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布局

第三十二章 布局

若虛頭上還隱隱作著痛,但已經立在了正堂與傾心議著事反而不好意思讓紅鯉給他撫摸著痛處。便是忍著痛拜著傾心問,蘇大姑娘考慮了一夜,可有得出結論?

傾心端端正正地坐在正堂的高椅上,伸著手,請若虛跟紅鯉坐,若虛搖了搖手表示習慣站著議事了,便未去坐,連端上來的茶都那樣冒著白氣地冷在一旁。

傾心便笑著說,嗯,已經議定了。

玲瓏在一旁向前走了幾步,手裡拿著物遞給了若虛。若虛拿在手裡便是一陣溫潤,去看,便是見兩塊似同非同的玉竹節。

傾心見那玉竹節安安穩穩地落在了若虛手裡才去說,這兩塊玉竹節我與父親各有一塊,若是上下扣起來,便是一體。對蘇家而言這便於行事的憑證。平時多是用父親的那一塊對外示出,我的這一塊常常不出蘇府,不過只要是蘇家各個錢莊與渡口便是都知道這些事,我也會給錢莊與渡口都發出急信。他們知了此事,便是在財、物方面上都可由有著孔大公子調度,不過若是調度過甚,他們也是力有不逮,那時候還得麻煩孔大公子自己酌情處理,隨機應變了。

若虛聽了傾心的話,便是又仔細去瞧那兩塊玉,雖然體型相似,但是竹節上的斑點卻位置不同,試了一下,能不能切合切口,聽著叮地一聲便是兩塊玉扣在了一起。想要再掰開卻有掰不開了,想再用力又怕弄碎了玉。

傾心見了若虛的行徑便說,這兩塊玉要是合在一起了,非得用專人專物才能打開。既然已經合在一起了孔大公子便是不用再分開了,等事情完結后,再分豈不是更有意義。

若虛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剛剛只是想試一下,哎,這樣也行,就是帶在身上,有點大,怕趕路給顛簸碎了,裂了痕迹。

紅鯉便是一咳,若虛更不好意思了,趕緊說,不會,不會,我必然多加小心。蘇大姑娘放心,放心。

傾心嘆了口氣說,若是碎了也是天意,到時候孔大公子依舊以要事為重,別因此等小事耽誤了行程。

若虛心裡想,這話說的,好話壞話都給堵死了,真弄破了說不定得秋後算賬。便是趕緊保證,必然不負大姑娘所託,事辦得成,物也不會有半點毀壞。

傾心便是讓玲瓏再給一封書信,上面有傾心的親筆書寫與承諾。若虛拿出信來看,便是寫到,承諸位江湖義士相助,救蘇家於水火之中,此事結后,必定感恩戴德,金銀、人情、稀物報答之,若有其他事宜,皆可與青州府孔家孔大公子相詢,若公子應之,蘇家必然應之,絕不食言,否之,則天地共誅之。杭州蘇家韓退之之女蘇傾心。

若虛看完了信便回,好,蘇大姑娘如此爽快,我孔若虛即便是赴湯蹈火便也是把此事做好。

傾心問是否需要些銀票做一下訂金,若虛便笑,蘇大姑娘終究是商賈之人,江湖中的人好面子,若是給的太滿,反而讓人生分了,蘇大姑娘放心,他們心裡知道,若蘇家真的食言了他們也會找到孔家把想要的物都要得個乾淨。

傾心笑,這麼說還把孔家給搭上了?

若虛便是笑著拜了拜說,都是為了江湖,何言你我。十日後,必定帶人前來,助蘇家脫難。

傾心便是伸了手,起身送客。傾心本要一同去送客,但是被臨淵示了意,留在堂中,主人送客至門不是江湖的規矩。他便是跟玲瓏一同把若虛與紅鯉送出了門。

若虛見臨淵來送,便是抱著手說,余兄,留步。江湖中人本就是風塵僕僕,沒這麼多規矩。今日清晨你勝了我,我自然要回昨晚的諾。

若虛便把一封早已寫好的信給了臨淵,笑著說,余兄見信里的內容必然欣喜。

臨淵便是沒說什麼,只是收了信,回著說,仍舊多謝孔兄的著意,十日之後便是再見。

玲瓏遞給他們出東京城的文牒,便說,孔大公子,紅鯉姑娘這是這幾日通關的文牒,這幾日城中不安穩,便是要出城也要一個通告,出了東京城,萬事小心。

紅鯉收了文牒,看了看,上面寫著她與若虛的名,便也抱著拳,言謝。

別了多次,終究是抬著腿、騎著馬、飛著塵土一路奔出了東京城。

玲瓏見他們走的遠了便問臨淵,余公子,你覺得他們能帶多少人來幫?

