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氣吞萬里
或許是因為初賽的決賽原因,今日天明宗的觀眾比前幾日都要來得多。
天明宗十二個擂台的叫好聲此起彼伏,有幾個擂台已經比賽出結果,於是擂台的觀眾密密麻麻地湧向那些還沒比完的擂台。
看起來頗為巍崴壯觀。
已經比賽完的選手可自行選擇是留下等長老療完傷再走還是直接回去。
受傷不大的亦可去觀戰那些還未比完的擂台。
十二號擂台的人群早已作鳥獸散,直留下零零星星的幾個人,而獲得本擂台第一名的林浩此時正享受著長老的治療。
實在不是他不想回去在慢慢療傷啊,而是就以朱老頭和陳校兩個人,林浩想不出回去有任何可以輕易療傷的法子。
這苦日子就得精打細算啊。
此刻心中多有感慨的他沒注意到不久之前隨著人潮默默退走的鄭重。
「真不愧是浩兄,居然拿起了初賽的第一名……」
「我給你說你可給我們新弟子做了一個好榜樣……」
這些想象中的場景並沒有發生,鄭重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上去如往常一樣寒暄,再嬉笑著去拍打林浩的肩膀。
或許是鄭重看著林浩從擂台上站起身的那一刻,突然產生的莫名而又遙遠的距離感。
觸手不可及。
人群中鄭重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一聲。
再不回頭看十二號擂台。
……
似心有所感,林浩轉頭看向那片擁擠向十一號擂台的人潮。
人潮中一個小黃點急速放大。
「小七!」
林浩失聲喊道。
小七怎麼跑出來了這裡?那怪老頭又在哪裡呢?
沒來得及等林浩多想,毛茸茸的小七飛奔著一躍跳到了林浩的肩膀上,用頭親昵地蹭著林浩的臉頰。
「好了。」
一旁的長老療完傷以後眼神慈祥地看著這親密無間的一人一猴。
這都是咱們天明宗日後的希望啊。
一滴冰涼的清淚打在林浩手上。
「你這傢伙,咋還哭上了?」
林浩語氣溫柔地斥責小七。
不對!冰涼的清淚?眼淚不是熱的嗎?
林浩抬頭,卻是看見一臉無辜神色的小七背後漫天的烏雲密布。
天色瞬間暗了起來。
要下雨了?
卻是見林浩旁邊負責療傷的長老眼神一凝。
天明宗所有的長老紛紛露出凝重的神色,緊接著大聲宣布。
「停止比賽!」
咔嚓!
一道閃電自空中閃過,一下照亮了整個天明宗無數雙明亮的眼睛。
天空中異變橫生!
四周風雲聚散,升起道道閃電,卻不是尋常閃電的一閃而過,而是逐漸地密布開來,像是在編織的一道大網。
遠方有似有戰鼓大聲敲響,聲聲震天威!
刷!
大雨傾盆而下!
不過恰時天明宗主峰上亮起一道明晃晃的結界,將漫天大雨阻攔在了結界之外。
眾長老神色卻更是陰沉。
一襲黒衫的掌門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半空之中,面色蒼白,嘴角還殘留著一絲剛剛抹去的鮮血痕迹。
一干弟子有些不明所以發生了什麼,議論紛紛。
「掌門不是閉死關嗎?怎麼出來了?」
「聽說這提前出來死關付出的代價可是相當之大啊,掌門嘴角的鮮血應該就是明證,可是這有什麼比閉死關還要重要的事情?」
有弟子好似想到了什麼,身體微微顫抖。
半空中的掌門露出苦澀一笑。
是啊,有什麼比閉死關更加重要的呢?
抬頭看著結界之外的由閃電鑄成的絲網越來越大,掌門嘴角露出苦澀。
天明宗千年大劫吶。
隨即手中劍氣縱橫,分為九道打向宗門主峰的那口大鐘之上。
大鐘連響九聲!
關乎整個天明宗的音鍾九響,響徹整個天明十七峰!
掌門的聲音隨之而至。
「眾長老弟子聽令!」
「隨我出戰,抵禦外敵!」
「抵禦外敵!」
宗門掌門回聲嘹亮,震動整個天明十七峰!
