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天明大呂
看著自己小徒弟的死亡，虛元子不顧剛剛被燕融一劍刺穿肩頭右胸膛的強勢，眼中怒色更濃，大喝一聲，身體四周竟是出現了紅龍環繞，整個人氣勢更勝之前，作勢繼續衝出。
蔓延著紅光的雙手卻是被身後一個人影拉住。
「你退下去別處幫忙，讓我來！」
「我！」
虛元子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的秦無炎，眼中卻是戰意盎然。
秦無炎嘆氣搖頭。
「你現在還不能死，你死了另一邊的藍衫人那裡可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內心掙扎了一會，虛元子抬頭看著對方神情中露出的堅定，苦澀抱拳。
「保重。」
秦無炎轉身對著虛元子抱拳還禮，待虛元子拖著受傷的身軀和其他長老一道去阻止名叫風落的藍衫人之後接著對著天明宗大殿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這一躬，鞠的是整個天明宗。」
「是我對不起天明，早該知道有這麼一天卻為了一己私利一直隱藏不說。」
「直到親臨其境，我才知道自己是有多後悔。」
「如果上天能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我一定會選擇早早地告訴大家真相。」
「可是沒如果。」
「那就讓我，最後一次陪天明宗走一趟吧。」
語落，秦無炎蒼老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半空中指揮飛劍屠戮人群的燕融旁邊。
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老人，中年儒士瞬間召喚回了所有的飛劍，眼神逐漸變得凝重。
嚴陣以待！
……
老人站在漫天的大雨中，雨水打濕了他花白的頭髮，剛剛解下辮結披著的頭髮此刻被雨水凝結緊緊貼在頭上，看起來好生狼狽。
好似剛剛少年在小木屋感受到的豪氣雲干是一場幻夢一般。
他看著眼前眼神恍惚的少年，眼神一如既往的慈祥。
「浩兒，你就待在現在相對比較安全的旁峰，等下記得我路上跟你說過的，看到結界出現裂縫了你就讓小七進入儲物袋然後捏碎手中的傳送符。」
「可千萬別一會兒被我無敵的身姿給迷住了忘記捏碎了。」
不知道為什麼，老人越這樣嘮叨林浩卻越是莫名地覺得想哭，他哽咽著聲音嗯了一聲。
「我遮掩住了你的氣息，在這混雜的天明宗里他們幾個暫時也不會注意你，等下你可要集中精神瞪大眼睛好好看著我是怎麼個大展神威法的，這對你而言是難得的寶貴經歷。」
說到這裡，老人面色竟是露出些不好意思。
「那個……浩兒啊……」
少年哽咽著應了一聲。
「其實我走之前有個小小的要求想你答應一下。」
「嗯？」
少年露出些不明所以。
「那個……能不能叫我一聲師父啊？」
「雖然好像我啥也沒教過你。」
說著老人難得的挫了挫雙手，貌似有些掩飾尷尬般地嘿嘿嘿地笑著，不過眼睛卻是一直盯著眼前的少年，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回答的瞬間。
少年明顯一下子沒答應過來，但片刻便回過神來。
他雙膝下跪，雙手作揖。
「弟子林浩，今日拜天明宗朱……」
「虛雲子。」
老人出聲糾正。
少年身體一震，卻仍是繼續說道。
「拜天明宗虛雲子為師。」
「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少年往被大雨沖刷的地上用力地磕了一個響頭。
再叩。
一跪三叩，三跪九叩。
