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無歸期的逃亡

第十三章 無歸期的逃亡

昨晚子時,徐都督和駱賓王等人的營地,突然遭到李孝逸主力的偷襲,雙方在高郵湖西岸激戰了整整一夜,由於徐都督不聽魏思溫的勸告,誤從薛仲璋之計,終於在臨晨大敗,十萬援兵全線崩潰,現正在逃往潤州的路上。

唐敖聽聞了高郵事件后,竟然放棄殿試,騎馬折出了長安城,同方東勝和王那相他們一樣,超近路準備翻過野山林,從難走的林陰小道奔行,避開關卡直達揚州,這樣可以減少一半的路程。他知道現在的揚州可能已經被朝廷兵馬所佔據,兩位嫂子和公子也可能會遭遇殺生之禍,故而他馬不停蹄。

在一種急切的心理感應下,唐敖終於騎着駿馬超小路來到了野山林一帶。只因人困馬乏,飢餓難忍,所以他也只好先停下來,將馬拴在一棵枯樹上,拿下馬鞍上的乾糧和水,解下披在肩上的狐皮袍,平鋪在地上,席地而坐,一邊狼吞虎咽的吃着乾糧,一邊大口大口的喝着水。正當他囫圇吞棗的時候,竟在無意間發現對面的山坡上躺着兩個人,他便急忙放下手中的水囊和乾糧,箭步奔上山坡,將二人分別的救了下來。而救下的那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晚失足滑落山坡的安妮和老獵戶。

唐敖用手摸了摸被羽箭射穿了身體的老獵戶的鼻息,無奈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看來,這可憐的老獵戶已經沒有存活的希望了。他又將手移到了安妮的鼻樑前探了探,發現她還有點兒鼻息,便急忙拾起鋪在地上的狐皮袍,又輕輕地扶起衣衫不整的安妮,將袍子裹在了她的身上。而後他又點了堆火,為安妮取暖。不久,她便慢慢的蘇醒了過來。

安妮一睜開雙眼就看見了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男人,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她並不害怕這張生面孔,只是不斷的在篝火旁哭喊些「獵戶大叔,是我害了你」之類的話。

「姑娘------姑娘,你別哭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唐敖問。

安妮沒有回答他,仍然在那兒痛苦萬分的哭喊著抱怨著,她快要崩潰了,朦朧中她似乎看到了死神正向她招手,而她卻無力反抗,總覺著這次自己是死定了。她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彷彿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似的,開始慢慢地合上了雙眼。就在這麼一瞬間,她的腦海中又靈光一閃的出現了很多過去與康太相處的畫面,她知道自己不能就這麼輕易的放棄生命,一定要用自己的意志趕走死神重新振作。因為在她的心裏還有康太、紫霞、尚安和母親等人所牽掛,再加上大叔慘死的仇怨還未報,所以她不能死。

安妮強忍着悲痛與死神抗掙着,可是她太虛弱了,又受了比較嚴重的外傷,無論在心理還是生理上都很難再承受其它壓力的衝擊了。她的反抗開始顯的微不足道了起來,剛剛崛起的點兒鬥志也隨之消沉了下去。------突然,一個洪亮而又有磁性的聲音,通過她的耳鼓膜傳入了大腦,瞬間就激活了她消沉的鬥志,她冷不丁的又睜開了雙眼,發現眼前仍然是那個書生打扮的中年男人。

「謝謝你,把我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安妮用感激的眼神盯着唐敖說。

「噢!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唐敖搖了搖頭又問,「姑娘,看你的品貌及氣質不像是山野女子,怎會同一位老獵戶昏倒在山坡之上呢?難道你們遭遇了山賊?」