也震動了天明宗的每一個人的心靈深處。
許多天明宗弟子明顯沒有過類似的經歷,上下一片嘩然,眼中露出一種對未來的迷茫與無助。
「這……」
「怎麼……可能?」
與此同時,天明十六旁峰一處處隱藏的洞府內的弟子或者長老們也紛紛走出。
山林中。
一個衣衫襤褸,面容憔悴又鬍子拉喳的中年男人手提著一個泛黃的酒葫蘆歪歪倒倒,走兩步路就歇靠在一棵就近的樹旁。
他眼神迷離地看著天空中逐漸編織而成的電網,哈哈大笑。
「作繭自縛!作繭自縛!」
而在他身後的不遠處,一個老頭默默地跟著他,神色複雜。
「前輩?前輩?」
「嗯?」
中年男子回頭看著這個看起來比他年齡大很多卻叫他前輩的老頭。
「你在叫我?」
還沒等老頭回答,中年男子仰頭一口酒灌進嘴裡。
「我不叫前輩,我叫……嗯?我叫什麼來著?」
說著男子露出一臉的茫然,用手使勁撓了撓頭。
「我叫……對了,你剛剛找我,你叫什麼來著?」
聞及此,老頭突然抱拳一拜,朝著中年男子深鞠一躬。
「晚輩秦無炎,懇請前輩救天明宗與水火之中!」
「嗯?救什麼?」
中年男子接住斜靠著的大樹上剛剛掉下的一片枯葉,神情似笑非笑。
「懇請前輩救……」
還沒等秦無炎說完,中年男子竟是大飲一口,踉踉蹌蹌又往前走了幾步。
「你不知道?」
「痴人!痴人!」
「哈哈哈!」
一身邋遢的中年身影東倒西歪地往前走,再沒回頭。
空餘在身後一直躬著身體的秦無炎,滿嘴苦澀。
咔嚓!
天空中一道粗壯的閃電閃過,照耀在那個躬身拿出一個黑色命盤怔怔流淚的老者身影之上。
命盤似一塊華美的曜石光華流轉。
老者像一個無助的孩提嚎啕大哭。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是我捨不得啊。」
……
天空中大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瀰漫開來,眼看就要完全籠罩著整個天明宗。
掌門看著某個方向苦笑一聲,大袖一揮。
「打開結界!隨我迎敵!」
許多弟子雖然還未能完全反應過來,但還是立馬做出了決定。
「殺!」
一時間喊殺聲震天,會御劍飛行的弟子通通站上飛劍,不會的新弟子們紛紛準備好自己的殺手鐧,以求等下做好萬全的準備。
隨著結界的打開,傾盆大雨有大河奔騰之勢,嘩地一下灌進了天明宗。
旁邊的長老早就飛身而起,獨留林浩抱著懷裡的小七手足無措。
未經多少世事的他此刻心中一片茫然,一時間竟是找不到任何的方向,嘴唇不住地顫抖。
突然他身體一震,似乎想起了什麼,然後抱住小七往一個方向跑去。
秋風涼如水,卻沒能吹乾少年臉側那分不清的汗水雨水。
看著那座在雨中似升起寥寥炊煙的小木屋,他濕著衣服顫抖著雙手推開房門。
吱呀。
房門似一個垂垂老矣的耄耋老人伸了一個懶腰的*。
屋內的老人手法熟捻地炒著菜,鍋內的青椒夾雜著肉片上下翻飛,煞是好看。
聽見開門的聲音老人並沒有回頭,而是伸手開始準備做最後的裝盤。
「快去拿塊干帕子擦乾頭髮,然後去火邊烤烤。」
林浩放開小七,按朱老頭說得去拿了塊干帕子擦著頭髮,站著運氣調整好自己的呼吸之後才找了個凳子去火邊冷得瑟瑟發抖的小七旁邊緩緩坐下。
沒過多久老人炒完菜用手在圍裙上揩了揩,滿臉和藹地看著林浩。
「傻孩子,怎麼跑得氣喘吁吁的?」
聽著朱老頭關心的問候,林浩想說點什麼,卻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出口,只得怔怔地看著朱老頭。
「你陳師兄剛剛也回來過,腳步匆匆的,連飯都等不及吃就又走了。」
「不過還好,你剛回來我這就炒完了,吃飯的時間大概耽誤不了。」
還沒等朱老頭開口說吃飯,一旁賊眉鼠眼的小七已經伸手抱起一盤菜,一口氣倒了大半數在自己剛剛從櫥櫃中翻來的碗里,雙手抱著就往小木屋的角落裡跑。
神色那叫一個洋洋得意。
苦笑一聲,林浩抬起自己面前的飯碗,低頭大口大口地扒著飯。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今天的飯最是索然無味,林浩卻最是吃得多。
風捲殘雲。
肚子已經撐得疼痛起來,腮幫子吃得鼓鼓的,林浩仍是伸筷子去夾所剩不多的菜。
一雙筷子擋在了林浩即將伸到盤子里的筷子面前。
耳旁傳來朱老頭溫柔的聲音。
「吃飽了就行,沒必要為難自己全部吃完。」
似乎被這句話戳中了林浩的淚點,他放下了筷子,邊蠕動著腮幫子邊大滴大滴地掉眼淚。
他含糊不清地哽咽。
「我怕以後再也吃不到了……」
正在收回手的朱老頭動作一停,大聲地嘆了一口氣,久久無言。
等林浩差不多把嘴裡的飯菜全部吞下之後,朱老頭遞出一方帕巾、一個儲物袋和一塊看起來材質脆弱的符石。
「給,擦擦,這塊傳送符和儲物袋自己揣好。」
說話間老人緩緩地站起身,身上氣勢漸起。
如大江東去,如飛瀑千里,更如濤濤江水。
那一刻的朱老頭,辮結全解,鬚髮飛揚,是如此的豪氣雲干!
他伸手遞向林浩。
「走!」
「吃飽了就帶你去看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