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試探

第十章 試探

臨淵在房外等了些許,終究是等到門閂的插門聲一點點地挪動,卡住了門才離了門遠了些,站在二樓的廊下,看一樓的大堂,看大堂里那緊閉著的大門。

柜上的掌柜早已歇息,只留了一盞燈,跟幾個銅錢方便夜裡若是有客人買酒買肉好做零錢。夥計便也是剛剛給臨淵開門的那一個夥計,身子早已是趴在了桌子上眯著眼,想睡卻也是睡的不沉,仍就怕是有客人要酒來喝,他不得不支應著點。

臨淵跟傾心進大堂時原本還有兩三桌人在那裡飲酒高聲,終是都不見了,只有一桌酒食留了下來一人便在那裡獨自地吃。於是這個大堂便只剩下了這人動箸放箸,倒酒飲酒的聲響了。聲響不大,卻足以讓夥計無法安心去睡,也足以讓在二樓的臨淵聽的清楚。

臨淵低頭去見,便見桌上的燭在燈盤裡恍恍惚惚地燎著人的面,那張男子的臉便是露在燭火當中,看不清飲酒時的嘴鼻,只能見那兩道劍眉直斜斜地插在眉梢。再去見便是見到桌子上的劍,未曾看的仔細便是已知劍的好。

世間上的物的好,有時便是這樣會赤裸裸的露在眼前,只要去瞧就知其中的好。

臨淵喜歡的東西不多,劍是其中之一,他的劍是他師父傳給他的,上面有著師門的血脈,他便是愈發的珍惜。有時候臨淵也會去想,當初為何師傅選了他而沒有選別的師兄弟,為何自己手裡的劍是這把劍而不是其他的劍,他有時候認為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因為他無法再去選擇,無法改變,那麼自己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問自己又有什麼用?但是有時他又認為正是因為無法去改變那更值得去追問。他思量了很久,便是終究不得答案。

臨淵見了劍便要躲,他不願意惹麻煩,也不願意讓他人多看他。他習慣了隱在人海里,人們若是見了他便覺得他應該是在這裡,正如人海里的其他人一般,不知你來自於何處,但是此刻你似乎就應該在此,人們若是不見了他,便也是覺得這人應該是去了他處,未曾挂念在心中,未曾覺得有任何的不妥,仿若萍水相逢的兩人擦肩而過,你不記得他,他亦是不會記得你,但你們卻不會有任何的念想,即便去想也是想不起來的影,只是似乎好像是如此。

臨淵便不自覺的把自己的身子往後退,他亦要躲在暗處,樓上廊間的燭太亮,把自己的整個身子都露給了世間,他怕世間的玩笑,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世間的玩笑。他總是對這世間有點木訥,人們都在紅塵里追名逐利,嬉笑怒罵,他卻願意躲在別處看,看那些紅塵里的的喧囂吵鬧他便聽著舒心,看著婚嫁他便跟著心裡高興,看著喪葬便也是有些傷感。但對名,對利他總不知道該如何去做,他覺得那些東西不屬於他,他便是遠遠地隔著。隔著久了現在似乎連看都不再有些不願去看了,在寺院這兩年清凈慣了,連心連眼都有些清凈,不願意去惹塵埃。

樓下的男子飲著酒抬著頭,便看到了樓上的臨淵,看到他小心翼翼地往後退,想要隱去自己。那男子便是不自覺的笑了起來,那雙劍眉便是翹得更高了。飲了自己杯中的酒,便是換了另一個杯子,斟滿了酒,便高聲地呼著,樓上的兄台,夜中凄冷,一同相酌否?

臨淵便是無奈,只得把已經退回去的半身向前一步整個身子又露在天地里了,站在燭下,明晃晃地顯著自己的身,自己的臉,拱著手客套著樓下的相邀,恭敬地回著,兄台好意了,在下有事,今夜不便飲酒,有緣下次痛飲。

臨淵要撤手轉身入傾心的房,要躲這煩人地邀。那杯裝滿酒的杯便已是灼在眼前,他要是躲那酒連同酒杯就一同碎在了傾心的房門上,他怕傾心驚了神,便只能接下這杯酒,酒在杯中打著旋,杯里的酒咣當地響在裡面,窩在杯中一層層地浪著酒花。