「不,比遭遇山賊更可怕,他們根本就不是人。」安妮怨氣難消的說,「一群惡棍,獵戶大叔就是為了救我才慘遭他們毒手的,是我害了大叔,都怪我。」

「好了,別再埋怨自己了,人死不可復生,想開點。」唐敖安慰了安妮幾句話后,就找了一塊土質比較鬆軟的地方開始用劍挖了起來,準備埋葬老獵戶的屍體。

唐敖在安妮的輔助下埋葬了老獵戶的屍體,並立了塊兒木牌碑,稍做歇息后他們就暫時同騎一匹馬,順着林間的小道繼續奔行着。在路上,他們相互報了名姓,並且還以兄妹相稱。

這也許就是我們常常說的緣分吧!緣分到了就算是從未見過面的外人,也可能會鬼使神差的出現在你面前,並與你相識,或為仇人,或為朋友,或為異姓兄弟姐妹,總之人與人之間的相遇都離不開一個緣字。之所畏,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嘛!

安妮從唐敖的神色中看出他心事重重,而且連說話的語氣也十分急促,像是前面有什麼人或事讓他很掛心似的,不斷地驅使著馬兒向前奔行。

「大哥,你這麼急是要去找人吧?」

「不錯。」

「是不是去找嫂子呀?」

「不,是兩位故人的家眷。」

安妮發現唐敖總是心不在焉的回答著自己的問題,看來那兩個故人對他很重要,為了不妨礙行程和他的注意力,她便不再多問什麼了。

安妮和唐敖馬上就要接近山頂了,但就在他們準備翻越野山林的時候,突然聽見山樑背後傳出了戰馬嘶鳴,悲歌凄凄的聲音。唐敖下意識的拉住韁繩,翻下馬背,拔出長劍,觀察著四周的地形和情況。

「大哥,出了什麼事?」安妮騎在馬背上問。

「山樑之後,像是有馬賊。」

「什麼!馬賊。」安妮又抱怨著說,「我怎麼這麼倒霉呀!剛逃出死神的魔爪,就又遇上了馬賊。大姐,二姐,康太你們到底在那兒呀!」

「妹子,你不必害怕,或許事情還沒有那麼糟糕,來下馬。」唐敖邊扶安妮下馬邊說,「走,我們過去打探一番不就清楚了嗎!」

「好吧!」安妮應了一聲后就同他一起慢慢地接近了山樑,探出頭來一看,發現山坡下的一塊兒空地上,竟坐滿了數也數不清的士兵。他們全都坐在那裏,愁眉苦臉的唱着悲慘凄涼的家鄉民謠,思鄉之情十分高漲。這可真是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呀!

「怎麼會有這麼多全副武裝的士兵在此唱悲歌呢?」唐敖疑惑不解的問。

「哼!一定是那兩個畜生的狗兒們。」安妮仇恨滿膛的回答。

「狗兒們,何意?」

「就是走狗的意思。」安妮又說,「哦!那是我家鄉的一句土語,大哥不必太在意。」

安妮的話音剛落,就看見山坡下的那片空地間站着一個人很像方東勝。突然,那人向前走了幾步,露出了模糊的面相。沒錯,就是他,他就是方東勝,如假包換。

安妮看見了自己的仇人就在眼前,那種難以抑制的報復心理,一發而不可收拾。不久,她竟搶奪起了唐敖手中的寶劍來,看樣子是有一種持劍衝下山坡同那方東勝拚命的衝動。

「妹子------妹子,你這是要幹什麼?」唐敖邊同她搶奪寶劍邊低沉着聲音問。

「大哥,你放手,讓妹子衝下去殺了那個惡魔,大哥你就成全我吧!我要為獵戶大叔報仇。」安妮痛苦萬分的說,「他們就是扣押我,並殺死獵戶大叔的那群壞蛋,我要殺了他們。」

「妹子,你不可意氣用事呀!」唐敖又問,「你見到了何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你說清楚點。」

「方東勝,就是他和他的走狗們害死了獵戶大叔,還想欺負我,還害的我不小心滑落了山坡,差點送了命,我要報復他們------報復他們。」

唐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說服了安妮,使她放棄了干傻事的念頭,稍稍的平靜了下來。下意識中,他看見了徐都督的副將王那相正和方東勝在那片空地上不斷地交談著,他竟冷不丁的有些疑惑了起來。