一旁的小猴子眼中露出好奇盯著這一切，少見的沒有出聲，只是抬頭看一下老人，又低頭平視眼前跪拜的少年，然後不停地撓著手背。
老人出奇地沒有像平時一樣攔住少年說起來吧這些話，只是眼中盈著晶瑩，口中不停地稱讚。
「好，好，好……」
然後他身影漸漸地消失在了少年的眼帘。
……
「元嬰中期。」
看著一步跨至燕融身邊的秦無炎，半空中的中年人微微皺了皺眉頭。
「看來消息有誤，一個小宗門居然能出現兩個元嬰期。」
氣息牽引！
他驀然轉身，看著自己不遠處慢慢凝聚而成的老者身影。
「看來是三個。」
語氣平淡，古井無波。
……
天明宗不算什麼大宗門，弟子長老總共加起來也不過寥寥千人，只是從一開始的暴亂開始，在藍衣人的屠戮之下，轉眼間就去了半數左右。
還好在掌門拖住兩個藍衣人，秦無炎拖住了燕融，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長老虛雲子也出現在了大家的視野之中上前與半空中對方首領對峙，而且在眾長老弟子鍥而不捨的努力之下名叫風落的藍衣人也不得不正面衝突，雖說境界遠高於眾人，不過傷亡數相應地減少了開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不過天明宗眾人也明白這一切也都是暫時的，一旦天空中對面任何一方取得勝利，那在其加入戰場之後就將又回到最初一面倒的局面。
掌門，大長老，一代長老，此刻成為了整個天明宗的希望，雖然這些希望看起來有些渺茫。
尤其是以一敵二的掌門令人感到無比的擔憂。
「雖然不知道他以什麼秘法短時間令自己從元嬰初期爬到了元嬰中期甚至還帶有隱有突破後期的修為，但是必定不能堅持太久。」
與方建寧交戰的兩個藍衣人眼神交替，一直只是拖住方建寧而不去正面交戰。
雖然他們也是元嬰中期的修為，不過任誰也明白困獸猶鬥的道理，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拖到等方建寧秘法過後自取滅亡。
畢竟燎原之火最後剩下的也只會是滿地的灰燼與塵埃。
方建寧一直不停地欺身上前，招招都是簡單直接，一看就是以命博命的招式，大有一種拚死一個不賠拚死兩個穩賺的氣勢。
掌掌入命，風雷之聲不絕於耳。
方建寧一進再進，兩個藍衣人卻只是稍做抵擋，一退再退，後退過程中不免受了點傷，不過方建寧也因此一直沒能完整地傷到他們。
或許是秘法時間要到了的問題，方建寧身上的氣勢漸漸弱了起來。
他眼中露出焦急與果斷，竟是渾身血光大增，速度暴漲，帶著之前從未有過的力量，自天空中朝自己天靈蓋一掌拍下，然後身影瞬間消失。
「嗯？」
兩個藍衣人第一次見這種古怪的招式，來不及疑問卻是感到四周一種避無可避的森然殺機，紛紛準備出了自己的渾身解數等待方建寧的出現。
生死一博！
緊張的氛圍之下，卻好像沒有誰看見，那道黑衣身影卻是出現在了宗門那口巨大的黃鐘之前，眼神複雜。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像看著多年的道侶，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龐。
當！
一聲鐘響。
洪亮的鐘聲將兩個全力警戒的藍衣人嚇了一跳，出現了片刻的失神，下一刻，眼前的一幕卻是讓他們頭皮都炸了起來。
方建寧不知何時在他們沒發現的情況下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們身邊，朝著他們的天靈蓋一掌拍下。
詭異的是這一掌他們居然沒有感到任何的靈力波動。
但兩人仍舊不敢大意，一個使出渾身解數朝掌一刀撩起，另一個身體四周瞬間出現一層紫色光芒，化為一個球形光罩將其嚴嚴實實地保護起來。
但眼前的方建寧明顯不會因為他們做出的防禦姿態就放棄，仍是往前一掌拍下。
