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撥得雲開見日月
有人掉了下去。
聽著那陣驚恐的叫聲，林浩沒來由地一陣緊張，然後繼續爬。
這山怎麼就那麼大，能容納幾千個人同時攀爬呢？
林浩心中有些疑問，隨即想到仙人那麼神奇，這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也沒什麼好驚訝的，又埋頭爬了起來。
彷彿蝴蝶效應一般，越來越多的人掉了下去，尖叫聲此起彼伏。
不過相應的，也有很多人繼續爬。
直到某一刻鐘，林浩停了下來。
一縷雲霧從眼前滑過，鼻尖都彷彿嗅到了雲霧的氣息，那是一種怎樣的氣息？
淡淡的，濕濕的，溫柔地觸碰著鼻尖，讓林浩愣神了很久，隨即一動，身形消失在雲霧之中。
此時，一面巨大的銅鏡之外，站著幾個仙風道骨的老者和一個有著兩撇八字鬍的中年男子。
看著銅鏡之中越來越多的人進入了雲霧纏繞的半山腰，其中一個藍袍老者拽須微笑。
「看來這一次不乏很多可造之材啊。」
「虛雲師兄所言過早，這只是一個開始，雖然人數比得上次是多了些，但說不得一定比上次出色。」
「哦？原來虛元師弟是這樣覺得，那要不我們來打一個賭如何？」
看著突然沉默的虛元子，虛雲子拽須大笑，連著邊上的幾位老者嘴角也帶起了淡淡的笑意。
「虛雲師兄一向眼神都是極為毒辣，打賭都是只贏不輸，就沒必要這樣為難虛元師叔了。」那一直站在邊上的中年男子開口。
深深地看了中年男子一眼，虛雲子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隨即背負雙手，轉頭看向銅鏡。
「依掌門所看，此次五十者可堪造就之才能有幾何？」
中年男子雙手作了一個揖。
「回師兄，四十有七！」
……
漫天白霧，及眼處只有自己攀爬的岩石，林浩漸漸感到了一絲力不從心。
原來如此，難怪鄭重說幾乎不可能有人爬上頂去。
一場沒有目標的角逐，身處迷霧之中，不知終點在何方，不知路在何方，不知其他人在何方，只有自己一個人。
這種孤獨茫然的感覺真不好。
就好像黑暗！
是要放棄了么？反正爬了這麼遠，應該沒有多少人能有我遠吧？
這般想著，或許是過於疲憊，林浩的雙眼皮開始沉重了起來。
眼前的白霧開始慢慢晃動，上下跳躍，好似一個個得意的精靈，然後漸漸出現了正在磕著葉子煙的爺爺，以及爺爺慈祥的笑容。
「阿浩，爺爺聽說你去找王二家的娃子去山上打了頭劍齒虎，不錯，不錯……」
頸后又忽地一痛，爺爺的面孔一下子消散，化成了一片茫茫的白霧。
林浩使勁地閉了閉眼睛，然後繼續爬上去。
一隻毛茸茸的小手從後面瞬間伸到了林浩的下巴下面。
看著手心的那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小七眼中閃出莫名的光芒，然後鄭重地捧著它，把它緩緩地按向了胸口。
……
看著離自己很遠的白霧，鄭重一下掉了下去。
連半山腰都到不了么？看來自己果真是身體素質太差了。
帶著很多的不甘心，鄭重就這樣掉了下去。
咦？不對，怎麼掉了這半天都沒有仙人來接應自己？
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地面，鄭重心裡泛起一絲絕望。
要死了么？鄭重這樣想著，卻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發出絕望的尖叫。
一瞬間，有很多的畫面浮上心頭，像一幅幅黑白墨跡，轉瞬即逝。
啪，一陣巨痛襲來，然後眼前一黑。
鄭重攸地睜開了眼……
……
林浩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這裡的白霧總是那麼明亮，從未有過黑夜。
但想來，是有些天數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我前面？亦或是在我後面？亦或是只有我一個人了……
