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青松

第267章 青松

金鑾大殿上。

郭維的聲音洪亮,在寬闊的大殿中回蕩:

「傅愛卿須鎮守洛陽,晉王須守衛汴梁,俱是不可鬆懈的位置,故軍糧一案,朕屬意康王和高愛卿同往,徹查原委,儘力追回糧草。」

「諸卿可有異議?」

威嚴雙目壓向階下小聲議論的群臣,大殿里的聲音弱下幾分。

兩位丞相先走出捧場,隨後群臣齊齊出聲。

一聲又一聲整齊的「陛下英明」,像是某種心照不宣的約定,飄入五月伊始屬於初夏的天空。幽暗的翻湧無聲隱在雲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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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去。」郭意城扔掉相對於他的身材來說長得誇張的劍,大步流星往府外走去,「我去找父皇,他為何要同意我去呢,我什麼樣子他不知道?」

王府一眾侍衛苦著臉阻攔,卻因為一個都不敢真正碰到郭意城,竟是叫他直直衝到了王府門口。

郭意城憋著氣往外沖,正欲一躍而出之際,迎面撞上紫袍的楊敏學。

兩人視線相撞,皆停在原地。

短暫的僵持。

以郭意城的退讓告終。

楊敏學把人堵在書房,苦口婆心到手腳並用,「小祖宗,你又胡鬧什麼?你知道為了爭取到這件差事,我費多少心思,求多少人,熬白多少頭髮!祖宗!小祖宗!我這都是為了誰?!別鬧了成嗎?多少雙眼睛盯著這座康王府呢,你就算不喜我們這些暗地裡的舉動,不顧幕僚們的心血,你也該為自己好好想想,為你的性命好好打算!」

郭意城扭過頭,仍是惱著,「就是為我自己的性命做打算,我才不想去西面。山高水險,亂兵橫行,好端端的在京城待著,為什麼要去那樣又苦又累的地方?再說了,能劫走軍糧的匪寇會是普通的匪寇嗎?我文不成武不就的,去那種地方不是送死嗎?」

「你還知道你文不成武不就?」接收到郭意城瞪圓的眼裡傳出的質疑,楊敏學按按太陽穴,「不是……讓你氣糊塗了都。」

「放心,舅舅怎麼會害你?」

「你只管去,舅舅能保證你的安全,決不會出任何事!」

郭意城嗤笑,想說你保證的了嗎?

可話到嘴邊,卻被一股奇怪的衝動堵住。

他頓了下,向楊敏學投去陰晦的打量。片刻后,他眼神閃動,向下沉悶一壓。

郭意城做出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舅舅真的能保證,此去解州全無半點危險?」

楊敏學笑得怪異,「只要你聽舅舅的話,自然半分危險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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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還在生氣晉王大婚之日的事嗎?」

郭知宜好脾氣地看著攔在自己車前的房朴,「長安不明白房叔的意思?」

房朴抬眼,眼神發涼,「郡主不用故弄玄虛。」

「此次軍糧被劫一事,為何不站在晉王殿下這邊?」

郭知宜低垂眼眸,唇齒間輕聲複述,「父王這邊?」

片刻的沉默。人聲褪去,風裡有花香。

扯了下嘴角,她笑得沒有溫度,「長安如何知道父王的打算呢?」

「事到如今,長安也不與房叔轉彎抹角,」郭知宜撐起身子道,「長安自入京以來,自問百般作為,皆與房叔、與房叔的同僚殊途同歸,可是長安不明白,一片冰心為何成了房叔和各位大人的猜忌之源?父王大婚之日上發生的事,你我、所有知內情者,都看得出並非一時一日之意外,而是某些不加阻攔、任其在靜默中蔓延的矛盾終於露出小荷一角。」

郭知宜一哂,似是輕嘲房朴的沉默,「長安……」剛起頭,忽又哽住。她深呼氣,「但求人安好,長安別無所求。

若是不喜長安知道太多,當初送於長安的翡翠玉牌早已歸還,王府僕婦隨意更換;若是不平長安涉政,長安便隱於花間,游於閨側;若是不滿長安行事張揚,長安可以沉默,可以不發一聲。」

