飛魂密語等級太高,方寸間的信息量太大,他一直在努力的破解。但當他看到妲己摸到軒轅碑上那一段時,心裏隱隱覺得不對。

泰山魂石?師父也有一樣東西,放在他的卧房裏。誰也沒未見過那東西的真面目,還是師妹捉迷藏時知道的。按照她當時描述的情況,師父很可能也有一塊泰山魂石。

難道,師父的那塊石頭,也是泰山上來的?魂石又是什麼東西?師父究竟要帶卯去泰山幹什麼?師父說要讓卯去祭拜泰山,說這是成為獵魂師的一項儀式。可自己的獵魂術明明比卯學的要好,為什麼不是自己去呢?既然師父更看重卯,又為何肯把最疼愛的師妹嫁給我呢?

孔丘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弄得頭昏腦漲,但不管怎樣,今天是師父和卯啟程的日子,他要去送行的。本來以為臨行前他們都會很忙,要收拾東西,自己才放心的拿出紗衣來看,沒想到卯會來這一手。

孔丘藏好紗衣,整理衣冠,徑直走向師父的客廳。路過師妹的房間時,他看見師妹正從窗戶偷偷的往外看,看到他過來,紅著臉沖他笑了笑,然後又縮回去了。

孔丘心裏一甜,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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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的地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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