但這些這一刻在林浩的心中都顯得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能爬就行了，不是嗎？
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堅持，僅此而已。
突然，林浩停住了。
眼前白霧緩緩消散，看著那座不起眼的小山頭，林浩突然想起了一句話。
撥得雲開見日月，日月天明，天明登仙。
這是爺爺教自己識字時給自己看過的那本翻得老舊老舊的羊皮卷上說的。
背上，小七很開心地抓著林浩的衣服，不停嘰嘰地叫著……
……
看著銅鏡內那個有過猶豫，有過遲鈍，但卻是唯一一個爬到頂峰的人，銅鏡外的眾人眼中均是精光一閃。
「好苗子！好苗子！」一個老者讚歎道。
「沒錯，難得此子心性如此堅毅，堪比之前的常征，若是資質也不錯，日後必是宗門又一大助力！」虛元子正微笑讚歎，卻好似想到了什麼，突然閉了嘴，轉頭看向虛雲子。
虛雲子正在拽動鬍鬚的手微微一滯，眼中露出一抹悲傷，好似什麼觸動了他的傷口，轉瞬即逝。
「我有些累，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們了……」
看著那個慢慢走遠的身影，中年男子微微一嘆。
「虛雲師叔，始終是過不了自己的那一關么……」
「看來虛雲師兄，真是打算終身不再收徒了。」幾個老者也是有些感慨。
……
林浩睜開眼睛，看著周圍密密麻麻的眾人，微微一怔，眼中露出疑問。
這是怎麼回事？
看著周圍大多同樣露出疑惑的眼神，林浩更加覺得奇怪。
正午的太陽火辣辣地照在大地，熱得許多人開始焦躁起來，但卻又不敢抱怨，干憋著心中的急躁。
許久，或許是見那三個引導仙人沒來，不知是誰向旁邊的人抱怨了一句，就好似一根引火線，讓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我們名字都還沒登記，這怎麼收徒啊？」
「就是，而且我們剛剛好像是爬了這座山，我不是突然掉下來了，怎麼會在這裡？」
「你也是掉下來了？」
「對啊，莫非你也是？」
……
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林浩伸手摸了摸小七的頭，沒和周圍的人說話，就好像一塊石頭。
或許，這麼多人，也沒人去注意一個沉默寡言的人。
林浩迎著正午的陽光眯了眯眼，看著幾個頭髮花白的老頭，伸手擦了擦汗。
登仙梯的白霧中突然射出不多不少五十道光芒，將人群中的幾個人映照得十分晃眼。
遠處飛來一艘全身黑色，金屬感十足的飛舟，在湛藍的天空下顯得十分的沉重。
飛舟在眾人無比好奇的眼光下緩緩地降落在半空，然後舟門打開，變成了一架龐大的梯子，停留在人群中。
「被術光照耀者，登梯！上舟！」
……
林浩看著身上的光芒，沒有多大驚訝，只是仍是難掩內心的激動，咽了咽口水，摸了摸小七的頭，提步上前。
小七卻似乎有些困，扭了扭頭換了個姿勢躺在背袋裡，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看著周圍人群的目光，嫉妒，羨慕，各種情緒像雨點般砸在林浩和其他四十九個人的身上，林浩竟一時間覺得很緊張。
飛舟上除了一個中年男子外全是年輕人，全部站在飛舟入口處迎接他們的到來。
等到第五十個人登上了飛舟，那巨大的梯子慢慢縮回，在底下人群里充滿各種情緒的眼光里變成了舟門緩緩閉合。
看著舟門的緩緩閉合，林浩有些發怔，然後下意識地摸了摸小七的頭。
「剛剛我是不是很緊張，很不自然，小七？」
背上的小七沒有回答，只是傳來了輕微的鼾聲。
隨著飛舟緩緩升空，在眾人都以為一切結束了的時候，底下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大吼。
「我不服！我明明爬到了半山腰接近山頂的地方，為什麼不選我？」
很多人有些驚訝，紛紛往下看去，只見一個瘦小卻精壯的人怒視著飛舟上的眾人。
人群像潮水一般，嘩地一下遠離了那個身影，唯恐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