凌厲的刀光劃過，竟是直直地從方建寧身體中一瀉無阻地通過。
毫髮無損。
「虛影？」
一掌拍下，卻如吹面楊柳風。
下一刻他們環顧四周，互相凝視著對方眼裡的不可思議。
半空中，地面上，每一個人身邊都出現了一個方建寧，眼神複雜地一掌拍下。
半空中為首的中年人眼中露出難得一見的凝重。
我以掌撫天明宗。
當！當！當……當！
刺耳的鐘聲不停地回晃在天明十七峰。
兩個藍衣人面上雖露關注，可動作卻沒絲毫鬆懈，直至那輕飄飄的一人一掌消失在身邊。
「這樣啊。」
喃喃的囈語回蕩在此刻在天明宗的每一個人心頭。
鐘聲緩緩消失。
「師父說過，天明宗雖然建宗這麼多年了，可是一直拿不出什麼能擺得上檯面的底蘊。」
「沒什麼功法秘籍，沒什麼守護神獸，更沒什麼隱世高人。」
「唯一能看起來像個樣子的，就是宗門這口大呂黃鐘，從宗門建立開始便一直存在，說起來還算我們的老祖宗。」
「這麼些年，矢志不渝忠心耿耿，就像整個宗門的鐵哥們一樣。」
「雖然它不是鐵的。」
話語間眾人驚然發現宗門的大鐘竟是緩緩飄浮了起來。
而隨著大鐘的漂浮，逐漸地露出了剛剛消失不見的方建寧。
舉鍾而走，步履蹣跚。
看著略帶滑稽的一幕，卻首次令兩個藍衣人面色大變。
從那大鐘上感到的生死危機，令兩人直想拔腿就跑，可卻詭異地發現自己居然被眼前的大鐘散發出的威壓壓得動彈不得。
眼前的世界逐漸變成一片灰白，唯一帶著色彩的，是那個向自己慢慢走來的身影。
「救命！」
兩人想發聲，卻只能動動嘴唇，發不出聲音。
結界上方的中年人似乎想做些什麼動作，但看著對面鬚髮飛揚的老人，想了想還是什麼也沒做。
而風落燕融兩個此刻被一干弟子長老和秦無炎死死拖住，明顯抽不開身。
「唉，是我大意了。」
中年人向著對面的老人抬手，做了一個手勢。
「請。」
結界下方。
扛著大鐘的中年掌門面色從紅潤逐漸變成了蒼白，然後開始露出皺紋。
一步一蒼老。
中年掌門的鬚髮逐漸變白，面容枯槁。
然後他徹底地變成了老人。
老人似乎有些累，喘著粗氣把大鐘放在空無一物的身邊歇息了一會，擦了擦汗扛著繼續往前走去。
看著越來越近直至走到身邊的方建寧，兩個藍衣人眼中驚懼更甚。
老人舉鍾過頭頂，如霸王扛纛，然後一把砸下。
當！
鐘身罩住兩個藍衣人，發齣劇烈的晃動，老人似乎有些把持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老人扶著大鐘慢慢地站起來，尷尬地拍了拍衣服下擺，看神情似乎有些為自己在弟子面前跌了面子有些懊惱。
然後他又舒展開眉來。
「不過也無所謂了。」
他咬開自己的雙指，開始在鐘身上慢慢刻畫。
「師父說過，哪天天明宗遇到危機了就放你走，我一直以為師父是開玩笑的，誰知道這一天還真來了。」
苦笑一聲，他繼續刻畫。
「師父他老人家說你是遠古時代遺留下來的靈物，我一直不信，直到剛剛才真信了。」
「果然神奇。」
「天明宗有你陪伴這麼久，也夠了。」
「走吧！」
隨著方建寧語音的落下，一個古怪的銘文終於形成。
血紅的銘文發出微弱的光芒，然後蔓延整個鐘身。
半空中的大鐘散發萬丈光芒，緩緩轉動，平日里看起來樸實無華的鐘身周圍竟是出現龍鳳棲息環繞，有靈山秀水，更有鳥語花香游魚飛雁。
那些個龍鳳魚雁眼中竟是露出靈動，一臉好奇地看著大鐘前痴痴看著一切的花白老人。
猶如一方小世界觀望一人。
老人努力睜大眼睛，卻仍是盛不住眼中滴落的淚水。
然後他閉眼轉身，雙手排開。
「師父，我來了。」
老人似乎被抽掉了生命的最後一絲精華，他排開的雙手無力地頹下來，跌坐在那方小世界的旁邊，緩緩閉上眼睛，然後化為灰燼慢慢消失在天地之間。
大鐘繼而旋轉，帶著光芒萬丈的一方世界衝出結界，劃破天際。
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