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守身如玉
走到門口，手才剛碰到門把手，就聽到後面又是「哐當」一聲，趕緊轉身再向那一堆罈子看過去，果然發現最角落，一個罈子上的蓋子落在了地上。
那個罈子比其他幾個，外形要大一點點，裏面裝的是什麼，我還真是不清楚。
這些泡菜什麼的，平時都是我爸在打理，我也就是在廚房的調料用光時，按照他的吩咐，從指定的罈子裏取一些出來。
至於那個大罈子裏，我從來沒有碰過，我爸也不讓我動它。我曾問過我爸到底是什麼，他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過我，每次說起這個事兒，他總是說：
「做好你的事兒就行了，沒事兒別瞎問。」
撿起摔在地上的罈子蓋子，半米高落下來沒有碎掉，也算是幸運。
我有點兒奇怪，好端端的壇蓋子，怎麼會突然就掉了下來。就算真的是老鼠，那蓋子扣在罈子上好好的，周圍又有邊沿固定住，除非從上面提起來，否則怎麼可能會落在地上。
站在原地，我怎麼想也不明白。
「唐小飯，泡姜怎麼還沒撈出來？你在裏面幹什麼呢？！」
聽這口氣，我爸明顯是急了，怕被罵，我也不再多想了，趕緊扣上罈子就往外走。
時間已經快凌晨三點了，鋪子裏就街沿上還有一桌客人在喝啤酒。我把外面的桌凳收好放進鋪子裏。偶爾有一兩個客人過來，我爸說打烊了就把他們請走了。
看看情況，那桌客人也吃得差不多了。今天收攤比平時稍微晚了點兒，自從生意開始火爆之後，我們家店也恢復到了兩點打烊。
倒不是不想掙錢了，餐飲這一行實在是事兒太雜了，要是還像之前那樣干那麼長時間，人非得累出問題不可。
「錢是掙不完的，身體好才是革命的本錢。」
日子漸漸過好之後，這句話成了我爸的口頭禪。
鍋台那邊收拾得差不多了，我把凳子倒扣著放在桌子上。最後那一桌客人也招呼我結賬。收了錢后，那些人醉醺醺的一路互相扶著離開了，我開始收拾他們吃剩的狼藉。
就在這時，我突然感覺被后一陣涼意襲來。
原本還是悶熱的空氣，突然來了這麼一陣涼風，照理說我應該感覺很愜意才是，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打了一個寒顫。
在這樣悶熱的夏夜，在槐花街夜市的街沿上，我打了一個寒顫，這多少有點兒不可思議。
回頭，身後的街道空無一人。
朝四處看了看，不遠的歌廳還亮着燈，再往前看，就是剛剛離開的那幾個喝得醉醺醺的客人了。
就這麼站了一會兒，我低頭繼續收拾那堆狼藉。
「你怎麼來了？」
我聽到身後的我爸突然冒了這麼一句。趕緊轉身，只見一個女人站在店鋪中間，她放下一張我倒扣起來的凳子，直接面對着我爸坐着。
「我要一碗雞雜麵，微辣，多要豆芽。」撩了一下額前的頭髮，她又說：「還有，我不要醋。」
女人的聲音也是涼幽幽的，她的臉上畫着很淡的妝容，穿着鵝黃色的短袖上衣和白色的褲子，年齡看起來有三十來歲，神色很是清冷。
這女人看起來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應該是很懂得保養的。她們的這個時間點是用來睡覺的，絕對不會這麼大晚上的，一個人跑來吃「鬼飲食」。
我爸捏著抹布：「不好意思，我們要休息了。」
女人笑了一下，操起手看着我爸：「就煮一碗雞雜麵而已，也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沒有雞雜了。」
「那就素麵。」
「麵湯都倒了，再重新起一鍋，要等很長時間。」
「那麼多年我都等過來了，這點兒時間算什麼……」
我爸的每一句話，女人都對答如流，似乎吃不到這碗面，絕不罷休。而起特別是他最後這一句話，曖昧中還帶着一絲無理取鬧。
重新燒一鍋麵湯，真是說得輕巧，吃根燈草。
麵店燒一大鍋水，至少也得半個鐘頭。一碗雞雜麵不過六塊錢，就賣她一碗，還不夠煤氣費。
我正要上前說什麼，我爸突然叫住了我：「小飯，今天晚上，去你表姑家住。你現在馬上就走，這裏我會收拾。」
我還想說話，我爸瞪了我一眼，聲音也比之前嚴厲了：「還不趕緊走！」
悻悻地離開了店鋪，走了沒幾步我就聽到了一陣捲簾門下拉的嘩嘩聲。回頭我發現我爸居然關店了。
而且門拉上的那一瞬間，我看見我爸身後那個女人站了起來。
她也看着我，臉色，很白……
表姑跟我們雖說住在一個城市，但平時真的很少接觸。我表姑雖說人沒什麼，但我有點受不了她那張嘴。
倒不是她喜歡啰嗦，而是她這個人老是喜歡比較。
她女兒研究生畢業現在某省城國有銀行，前途無量。但凡要是見到我爸，她那嘴裏就叨叨念個沒完。一邊說還指着我，表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其實心裏那點兒優越感應該已經爆棚了。
嚴重的信心不足，找人征服。
這個時間點了，我還是隨便找個網吧呆一晚上吧。我要是真跑表姑那兒去，打擾了她休息，她那臉色可絕對不好看。再說，她那房子太大了，裝修過於豪華，我皮糙肉厚的住不慣。
一邊走，我一邊想着剛才的情景。
那女人我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之前絕對沒見過。
不過，從剛才兩人的談話方式來看，想我爸應該跟那女人是認識的，至於他們是什麼關係，那還真不好說，看表面倒像是有點兒感情糾紛。
我媽跟人跑了以後，我爸可是守身如玉單身了這麼多年了，要是真跟那女人有點兒什麼，還不是要多正常有多正常。
不過，我爸都快五十了，那女人最多也就三十來歲，比我就大幾歲，要是以後真的結婚了，我還得管她叫媽，估計會有點兒彆扭。
這天要下雨，爹要娶媳婦的，我也管不著。可我就想不明白，那女的年紀輕輕人也長得還行，到底圖我爸什麼呢。
路邊個網吧，我拐了進去。
深夜的網吧里，生意不是很好，放眼看過去，稀鬆坐着幾個人。兩台電腦並排著一個雙人沙發，空調冷氣開得足足的，倒也舒服愜意。
在這兒湊合幾個鐘頭，等天一亮就走，我爸跟那女的，就也該……差不多了吧。
才剛坐下來，我就聽見前方有人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