「他們怎會在此處駐兵?」唐敖又問,「他們現在不是因該護在徐兄和駱兄二位兄長的身邊嗎?」

「哼!他們早就投靠了朝廷。」安妮很自然的回答說,「看來大哥的那位徐兄這次是凶多吉少了,歷史是永遠也不會改變的。」

「妹子,你這話是何意?」唐敖又疑惑不解的問,「你說他們已經投靠了朝廷,出賣了我二位哥哥。那你又是怎樣得知此事的,可有證據?你說,歷史是永遠無法改變的又是何意?難道你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

「哦!這事是妹子我被他們扣押時,輕耳所聞,怎會有假呀!」安妮用一種掩飾的語氣回答說,「我雖然很恨他們,但是也不會因此而將莫須有的罪名胡亂栽贓給他們呀!大哥你這樣質問妹子,是不是不相信妹子的話呀?」

她知道現在還不是表露自己真實身份的時候,而且就算是表露了身份他也未必會信,還很有可能會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她才用一種掩飾的語氣一帶而過。

「不------不是不相信,而是大哥真的不願意相信,二位哥哥至此會落個罪叛親離的下場。哎!」

正在唐敖和安妮他們在那兒感慨萬千的時候,突然從山坡下的一條小道間穿出了一個騎着快馬的傳令兵,只見他左手緊握馬鞭,很用力的抽打着快馬,右手則緊拽韁繩,上下來回地起伏着,連背後背着的黃布包裹也被顛地動搖西晃的,顯然是有急報要送。

「吁!」的一聲那個傳令兵,使勁拽住韁繩,迫使快馬停下,並且迅速地翻下馬背,手持黃布包裹,急速走到王那相和方東勝的面前,雙手奉上了包裹中的一封信函,嘟囔了幾句后就又騎馬離開了。

王那相拆開信函看了幾眼后,竟同方東勝大笑了起來,就好像如獲至寶似的。

「哈---哈---哈!太好了,機會終於來了。」方東勝說。

「是呀!徐都督和駱賓王被圍困在了楊壽鎮,這可真是個天大的好機會呀!」王那相用手輕扶著那封信函的一角又看了幾眼說,「咱們的計劃很快就要實現了,這招苦肉連環之計定能將徐駱及其餘黨一網打盡。到時候,咱們可就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了。哈---哈---哈!」

「弟兄們,你們都聽見了吧!」方東勝虛情假意的高喊著說,「很快戰爭就會結束,大家總算是熬出了頭。只要這次計劃可圓滿完成,我們馬上就送大家回家與親人團聚,決不食言。」

那些垂頭喪氣的士兵們一聽,戰爭要結束了,很快就可以回到可愛的故鄉了,便全都精神振奮,歡喜異常了起來。士兵們的心,片刻間就全被王那相和方東勝給拉攏了過去,各個都死心塌地的願意為他們賣命,被動的局面瞬間就得到了緩解。

「好了------好了,大家靜一靜,大家都靜一靜。」王那相站在人聲鼎沸的空地間,用命令的口氣說,「眾將士聽令,收拾行裝即刻起程,火速前進,務必要在天黑之前趕到鄭州城下。」

「是。」眾人齊聲應了一聲后,就開始收拾了起來。

突然,山樑上唐敖的駿馬不知碰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竟然驚恐的嘶鳴個不停。瞬間,驚動了坡下的士兵和方王二人。頓時,一大群手握刀槍的士兵,在方東勝的帶領下向山坡沖了上去。

唐敖迅速將受了驚嚇的駿馬拉住,準備扶安妮上馬離開那裏,可卻已經來不及了。方東勝帶着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包圍了他們。

「哼!往那兒跑。」方東勝走到安妮身旁說,「安小姐,我們又見面了。你的命可真大,那麼高都沒把你給摔死。」

「讓你失望了吧!」安妮用仇恨的眼神盯着他說,「哼!自從獵戶大叔被你們給殺害了之後,我就對我自己說,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放過你們,所以今天你們最好是殺了我,不然我會報復的。」

