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仇殺(上)

第二十三章仇殺(上)

有人從正門入,來向傾心報消息,大姑娘,渡口出了事,死了人了,宋總舵主請姑娘務必前去抉擇。

傾心看著臨淵拜魚鳧,拜得誠心,便知了個大概,男女之間若是這樣多是為了情,多是為了利,無論哪一種傾心都知這不是一言兩語能夠明了的,這些事情都如同地底的樹根,互相糾纏不止,若是拔出其中一個,另一個便也是傷筋動骨,鮮血淋漓地連著。你要是去問他們那個對,那個錯,便是更說不清了。什麼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各自敬重地遠著,各自清清明明地活著不好嗎?非要把自己的一部分,一刀一刀的割開給別人,把別人的一部分一刀一刀的割開給自己,兩個人痛得都流出了淚還要繼續去割才算真情真意嗎?

哎,傾心在心裡嘆氣不止,便呼了一聲,玲瓏。

玲瓏在正堂傾心椅子後面的屏風那正驚訝個沒完,心裡想著,這就是江湖嗎?這麼小,這麼巧嗎?隨便推出來個人都沾親帶故的認識著,嘖嘖嘖,這個叫余臨淵的看著乾乾淨淨,獃獃沉沉的,沒想到還有這麼多不為人知的事情,嘖嘖嘖,人不可貌相啊,嘖嘖嘖。

聽到傾心叫她,便趕緊出來,行著禮說,大姑娘,有何吩咐。

傾心便對魚鳧說,奚姑娘,宅中突生意外,若不嫌棄,可否先在後宅歇息半日,待我處理完渡口的事再回來慢慢敘述?

魚鳧重新坐下椅子,緩言細語地急著傾心,冷笑著說,當然可行,若是蘇大姑娘有急事,壞了先後順序,也不是不可以,我就委屈下,賣給蘇大姑娘一個人情,待回來時,蘇大姑娘把前恩后情一起還了就是。不過別回來的太晚,越晚恩情就越大,我的要求就越多。

傾心笑著說,奚姑娘,哪裡的話,姑娘人情達練又知世俗禮節怎能會有過分的不情之請呢。玲瓏送奚姑娘到后宅休息,讓后廚備著飯食酒饌,奚姑娘要什麼便給什麼。

魚鳧冷笑,蘇大姑娘說話果然滴水不漏,明明是自己失了禮,卻還要堵著人嘴。我便是賣蘇大姑娘一個面子,應了你。不過讓余臨淵來,我有話跟他說。

臨淵本要開口要陪傾心一同去渡口,但卻被傾心搶了話,若是余公子跟奚姑娘是舊相識,陪一陪也是自然。余公子還勞煩你在我回來前陪一陪奚姑娘。舊人終究是強過新人。

臨淵被傾心嗆了,知道一時也說不清,便是應著傾心的話,知道了,蘇姑娘,我今日留在宅內。伸著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笑著說,魚鳧姑娘,請。

魚鳧見臨淵請了三次,才緩緩起身,走在臨淵身前,哼了一聲,眼未再瞧他,便順著路進了后宅。

臨淵回著臉看傾心拜了拜她,臉上不知該笑還是不笑,傾心只是斜著眼看著他,點了點頭,便是什麼也沒說。

玲瓏見他們進了后宅,剛想說,未想到這個浪蕩遊子還有那麼些故事呢。但看傾心臉色不好,便心裡悻悻,思量道,阿姐這幾日太忙,還是把這些有的沒的先不說了吧。

傾心呼了口氣,靜了靜心,對著來人說,走,去渡口。

轎子在鬧市裡行,喧囂的鬧吵著所有的世人的安康。

傾心似乎由於從小在山中竹林生活,父母都尚靜,只有偶爾父親練劍飲酒是好喧囂,此外都是輕言細語的靜。即便是後來到了杭州,蘇府本家,所見的人都仍舊透著沉穩,不喧不鬧的在你身旁言語著。年幼時偷偷逃出蘇府幾次,見了塵世的鬧,便喜愛得很。但如今,再去聽這鬧,心裡就覺得慌亂,年幼時對著塵世喧囂的喜愛,似乎早已慢慢消退了。傾心覺得自己越來越像母親,願意呆在小小的佛齋當中,聽著佛言佛語,安安靜靜地沉著自己的心。她掀開轎窗的帘子,看著玲瓏,見玲瓏在轎外四處地瞧,臉上帶著喜鬧,心裡羨慕她的那份對外物,對世間的喜慶。

到了渡口,審言早已立在那裡等著傾心來。

傾心下了轎子,對著審言互相地拜,便問,審言師哥,知出了人命,請細說一番。

審言便一邊引著路,一邊細說,一共死了五個人,都是有家室,同時又精壯的漢子,身上都帶著武,雖然未太精進,但也不會是被殺不啃別人一口肉的人。但這次被殺的太乾脆了,身上的傷多在脖子,背上,心口處,是高手,而且還是暗殺。

傾心問,他們家中的人都安頓好了嗎?

審言說,都安頓了錢財,也承諾官府仵作檢屍完后,喪葬也全由渡口出。那些家中的人哭得傷心,但卻未有大的波動。

傾心說,若是有孩子的就再補一份錢財,若是三年過後,他們還願意嫁人,看看可否還仍在渡口裡找些喪妻的夥計,幫他們度日。

審言伸手引著路,指了指前面圍著的人群說,前面京中的官差來了,是宗都知。

傾心心中驚了一下,皇家宮禁的官?為何不是開封府的衙役?