臨淵當著玲瓏的面打開若虛給他的信看,怕背後看恐生了間隙,再去事後彌補便是如何彌補都不如之前的一般好了,看完信后便說,不知,江湖的事情,終究是說有規矩也有規矩,說沒規矩也沒規矩。明明自己門派里有著繁文縟節,需要亦步亦趨的去做,但是出了門派,每個人卻都是為了面子而活,反而把門派里的規矩不再看重。無論多少,終究是個幫,若是來人便會是門派中的高手,否則若是敗了不光丟了命,還給自己門派抹了黑。

玲瓏看臨淵看完了信便問,信中說什麼呢?

臨淵便是等著玲瓏來問,見她問了便是回,他說我的劍壽命將近,他恰好認識一位絕好的鑄劍師,能幫我再延長劍的壽命幾年。

玲瓏跟臨淵一同的往回走,便問,余公子如果劍快壞了為什麼不換一把呢?

臨淵自己在一旁不自覺地笑了。他不是不願意換一把劍,但人終究是念著情,心中記著好,以前換過一柄,請了絕好的鑄劍師,仿了師父留給他的劍,看著相差無異,但是真去用了便是渾身的不自在,用了半日便丟在了一旁,仍舊用著師父留下來的劍。人的天性仿若便是如此,習慣了便不容易去改。有時候臨淵也會想,若是當初自己硬著性子去用那柄仿劍如今會怎樣?或許仍舊如同現在一般並不會有多大的改變,但也或許會時時念著舊劍的好,直到新劍用的時間比舊劍還長,新再成了舊,便是一個輪迴。

哎,仍舊是一口氣嘆著自己的心事,臨淵不願去想,便也只是回著玲瓏那句老生常談的話,用習慣了。

傾心出了門,坐著轎子去宗都知家,前日應的慶子的禮原本打算讓下人來送,但如今便是只能傾心自己來送。

玲瓏留在了宅中,今日郁兒醒來便是一陣吵鬧,月娘忙著布置靈堂禱告死者,安慰生者,宅子里便是比往日更加忙碌。明明是給死者的安息卻把生者鬧得喧囂了起來,有時候傾心會去懷疑喪葬重禮是否真的如此重要。

她記得小時候一家人在院子里吃飯,他去問父親自己心中的惑,為何人的死明明說要安息,但卻是活著的人世間的鬧呢?不論是親人守靈的哭還是送葬時的吵?

父親便是哈哈一笑回著傾心的惑,因為那些吵鬧不過是世間人的愧,便是有這種繁文縟節的禮才會讓活下的人安心,他們覺得只有遵循了這些禮,他們便算是盡忠盡孝了,他們便覺得沒有虧了自己的德,沒有失了自己的心,他們仍舊是世間的君子,他人口裡的孝子。他們更怕,若是虧了、少了這些禮,沒了、缺了這些鬧,便落得他人的口舌,自己惹得一身的不幹凈。

她去問母親,真的是如此嗎?

母親笑著說,那些哭是世人的真性情,傷了心了,自然便是去哭。那些鬧也是世人的真性情,他們怕死了的人看到自己的哭而反而更加去的不安穩了,因此只能用著鬧遮擋自己的心。正因為有了這些禮才會給世人一個心安理得的規矩,這樣他們便不會認為自己怠慢了親人。