「好呀!來呀!老子就站在你面前,過來報復我呀!哈---哈---哈!」方東勝十分猖狂的說,「想報復老子,恐怕你沒那個機會了。來呀,給我拿下。」

「站住。」唐敖手持長劍護在安妮身前大聲說,「只要有唐某在此,爾等休想動她一根汗毛。爾等若是再敢上前一步,就別怪唐某劍下無情。」

圍上來的兵丁中有幾個人認識唐敖,知道他的手段不一般,誰先上誰倒霉,便蠱動其他兵丁不可輕舉妄動。

「哼!一群廢物。」方東勝訓斥了那些兵丁幾句后,又用惡狠狠的眼光盯着唐敖罵罵咧咧的說,「唐敖,你他媽的少多管閑事,給你面子,老子可不會給。你最好給我滾開,不然老子連你一起收拾嘍!」

「好呀!那就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了。」唐敖將手中的寶劍慢慢地舉起,做出了個迎戰的架勢。

「哼!你少他媽的在老子面前耍威風,弟兄們給我上,剁了這個王八羔子,老子重重有賞。」

重賞之中必有勇夫,這話說的一點也不假。不久,竟有人第一個衝上去準備同唐敖相搏。只見唐敖又將長劍在胸前一繞,迅速地向一棵不大不小的楊樹揮去。突然,劍氣一閃,「砰!」的一聲樹桿被打斷了,在場的眾人頓時一片嘩然。那個衝上去的士兵竟又退縮了回去,場面開始尷尬了起來。

「哼!一群窩囊廢,滾開,我來。」方東勝不自量力的在唐敖面前摩拳擦掌的準備着。

「來吧!儘管放馬過來。」唐敖盯着王那相又說,「王老弟,你也別在那兒傻站着,一起上吧!」

「哎呀!這不是唐大哥嗎?」王那相從人群中走出,虛情假意的說,「誤會---誤會,這絕對是個誤會,都是自己人,何必刀槍相對呢?大家都把兵器放下,有話好商量。方兄弟,不可衝動,小不忍則亂大謀呀!」

「哼!你們怕他,老子可不怕。」方東勝不知死活的說,「今天,老子非好好的削你丫兒一頓不可,看招。」

片刻間,二人就在眾人面前打了起來。開始,唐敖還是且戰且退,處處相讓,希望他能懸崖勒馬,可這惡人卻死不回改,仍然不知輕重地步步近逼。無奈,唐敖便使出了星辰伴月這一招。

只見唐敖將身一縱,臨空飛起,迅速移至王那相的身後。緊接着,他又隨手將長劍向前拋出。突然,長劍在空中猛烈地旋轉了幾圈后,竟然離奇般的分化成了數十把小寶劍,將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方東勝團團圍在其中,連四周也被劍氣沖的變了樣,開始飛沙走石了起來,就像是變了天一般。樹枝上殘留的枯葉,也隨着飛落了下來,落在大家的頭上和臉上,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驚呆了,包括方東勝他本人。

唐敖只是想嚇一嚇他,並沒有取他性命之意。所以她便又將右手向前伸出,做了個收回寶劍的動作。片刻,飛出的小寶劍便又合眾為一,並迅速回鞘。這種場面讓眾人看的目瞪口呆的,可那方東勝卻並不怎麼服氣,竟然又不自量力的沖了上去。

唐敖看他沒有絲毫的悔改之意,便微微地搖了搖頭一掌揮出,就把他給打的飛地三尺,倒在地上差點連命也沒了。最後那些驚慌失措的士兵們便蜂擁而上,七手八腳的將他扶上戰馬,在王那相的指揮下慌忙離開了那裏。

