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花

希西並不知道我早就談戀愛了，我的戀愛對象是大學同學，我沒告訴她父母們急於結束旅行是來看那位姑娘的。希西出現在我家有點不太正常，我自小就不太會欺騙父親，謊言對他沒什麼用。

我沒能抗住父親的攻勢和盤托出了希西的所有事情，由於我的姑娘快要到來，他們沒有找希西說什麼，可以想象今晚一定會是希西的不眠之夜，對我而言我現在要專註我廚房的蘋果派。

門鈴響起，我愉快的去開門，我心愛的姑娘帶著一束鮮花站在門口，我的母親和父親在廚房投來窺探的目光，我將她請進來，這種家庭聚餐式的見面她有些不適應顯得有些害羞，母親見到她非常的開心。

我忘記說了，她是一位中國女孩，她跟母親很不一樣，她文靜秀氣，我不是說我母親不文靜不秀氣，只是她似乎跟符合我對中國女孩的幻想，不排除也許是母親上了年紀的緣故。

「我父親，我母親，希西我的姐姐，這是子嵐，我的女朋友」我曾經覺得這種介紹真的是毫無創意，可現在我正在做著這個老套的介紹，我本以為希西會笑話我，但她沒有，她今天看上去還蠻像個長輩的。

子嵐一一打過招呼後有些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我笑她拘謹，可是想想如果有一天輪到我去她家，我一定會比她緊張，我媽媽說中國人很傳統，他們的父母可能不希望女兒遠嫁，天吶，我一定要贏得她父母的信任，讓他們相信我能夠保護她，想的有點長遠，現在還只是女朋友，我相信她會成為普朗克太太的，我有信心。

打過招呼后，母親和希西躲進了廚房假裝忙碌，子嵐提議要去幫忙，然後他們在廚房嘮起了家常，主要以母親提問為主，我的廚房不大，容不下四個人，事實上他們三個人就已經有點擠了，但她們看上去樂此不疲。

晚餐開始的時候子嵐已經和母親已經比較的熟悉，母親一直在問她關於中國的事情，她事無巨細的認真回復，關於她們的話題，我和希西插不進去，父親一直沒有說話，他不說話我也習慣了，只是後來子嵐對我說覺得我父親不喜歡她，我該怎麼告訴她，我爹他就是這麼個性子，全世界他只對我母親一個人有生動的表情，只有母親能點燃他情緒，讓父親喜怒形於色。

「不會吧，里昂很喜歡狗狗的啊，我跟他一起養了一隻德牧，今天它在我家沒有帶過來」子嵐回復母親關於寵物的話題。

「emmm，是一個流浪狗，子嵐覺得有些可憐，然後我們就養了它」我解釋道，我知道母親不喜歡寵物，小時候我為了養一隻德牧絕食三天都沒能戰勝母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向通情達理的母親，為什麼要在養寵物的這件事上不肯退讓。

母親聽到我養了只德牧表情果然有了變化，我能想象稍後的暴風雨，希望看在子嵐的面子上，母親能給我留點顏面，不要讓暴風雨太過猛烈。誰料母親忽然問出這一句：「你們是認真要養它的嗎？」

「對啊，里昂一直很喜歡它，它現在是我們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了」子嵐回道。

「你們能承受有一天它的忽然離開嗎？」母親的聲音里好像有哽咽：「我是說你們知道狗狗的壽命比我們短太多，你們能承受這種生命離去時的痛苦嗎？」

「我們既然決定養它，就做好擔負起它一生，照顧它一生的準備」子嵐認真的回復。

「它叫什麼名字？」

「貝拉」

「貝拉，呵，好名字，它多大了？」

「3個月」

「幼年德牧的腸胃非常脆弱，你們在餵食的時候一定要注意，不要在它有生之年虧待了它，它們的忠心程度超出你們的想象，既然養了就好好善待它」

「媽媽，你不是不喜歡狗嗎？你怎麼會知道幼年德牧腸胃脆弱？」

「很久以前你父親送過我一隻，可我沒能照顧好它，我不讓你養是因為我覺得你沒有準備好，養一隻寵物就要做好擔負它一生的準備，它對你保持絕對的忠誠，它給你帶來驚喜，也給你帶來悲痛，我不覺得你小時候能擔負起它的生命之重，收養絕不是玩笑」

「媽媽你放心吧，我是認真的」

「你小時候考試不及格也是真的」

氣氛在母親的這句話中被緩和下來，雖然被懟了不過也很開心，最終要我們一家人開心就好，然後話題一直在物價上打轉，小時候我最討厭的話題沒想到成為我現在最樂意談論的話題，長大是什麼？可能這就是長大吧。

然後話題就變得有點奇怪，比如什麼時候結婚的問題，這些對我來講近但是又很遙遠，我不太想回答，子嵐似乎也不太想，希西幫我岔開了話題：「媽媽，為什你和父親相識29年才結婚，這一點讓我和里昂十分不解，困惑了很多年，為什麼？」

啊，這個話題，我總覺得是個不太好的開始，我不太想讓子嵐過早的知道一些事情，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的住。不過我低估了父母的應變能力，也是，能從那個年代摸爬出來的人，隨機應變的能力怎麼會差呢。

「說，你那時候為什麼不追我？是不是因為我那時候不夠漂亮」母親嬌嗔的責問著父親。

「難道你現在很漂亮？」父親仿若聽到一個好笑的笑話反問。

「你什麼意思？我不漂亮？」母親似乎有些開始較真了。

「如果鑒美的標準是要胸沒胸，要身材沒身材的話，那你很好看」父親還在刺激著母親。

「算了，當我沒問」母親介於子嵐在場發作不得。

「好了，不逗你了，那時候我的口袋只有2馬克怎麼追你？」

希西那奇怪的問題在父母互懟中悄然化解尷尬，子嵐的成長環境也不大好，所以她沒有深想很多，畢竟那個年代大家日子都不好過。

「子嵐，你在這邊留學有沒有什麼不習慣的？」

「還好，如果要說有的話，買衣服應該算一件吧，我每次都要去童裝那裡找自己的尺碼，但是穿童裝的感覺真的讓人不大舒服」

「習慣就好，你還沒有到跟丈夫一起出現在童裝區為自己挑選衣服時的感覺，相信我，那時才是你最尷尬的時候」

「所以普朗克太太，你覺得情人節那天很尷尬嗎？」

「當然」

「不會啊，我不覺得」

母親不想和父親在這個話題上糾結轉而問我們情人節過的愉快嗎？這種時候他們想知道的當然不會是我的感受，子嵐笑笑點頭，我就喜歡她低頭時的清婉。

晚餐結束的非常愉快，我送子嵐回家的路上，她終於原形畢露。

「你媽媽問我情人過的如何，我的回復是不是很好？」

「難道你不開心嗎？」

「當然」

「你哪裡不開心？」

「又送花，年年送花，情人節送花，你不會送點酒嗎？我不喝醉你哪有機會」

嗯，這就是我喜歡的姑娘，她總會說出一些讓我很詫異的話，我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