樓下的男子便是叫了一聲,好,兄台接的好,我先干為敬。兄台自為之。男子便又是一飲,那飲酒下肚的聲似乎都通過喉頭的上下涌動傳到了整間客棧當中。

夥計被驚得清醒了過來,抬著迷濛的眼四處去瞧,看了看樓下的男子,又抬了頭看了看樓上的臨淵,便是一個轉身入了后廚,怕在這裡惹了麻煩,本來山間行走的不是為生計而奔波的販夫走卒,那便是覺得行走江湖的浪客苦士。不好惹,也不敢惹,見多了,見慣了,便有了自己的心思,若是覺得不好,便是悄身離去,莫被裹挾在期中被誤傷了。自己的命總比這些熱鬧重要,這些人都不好惹,自己只想安安心心賺些錢,回到老家能夠在那裡娶妻,生子,死在滿床的嚎啕當中,千萬不要死在這異鄉凄冷的山間客棧,沒人去哭他的死,只有人去哀愁如何去埋他,連死都成了拖累,即便自己矮小到連他人都不願多看自己一眼,也不願把自己的死都讓他人嫌棄。他還有自己的老母需要供養,那麼這些人呢?夥計有時候也想,這些人,這些在外奔波為名為利的人,他們有老母嗎?若有?為何拿自己的命去換那些名,去換那些利?

他偷懶的時候會去想幾次,想不通,想不明,便不去想,只在心裡感嘆一聲,他人家的事情與自己何干!

臨淵見夥計去了后廚,整個大堂便是只剩下了他跟樓下的男子,別人已飲了酒,自己便不好駁了他人的面子,也只能抬起酒杯,飲了下去。那酒的熱烈便躁在口裡、嗓子里順著自己的喉頭一直順到胃裡,暖了整個身子。

臨淵不願再去飲,便使著勁力把杯揉出一道縫隙,把酒杯丟回樓下,若是再丟回來,那杯便是會自己去壞。

樓下的男子接住了杯,些微一頓,便拿起酒壺便是換了一個杯往裡注酒,那酒水聲便響得灌了滿耳。臨淵剛要推辭,那杯酒便又是從樓下飛到眼前,他便是只能硬著頭皮去接。樓下的男子抬手舉杯,高聲道,相見即是緣分,我見兄台見了我的劍便是眼中清亮,要是愛劍的人,不若下樓與我一同飲酒賞劍?

臨淵要張口拒絕,便是聽到傾心在屋內輕輕地言,余公子。

臨淵回著身去聽她的言語。她讓他去,有些事情終究是躲不了,既然已經發生在眼前了,那便是要去迎。

臨淵在門外便是一靜,看著門內的傾心的影被燭光照的虛晃,等了些許,等她是否還留有話。再等才知她便是未有,便言,劍還在屋內,你若是心中不安那便仍舊是抱著它。若是有事,便喊,我在樓下大堂,頃刻便到。

傾心只是輕輕回了個,知曉了。

她仍舊是怕他,她在屋裡聽到了他們在外面的言語,那些言語仿若是故意說給她聽的,聲音便是那麼清亮地傳到了她的耳里。她怕跟這個人太親近了,怕自己不去懷疑他,怕自己把自己置入到危險當中,卻渾然不知。她早就知道一個人在危險當中若是有人相助脫離危險,那人便是極度的讓人信賴,但仍舊不知是否有人做局,你是否仍在他人的局中,等待你把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了后,便是一把刀抵在你的喉頭。

傾心便是依舊立在那裡,聽臨淵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地遠去了,聽到下樓梯時得吱吱呀呀的聲響,才放下心,回頭看臨淵的劍,仍舊放在凳子上,包裹著布,她便穿了衣衫,把劍摟在懷裡,她想把布打開,看看這把今夜幾盡陪了她一夜的劍到底什麼樣子,但終究覺得失禮,便是坐在床上不敢去睡,等臨淵回來,他還未交代清楚今夜如何去睡。想到這裡,傾心身上便是又覺得涼了起來,緊了緊衣衫,也緊了緊懷裡的劍,於是滿屋便是只有傾心的心跳響在夜裡。

她不知臨淵什麼時候會敲響那扇門,她的那雙眼便是死死盯著那扇門。

等它去響,等他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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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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