「哼!方東勝有種你別跑,別跑,我們的仇怨還沒有算清,你給我站住。」安妮邊追邊喊著。

「妹子----妹子,別追了,站住。」唐敖喊住了她說,「別追了,追上了也沒用。」

「為什麼?我們不是已經佔了上峰嗎?」安妮不解的問。

「妹子,你先稍安毋躁。」唐敖上前解釋說,「方才,他們是一時被大哥的奇妙劍法給唬住了,才惶恐而去,如若你此時追去,找他們算帳,萬一他們突然反應了過來,全力反擊,你以為就憑你我二人之力,有可能是他們那麼多人的對手嗎?」

「哼!真是便宜死他了,真不服氣。」

「好了,妹子,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那大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呀?」

「跟着他們。」唐敖心神不安的說,「我總覺得要有事發生。」

被圍困在楊壽鎮的徐都督和駱賓王等人,已經疲憊不堪了。他們同幾百名死裏逃生的殘兵敗將們,暫時躲避進了一座頹廢而又詭異的山莊里。這座山莊原來名為楊家莊,是這一帶頭號有錢有勢力的大戶。自從這場戰爭爆發后,楊家莊就失去了往日的平靜和奢華。因為當時這裏經常會出現官軍與叛軍交戰的場面,流血,死亡和掠奪就像一團厚重的烏雲一般,籠罩着這裏的一切。不久,山莊的主人因無法承受這一切,便舉家逃離了莊子,臨走時,只留下了五人看家護院,三男兩女,全是卑微的下人。看來,這裏的主人還有戰後重返山莊的想法。

一天夜裏,官軍與叛軍再次趁著寒冷的月色在這一帶撕殺了起來,直到深夜喊殺聲才漸漸的得到了平息,可瘋狂而又血腥的殺戮卻並沒有完全結束。暗淡的月光下,一隊丟盔棄甲,渾身是血的士兵闖進了楊家莊。他們一進庄就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當然,最慘的還要屬那五個留下來看家護院的下人了,三個男的被他們活生生的削成了人棍,兩個女的則被他們禽獸搬地扒光了衣裙倫奸而亡。他們走後,整個楊家莊就頹廢了,可庄內的一些建築物卻依舊保存的比較完好,直到今天。有人傳說,這裏一到深夜就會看見滿庄飛舞的死人錢和那五個飄來飄去的冤魂。

晚上,疲憊不堪的將士們收拾了大廳和十幾間住房,備好取暖設施后就早早的進入了夢鄉。皎潔的月光下,只剩下了兩名在外站崗的小兵。他們二人身披綿袍,腳踏綿靴,坐在三口破水缸旁,低沉着聲音交談著。

隆冬的夜晚,是既沉靜又陰冷,時不時的還會使人有一種怪異和陰森的感覺。可兩名在院中站崗放哨的小兵,卻緊裹着綿袍相互交談著各自的家鄉和家中的俏娘子,看似是沒有任何怪異之處,一切都顯得很正常。但在他們二人的內心深處,卻早已萌生出了一些對黑暗的排斥之感,不斷的交談也只是在掩蓋內心的不安和恐懼罷了。

他們二人就這樣沒完沒了的交談著,直到深夜。不知不覺中,二人就開始無法抵擋,那種突如其來的疲勞和睏倦感了,打了兩下寒戰後,二人便決定離開大院,先回大廳烤火取暖,而後再叫醒別人替換他們。可就在他們準備離開大院回大廳的時候,離奇而又令人驚恐的事情發生了。

三口破舊乾燥的水缸里,突然湧出了很多鮮紅色的血液。它們夾雜着濃烈的腥臭味撲鼻而來,令人作嘔。突然,「咕嘟咕嘟------」的從三口湧出鮮血的水缸中,慢慢地浮現出了三個披頭散髮,四肢全無的人棍來。此時,這兩個準備換崗的小兵早已被嚇的魂飛魄散了。他們二人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輕眼看見過,這種駭人聽聞的景象,所以他們被嚇的瞳孔放大,面色發青,四肢僵硬,早已無法做出任何轉身逃跑或者大聲喊叫的反應了。恐懼和無助的感覺,在這種詭異而又黑暗的環境下開始極度地膨脹。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已經到達了極限,可以說是比在戰場上看見堆積如山的屍體還要令他們恐懼。這是幻覺嗎?------