審言說,聽說死法跟秦國公府邸的死很像,因此是皇城司的官員來了。

傾心便知了,不再言語,只是往前去,見五個人都已經收拾完畢,放在草席上,身上蓋著白布。傾心挨個看了死去的人的面貌,這是她的習慣,她父親教導她要記住所有為蘇家而死的人,蘇家欠了他們大恩,若是連他們的死都不願意去看,若是有一日蘇家遭了難,無論是否有人來救,至少心中是坦然的。這是戰之罪,是老天不公而蘇家心中未有愧疚,蘇家昌盛近了百年,早晚會有此一劫。

玲瓏見了這些人的面,便悄悄對著傾心說,阿姐,這五個人是昨日推車的夥計,我都見過,尤其是裡面有一個人的面上帶著傷疤,是當時的大夥計。

傾心記下了玲瓏的話,便上前迎宗都知的拜,便問,宗爺,辛苦了。可有收穫,若是能捉到兇手,也好慰藉這些人的家小。

宗都知一臉的老氣,四十多歲,臉上身上卻是一身的傷,給皇家辦事情常常都是拼著命的,既有皇城裡的人念著他的命,也有皇城外的人念著他的命。宗都知拼死拼活地活到這個年齡,身上反而帶了太多的秘密,這下便是誰都不敢去碰他,卻只能把那些難啃的骨頭都丟給他,等哪天他出了紕漏,好名正言順的去了官,要了命。

宗都知見了傾心便說,蘇大姑娘這兩天忙得很啊,聽說剛來京城就鬧得風風火火的,白日堂口鬧,晚上林府鬧,今日又是你們蘇家的渡口,你們家是被菩薩看重了幾眼,還是瓶子里的甘露都倒到你家門口的田地里了啊,好事都在你們家裡。

傾心也只能順著宗都知說,宗爺說笑了,只是事情一步一步地逼著,小女子不過是迫不得已,哪裡願意蘇家出這種事情,破財遭災的事情,誰家願意有啊。

宗都知聽了傾心的話便笑了,嘿,蘇大姑娘好會說話,仿若這些事都是別人做局似的,就不先討一討自己家的不是,若不是蘇家樹大遭風,能有這些災禍?

傾心低著頭順著宗都知的話說,自然是宗爺說得有理,蘇家若是避了這些禍,便修剪枝丫,不再遭大風來吹了。

宗都知定眼看了傾心一眼才說,嗯,嗯,嗯,蘇大姑娘說話就是好聽。說話歸說話,事情歸事情,蘇家別大到擋著了別家老爺們的財路,到時候,小心連皇上都保不了。屍體我都看了,果然跟秦國公府上的傷口一樣,是同一伙人所為,不過秦國公府的差事都辦妥了,銷了案。你們蘇家這一出,若是明著說,便把秦國公辦事的官差給拖了出來,會遭仇家的,若是不明著說,又怕你們蘇家覺得我們辦事不公,含糊你們,讓你們蘇家心生怨恨。我們這做皇家差事的人就是難辦啊。

傾心聽明白了,便笑著說,宗爺,說的明白。

便讓玲瓏用盤子盛了一百兩,傾心接過盤子親自遞給宗都知說,宗爺,這一百兩是給來的各位爺的辛苦費,方便買些吃喝。另外聽聞宗爺府上得了貴子,快滿月了,自然有一份厚禮,最近便是封存敬上。

宗都知看了看盤中的銀子,臉上便笑得更開了,那些傷疤都皺了起來,便也供著手對傾心說,蘇大姑娘好說好說,這事情我便如實上報,不過官府只會尋一個溺水之類,無關他殺的原因結了案,你們蘇家若是想查,我們便是不知曉。只是給你提個醒,以我多年的經驗,六年前有一宗殺人滅門案,手法跟這兩起命案如出一轍,我料定是你們江湖裡的事情,官府想管但也管得不乾不淨,不若你們自己私下查,是和還是斗,蘇大姑娘你提前支應下,我好讓你們方便行事。

傾心也拱著手笑著說,宗爺說的是,東京城這十幾年有多少事情能瞞過宗爺的眼,宗爺的耳的,若有幸查明真相,我必定提前告之。

宗都知便是拜了拜說了聲,好。蘇大姑娘小心。便收了人回去應差了。

傾心目送了一回,便又是回到了屍首處,她心裡不忍,這些人有幾個面貌經過玲瓏提醒,她也記得了幾個,昨日還幫著她頂著人潮,護著蘇家的金銀,給的打賞昨夜剛到手上,未曾逍遙,卻落得命死。每次見這種生死,便是讓傾心感覺自己的命都一點一點地抽離了出去,她覺得早晚有一日,見多了死,便是自己的命也就沒了。

傾心再去見死去的人的家室,安慰了一番,便是要走,家中還有奚姑娘的話等著她去問,她不覺得這個人突然來找她會那麼簡單,她若是真跟了林府那麼多年,她必然知道的事情要遠比傾心更多。

審言等了個沒人的地方,悄悄攔了傾心回去的路,要跟她私下說,有事情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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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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