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入京

第十四章 入京

臨淵早早地起,趁著一日的寒還未褪去,便在庭院當中練起了劍。

他喜歡日還未曾高出東山時就起來練劍。自小養成的習慣,如今大了卻發現想丟也丟不去了,只是三日未曾練劍,今早睜起眼就是一身的癢是那種去撓也解不了的癢,於是就要去留一身的汗,解身上的癢。

臨淵還記得以往每日在山中,他師父都會每日比他早起,點一盞燈,亮在他的床頭,他見了一次,兩次,見多了,心裡便是不安了起來。再也不敢比師父晚起,怕睜開眼時,看到師父的那張臉,露在燈光里,罰著他的心中的不安。

真等師父仙逝了,他早就養成了早起的習慣,他賴不了床,也不想賴床。他遵循著師父給他的教誨,但有時候,尤其是累了一整天後,他依然想再晚一點起床,但每次想起師父的臉就從床上驚了起來,他怕他起身晚了,睜開眼會看到師父的臉,他怕自己會埋在師父懷裡去哭,他更怕哭久了再去抬頭去看師父時,那張死去的臉會腐爛起來,那張死去的頭會從脖子上掉了下來。掉到自己的懷裡,自己便再也走不出這種驚恐了。

他不能,他便再也不敢晚起了。有時候臨淵甚至是懷疑,師父的死是不是他的一計,來驚著他的念,師父其實還在夜裡,在紅塵的某處仍看著自己。他有時候會嘲笑自己的這種想法,只因為師父跟自己太親近了,就變得離不開他。因此他的一生常常是拒絕別人對他的好,他不願靠這些人太近,只願意遠遠隔著,看著世人的好。

臨淵舞著劍,把自己的那些念,那些驚,那些怕都揮了出去,真怕這些念想都積攢在心裡,最後在某個夜裡,突然爆發了出來,自己就再也連睡都不敢去睡了。佛寺兩年的修行仍舊是抵不過自己心中的那些念。

師父呀,師父,你真是連死都玩弄著徒兒。

傾心早已起了身,即便是慌亂了兩夜,自己仍舊是習慣早起,囑咐好玲瓏準備今日上路的事宜,聽玲瓏說那個浪蕩遊子今日還在院中練劍,自己便收著衣服,踱著腳步去院中尋他,尋到了就只是廊下往院中去看他,怕自己的呼,驚了臨淵的劍,划傷了他自己。

臨淵練的一身的熱,便脫去外衣,只留下貼身的內衣。風吹了過來,把他身上肌肉的線條都貼顯了出來。日高出了山,溫煦的光,都把夜的寒驅散了,那些光都照在了臨淵身上。臨淵手裡的劍被陽光反射著,閃到了傾心的眼,她便是劍光暈眩了神。等再能睜開時,臨淵已練完了劍,把劍收回了劍鞘里,微微對著傾心拜了拜,便背對著她把脫去的外衣都穿了起來。

玲瓏端了茶水放在了一旁,傾心便呼著他的名,余公子,若無事可否前來一敘?

臨淵整理完自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地呼出去,便把練劍時提起的氣都安穩了下來,這才提著劍來見傾心。

傾心給他斟了茶,輕輕地推著茶杯,讓他去飲。臨淵見了,就飲了一杯,暖著清晨的寒。

傾心再斟滿,才開了口問他,余公子今後如何打算?要去往何處?

臨淵一臉疑惑地看著她,心想自己昨日難道沒言語清楚,便是回著,與姑娘同行。

傾心問,同行到何時?

臨淵回,同行到子山回時。

傾心便知了他的心思,謝著他的好,有勞公子了。

臨淵便點著頭,別人若是謝他,他就不自覺地盛著。有時候臨淵也覺得自己的一生似乎都被別人綴著,他們向你求好,他們向你哀求,你便是不忍去拒絕。是對,還是錯?臨淵似乎也有點分不清,這世間他有太多的好壞都分不太清楚。他抬頭看著傾心,看著這個女子,他只見了她三面,因為應了子山的諾,所以接下來的時光里,不願她願還是不願,自己都不得不去面對這個女子,甚至是這個女子背後的整個家族。這個女子不過是剛剛出了杭州城就遇到了他人縝密的偷襲的行徑,之後呢?之後的兇險會更加洶湧,臨淵太知道江湖了,江湖裡不會因為你逃過一次險就會逃離危險,這些危險會一直埋在暗處,更加精密地去謀劃下一次的刺殺。自己真的能撐到子山回來嗎?臨淵不知道,但他依舊要遵守這個諾。有時候臨淵也好奇自己為何要如此呢?僅僅是因為當初別人的一個諾言就真的要把自己的命給搭上嗎?如果在子山未曾回來前自己就先死去了的話,那我究竟是完成了諾言還是沒有?

他自己在心裡就是一嘆,懶得去想,拿起傾心為他斟的那杯茶,輕輕吹了口氣,便又是飲了一杯。

傾心離了揚州城,順著官道往京城的方向走,李叔尋了揚州蘇家河運的渡口,引借了十多名護衛,放在傾心去京城的馬車周圍。玲瓏掀開車簾去看這滿滿的人罩著車,仿若把他們當做了巢中的雛鳥一般護著,她再把頭探出車外,去找臨淵,看他遠遠地綴在馬車外,隔著十幾個馬身,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玲瓏突然來了玩心,便向臨淵揮著手讓他向前,臨淵見玲瓏向他揮手以為有事情要說,疾跑了幾步,玲瓏便又揮著手讓他別來,臨淵便是只能慢下了馬蹄,漸漸與馬車拉開距離。

玲瓏笑得開心,覺得玩弄了臨淵,報了他當初沒有跟她打招呼就救走傾心的仇。這才縮回了身子,放下車簾,去看傾心,問傾心,阿姐,大老爺跟大娘有說什麼嗎?

傾心手裡看著離開揚州前李叔放在手裡的字條,裡面有父親親手寫的字。玲瓏見傾心自從看了紙條后就不在言語,她心裡就有些擔憂,便問傾心,阿姐怎麼了?大老爺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傾心被玲瓏的言語打斷了想,便把字條握在手裡,再看了看玲瓏,把字條給了玲瓏,讓她自己去看。

玲瓏愣了一下,往常這些紙條文字,傾心常常只是轉述,只有那些她猜不透,想不明白,甚至是不知道如何去言語的時候才會把紙條給玲瓏自己來看,大部分這種時候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玲瓏見傾心依舊把紙條伸過來,讓她來看,她便快快地伸出手去拿,翻過字條后,便見了字條上的文字:

已知安平,家中無恙,京城巨變,小心慎行。

玲瓏便知傾心為何安靜了。她亦不知該如何言語,只能猶猶豫豫地試探性吐出聲,阿姐,怎麼辦?

傾心走了神,聽玲瓏問她怎麼辦,她突然笑了,笑的有點止不住,她突然想起她昨日路上問臨淵,問他怎麼看孔家。她抬眼去看玲瓏,安慰她,不去想它,走一步便是看一步便是,先到了京城再說,去問問,審言師哥,看看他知道什麼,現在便不做他想,趕路便是,想也無用,問也無用。

傾心點點頭,讓玲瓏把紙條燒掉,玲瓏取出火摺子,點燃了紙條,他們兩人坐在車裡看著那張紙條一點一點地燃燒殆盡,最終成了灰,都落在玲瓏早已鋪好的手絹上,玲瓏掀開車簾把手絹里的灰都抖落到車外,那些灰便都順著滾滾的風塵都陷在了馬蹄車輪之下。

玲瓏便是催促著前行,一行人就在日月星辰里往京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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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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