傾心想不明白,至今她已經猶豫不決到底父親說的對還是母親說的對,想多了反而索性不去判定對錯,只是把他們都留在了心裡,看之後究竟自己會如何去想。

臨淵給傾心壓了轎子,掀了帘子,便說,蘇姑娘宗都知家到了。

傾心剛進了門,宗都知便是迎了出來,張著嘴哈哈地笑著說,蘇大姑娘,果然是尊禮守諾的人啊,說來給犬子慶生便是來的這樣的快,好,爽快,請進。

傾心屈膝行了女子的禮便是說,宗爺的禮我哪裡能夠怠慢的了,只是這幾日蘇家雜事繁多,今日也是推了許多事才空出閑來,便是趕緊前來,怕夜長夢多,忽略了此事。

宗都知便是長長地「嗯」了一聲,蘇大姑娘怎能如此見外,即便是忘了,忽略了想必之後也必定再能想起來,再想起來便是禮就更厚重了。

傾心笑著說,蘇家哪裡還有錢財呀,都被這幾日的災、這幾日的難給毀了。

宗都知一邊伸著手請了傾心往正堂走,一邊也笑著說,毀不了,毀不了,京城裡有蘇大姑娘你坐鎮怎麼能毀了呢,即便毀了杭州還有蘇大老爺呢,有他在更毀不了了。

蘇家的隨轎子的下人把賀生的銀兩放在托盤裡蓋著紅綢子給遞了上來,傾心便仍舊跟往日在渡口一般親自接過來,遞給宗都知。

宗都知只用手掂了掂重,便是看也未看,隨手給了下人,收了下去。

傾心這才進了屋子,在東邊的椅子上落了座,仿若剛剛遞銀子的一幕未發生一般,兩人仍舊接著剛剛的話說著。

傾心便是笑著回,宗爺說笑了,我怎能跟父親比呢。

他們在談著,正堂里的下人卻都走了乾淨,臨淵知了意,便是也要走,卻被傾心借著話頭給攔了下來。

傾心指了指臨淵便說,宗爺,這公子你可是識得?

宗都知便是仔細看了許多眼,便回,雖不識得,便總覺得面熟。

傾心便知宗都知對臨淵並無抵觸,便說,這是我路上遇險救我的余臨淵,余公子。

宗都知便跟臨淵互相拜了拜,傾心見他們拜完了便是使勁地嘆了口氣,嘆得聾子都聽得見,宗都知便不得不開口去問,蘇大姑娘這是怎麼了,這嘆氣聲這麼大?

傾心一臉的委屈,宗爺不知,余公子雖然能保我一人,但是卻保不了蘇家全家的人。

宗都知假裝一驚,喲,難道有人要害蘇府不成?

傾心等到了她要的話,便是把那臉的委屈都卸下去了,直愣愣地看著宗都知說,有,而且還不少。

宗都知見她回的直接,便也不套著虛禮便問,蘇大姑娘,今日找我不光是來犬子的吧,那一盤子銀子,重得我的手都要壓下去了,可不是在渡口說的那小小的一百兩。

傾心便是說,宗爺說的沒錯,今日來便是求你,讓你來幫。

宗都知便是一笑,蘇大姑娘說笑了。我一個小小都知,手下只有幾個兄弟,行的又是皇家的事,民間的事,我有心也無力。

傾心見他未說死,便是接著說,宗爺勿慮,只需一月,你常常帶著兄弟在蘇家四處的走走,若是見了一些不安分的賊眉鼠眼的便上前問問,護一護蘇家周圍便是。若有個不是,你便即走,無需宗爺跟各位兄弟勞心勞力,便當是巡城時多留眼一下蘇家。無論宗爺覺得合適還是不合適,明日再送一些辛苦費給宗爺與眾兄弟。

傾心指了下臨淵便說,若是有什麼事情跟宗爺請教的,我或許讓余公子來,或者宗爺找我有什麼事情我不在的,宗爺也可以找余公子,最近幾日家中的事太多,便有些忙不開,還望宗爺見諒。

宗都知未曾應了傾心的言,他亦有他的顧慮,他不是不想為蘇家護一下,畢竟這幾日京城實在是不太安定,若再出一個滅門大案,即便他沒有罪責,那罪也得安下來,誰扛著這個罪說不準,但總得有人扛著,給世人甚至是給朝廷一個交代。

但蘇府的巡城早已撤得七七八八了,傾心沒有去找官府,直接找了給皇宮應差的自己,想必也是要借著自己的官雖小,但是他人終究不敢輕易的傷,自己的命再怎麼不值錢也抵得過幾個鄉村野夫,自己就是死的再不值,也不能去壞了皇家的面子。

宗都知有些猶豫,錢他想要,並且不得不要,年紀越來越大,越要給自己想後路了,何況還有了孩子。但就怕這錢拿了燙了自己的手,錢拿了,命卻沒了。

宗都知知道自己不喜歡傾心,不,應該說凡是商賈自己都不喜歡。這些人未曾賣命便是得了太多的金銀,金銀多了便是覺得別人的命賤,可以拿錢來買。但錢到眼前了,自己又不可能不拿,不論值還是不值,他都想逼著傾心出更多的錢。

宗都知突然覺得自己的年老,未曾滅了志氣,卻把自己的貪發揮得淋漓盡致。他突然有些悲哀,自己是不是有些變了,變成了老餮,貪婪地吃著眼前所有的金銀。

傾心見宗都知沒再回話,便是笑著說,宗爺,見一見令郎可好?

終究是在腦中一瞬而過的哀,被世間的鬧一打攪了便不再去想,只是應著傾心的話說,好,蘇大姑娘,余公子,內院一行,見一見犬子,也讓犬子開開眼,看一看蘇家的大姑娘。

一行人便進了內院,去看一看這世間小小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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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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