「如此,房叔還有何不滿?」

郭知宜久久聽不見回答,收回目光,便要離開。

房朴在她放下帘子前開口,卻是所答非所問,「郡主既是晉王之女,便與晉王休戚相關,萬不該在陛下面前為他人說話。」

郭知宜肩膀下垂,只覺又累又無奈。

「房叔果真覺得,離開京城去徹查糧草被劫一案是件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

房朴斷言,「利遠大於弊。」

郭知宜從善如流:「那便恕長安目光短淺,如有下次,長安謹記房叔高見。」

房朴微皺眉,沉思間瞥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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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知宜甩開房朴,循著若有若無的花香來到一處精緻的院落。

——嚴府。

她不是第一次過來,但這次不知是不是來時輕車簡行,衣飾也簡單,門房一時竟沒認出她來。

門房今日是臨時叫過來替人看著的,他也是嚴府府內的下人,往日里見慣嚴瑾瑤的美貌,本以為不會再見著什麼能稱得上美的人,可眼前就來了一個讓他晃了眼的人。

回過來神,門房尷尬笑笑,詢問來人的態度殷切幾分,聽到對方身份后,眼睛睜大,立馬急急忙忙地一路小跑著去稟報。

嚴夫人原本閑來無事,正欲出門轉轉,半道遇見著急忙慌的門房,一聽說是長安郡主來了,當即打消了出門的念頭,引著長安郡主去了府里的小花苑。

說是小花苑,實際佔地卻很小,說是個小院子更合適。

牆角是一排綠竹,周圍扎著低矮的竹籬笆,爬滿了藤葉纖細的蔦蘿。兩株榴花開得正盛,照眼一片明紅。對面,三棵枝葉鮮綠的木芙蓉臨水而立,以淡雅優美的姿態。院中間是一個小巧精緻的魚塘,池水清澈透明,幾尾游魚在長滿青苔的石岸邊嬉戲。

似是為了享受院中的美景,房屋背面貼著牆建了一道長長的木廊,在盡頭處格外加寬,形成一個圓形的木亭。木亭里擺著一桌,四椅。

嚴瑾瑤正坐在木亭間綉些什麼,眼神專註,注意力集中。

郭知宜叫人不要去打擾,站在不遠處等了一會兒。嚴瑾瑤綉了半晌,眼睛發酸,抬手揉眼,這才發覺視線里不知何時多了幾個人。

她一愣,忙放下手裡的綉綳,起身行禮,「郡主幾時過來的?」

郭知宜沒攔住,對方還是一板一眼地行完一套恭敬標準的禮節。她失笑,「下次萬萬不必多禮。」嚴瑾瑤沒說話,幅度很小地搖搖頭。

郭知宜並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探身看向桌上放著的綉布,好奇問道,「你在綉什麼?」

「胡亂綉綉而已。」嚴瑾瑤垂眼一笑。

郭知宜才不信她口中的「胡亂綉綉」,她扭過身子細看,「是蘭花啊。」

「空谷幽蘭,太漂亮了,像是畫上去的,唔,畫師也未必能畫這麼好。」郭知宜眼前一亮,問道,「我能拿起來看看嗎?」

「自然可以。」

郭知宜抬手捏住綉綳的邊緣,拿起來傾斜於眼前,正反看了看,「瑾瑤的綉工是真的出色,若是我,只怕拍馬也難及。」

「郡主過譽。」

嚴瑾瑤是綉到一半停下,針孔上還穿著長長的綉線,只往綉布空處一別。郭知宜拿起綉綳,懸著的綉線在半空勾連纏繞起來,郭知宜伸手想去捋順,卻不知道不小心碰到了哪兒,盛細碎物件的小木筐被打翻,一塊疊得方方正正的綉布從桌沿滑落到地上。

郭知宜急急去撿,撿起時綉布無意被抖開。

嚴瑾瑤像受驚一般,飛快地從郭知宜手中奪回綉布,微窘地笑笑,「郡主小心被針扎到手,我來收拾就好。」

雖然郭知宜感覺嚴瑾瑤的舉動似乎有些反常,但頓了下,還是點頭,「給你添麻煩了。」

她的視線不經意地飄向被嚴瑾瑤牢牢攥起的那塊綉布。

雖然只有倉促一瞥,可方才她還是看見了上面的圖案。

——是一株覆著新雪的青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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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是個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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