正在他們二人懷疑這一切是真是假的時候,卻又隱隱約約的聽見身後傳來了兩名女子凄慘的哭泣聲。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們被嚇的渾身發抖,大粒大粒的汗珠,從兩鬢和額頭中滲出,通過臉頰和下巴滾落在了地上。他們想閉上雙眼逃避黑暗中的一切,可已經來不急了,她們出現了。

她們全身上下只裹了一塊兒雪白色的綢緞,除此之外,她們等於什麼都沒有穿,裸露著的下肢與肩臂,在暗淡的月光下泛著光暈,顯得十分性感迷人。她們豐滿的體態,婀娜的身姿,再加上垂至胸部的秀髮,簡直就可以用秀色可餐這類詞語來形容了。這種性感迷人的風姿,恐怕誰看了都會有心如鹿撞的感覺,更何況是兩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

這時,兩個小兵突然有了一種可怕的衝動,那就是衝上前去,緊緊地將她們擁入懷中,盡情的享受一番。這種可怕的衝動感,很快就掩蓋住了他們內心深處的恐懼和無助。他們二人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兩步,在月光下,才看清了她們的面目表情。

「啊!——」兩個小兵同時失聲叫了出來。

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恐怖了。他們無法想像,眼前的這兩名體態豐滿,婀娜多姿的女子竟然會長著一張如此陰森而又可怕的面容。突然,她們那兩雙充滿了仇恨和怨氣的眼睛裏竟開始擠出了粘糊糊的膿血,眼睛珠早已隨之掉在了地上,這種驚恐的場面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更加陰森恐怖,令人窒息。

他們二人兩眼發直的盯着那兩個女鬼,就這麼死盯着,內心深處又重新萌生出了恐懼和無助的感覺,而且比剛才的感覺還要強烈。二人看着她們滿身是膿血的朝前漂移著,再加上那三個人棍的怪笑聲,他們的神經快要崩潰了。

「啊!------鬼呀!------鬼。」其中一個小兵突然大喊大叫了起來,殺豬般的叫喊聲吵醒了在大廳睡覺的兵將們。當大家全都手握兵器,衝出大廳,來到院中的時候,叫喊聲已經停止了。月光下一切如故,水缸還仍舊是水缸,院牆也仍舊是院牆,唯一有所改變的就是水缸旁多了兩個昏迷不醒的人。這二人不是別人,就是在院中站崗的那兩個小兵。

「怎麼回事?是誰人在此喧嘩?」徐都督手握著寶劍從內室中衝出來問。

「稟都督,只是兩名崗哨昏了過去,沒有其它情況。」一個小將回答說。

「鬼呀!------鬼,這是個凶宅------凶宅呀!他們好恐怖,滿身都是血,全是血,太恐怖了。快離開這裏------離開這裏。」其中一個站崗的小兵突然醒過來,如同發異證一般大呼小叫的說。

「混蛋。」徐都督給了他一個耳光瞪着眼睛說,「你少在此妖言惑眾,動亂軍心。來呀!把他們二人給我帶到後院去,好好的清醒清醒。」

「是。」幾個士兵應了一聲,就架著那兩個胡言亂語的小兵去了後院。可就在徐都督準備回房休息的那一瞬間,怪異的事情又發生了,他竟然在無意中看見,滿天都飄舞著雪白色的死人錢,像是在為他送葬似的。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便使勁地搖了搖頭后又繼續張望着,可仍能看見漫天飛舞的死人錢,這可把他給嚇壞了,瞬間就決定要馬上集合隊伍,從小路突圍。可是這一帶早已被官兵給圍的像個鐵桶似的,想突圍談何容易。

都七八天了,他們想盡了辦法都無法突圍,就在他們極度絕望的時候,王那相和方東勝竟帶兵衝進了包圍圈救走了他們。而唐敖和安妮卻因多種原因,沒能追上他們,只好繞道去了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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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星墜唐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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