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蘇家大爺

唐悠聞聲抬眼看去，便見一襲月白色長袍的男子走了進來，男子面容清俊、稜角分明，挺直的鼻樑，輕抿的薄唇，便是詞里形容的君子如蘭，溫潤如玉。唐悠作為現代人，也是見多了電視里的美男帥哥無數，卻依舊被眼前這男子的容顏驚艷的晃了晃神，難怪這男人一出現，便引起了全場騷動。

「大爺，你來了。」劉總管站起身，讓出座位給蘇家大爺蘇昀。

蘇昀點頭示意，入座后，問道，「考核進行的如何了？」出口的聲音低沉渾厚、富有磁性。

「第一輪已經快要結束了，眼前這個綉娘是最後一位，只是方才我與如珍姑姑因她的這幅綉品意見相左，不如大爺你來看看該如何抉擇？」

蘇昀接過劉總管手中的綉品，盯著看了片刻，他轉眸看向唐悠，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問道，「你這綉法是何人所授？」

他目光如炬，清冷的眸子里看似毫無波瀾，卻又如同兩潭深淵，深不可測，讓人無法琢磨，卻又無法逃避。唐悠在這樣的目光中，竟隱隱有些心虛，但她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弱了氣勢，遂目光炯炯的看著他，道，「這綉法是我自己所創，並無人教授。」

蘇昀聞言點了點頭，開口道，「好，准你進入下一輪考核。」

第二輪考核開始，留下來的眾綉娘被領到一間繡房內，每個人都坐到了獨立的綉架前，如珍姑姑宣布了這輪考核的題目是鴛鴦。鳥是刺繡中常見的圖案，種類繁多，有畫眉、鸚鵡、孔雀、鶴、鴛鴦等等，由於鳥的種類很多，姿態千變萬化，表現出鳥的或飛或棲的多種動態，對針法、色彩、絲理、線條等要求極高，所以難度相當大。而此時每個綉娘的綉架上都已經有繪製好的鴛鴦戲水圖樣的綉稿。

在宣布正式開始以後，綉娘們便認真的綉了起來，畢竟需要在三個時辰內完成，時間還是有些緊迫的。唐悠看著眼前的綉稿，似乎想起了什麼，唇角微微一揚，便低頭開始綉了起來。

三個時辰后，如珍姑姑宣布考核時間已到。綉娘們紛紛放下手中的綉針，唐悠也停了下來。幾十個穿著青衣的年輕綉娘走到唐悠她們身邊，幫她們取下了綉品，遞交到如珍姑姑那裡。現在就是等通知了，唐悠對這次的考核很有信心，因為她工作中就曾遇到過鴛鴦戲水這種圖案，仔細研究不少綉品，後來綉出的成品很成功，所以這次也算是手到擒來了，她覺得心情不錯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過了一刻鐘功夫，便見一個青衣綉娘走到了唐悠面前，對她道，「這位姑娘，如珍姑姑讓你過去一趟。」一時之間，唐悠便成為了眾人的焦點，綉娘們的目光投向了她，有羨慕的、有好奇的、有嫉妒的…唐悠頂著這一道道炙熱的目光，跟著那綉娘身後走了進去。

唐悠來到一間雅緻的里廳，見蘇昀坐在主位上，如珍姑姑和劉總管坐在一旁，他們面前的有一個長方形的木桌，上面依次排列著綉娘們的綉品，應是挑選出來的二十個通過考核的綉品，而唐悠繡的那副綉品正放在第一位。

唐悠上前向他們微躬了躬身，虛行了一禮，禮貌開口道，「不知道姑姑讓我進來，有何事？」

如珍姑姑沒有說話，而是一旁的蘇昀看著她，面色清淡緩緩開口道，「你這幅鴛鴦戲水圖，比之旁人確實優秀的多，尤其是羽尾的部分，毛羽輕鬆，色澤豐富，可謂畫龍點睛之筆。不知能否告知是如何綉成的？」

唐悠微微一笑，從容答道，「這羽尾部分只要掌握其變化規律卻也不難，依羽毛生長絲理，用一至二絲色線打底，線條交叉宜亂、排列宜稀；尾梢部色線宜細至一絲、半絲。在層層加色時，線條排列宜虛、實變化，忌板、滯。色線可適當加入墨綠、深秋香黃、綠等，以增加尾羽部的閃光感。」

一席話說完，在場其他三人的面上都露出不同的神色，劉總管自是向唐悠投去讚歎欣賞的目光。原本一旁冷著臉的如珍姑姑，聽她這一席話，面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而蘇昀面上則毫無波瀾，他緩緩拿起手邊的茶盞掀開杯蓋輕抿了一口，唐悠注意到他的手，是一雙很漂亮的手，手指指節分明，白皙而修長，大拇指上戴著一個色澤上乘的祖母綠翡翠戒指。只是簡單的一個喝茶的動作，在他做起來卻優雅貴氣，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唐悠有一個輕微的癖好，手控，對那些長得漂亮的手沒有抵抗力，以前就很喜歡看那些手模的照片啥的，如今看到這麼漂亮的一雙手，便有些移不開眼。

然而她過於專註的目光，便引得手的主人有點不適應，待蘇昀轉眼看著她，唐悠這才連忙收回視線，小心謹慎的微垂著眼瞼。

蘇昀見狀又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今年十九了。」

「哦？才十九歲？」蘇昀面上難得露出一絲詫異之色，顯然一個綉娘若是想要有如此出色的綉工，至少需要十幾年的經驗，而唐悠在現代的年紀其實是二十九歲。唐悠也迅速意識到這一點，覺得自己剛剛確實有些慌張了，竟想也不想就報出了沈喬的真實年紀，反而露出了破綻，連忙又補充道，「我自小五六歲時便已經開始學刺繡了。」

蘇昀聞言看向唐悠，深沉的眸子帶著幾分銳利，似在審視。這目光對於十幾歲的小姑娘來說，或許會膽怯，但唐悠在現代社會也算見過世面，說自然不會被他的目光所震懾，唐悠迎著他的目光，抬頭直視著他，不卑不怯，從容自若。

片刻后蘇昀道，「好，你已經正式被聘用，三日之後便可前來蘇家綉庄做工。」

「妹妹，走，哥帶你出去吃頓好的！」唐悠正在屋內刺繡，便見沈喬樂呵呵的走進屋裡，看那喜滋滋的模樣，就知道是贏了不少錢。

唐悠放在手中針線，看向他問道，「今天贏了多少？」

沈喬笑嘻嘻道，「還可以，夠我們去飄香樓好好吃一頓大餐了。」

唐悠伸出手，對沈喬道，「去什麼飄香樓，錢趕緊上交，不然晚上又得輸掉。」

「妹妹你看你這話說的，就這麼不相信你哥啊，不是我吹，你出去打聽打聽，誰不知道你哥我長勝將軍的名號。」

唐悠瞪了他一眼，冷聲道，「你還有臉說，我藏在枕頭裡的錢袋子，是不是你拿走了？」

沈喬當場杯抓了個現行，連忙陪笑道，「那個…我昨天不是周轉不過來嘛！你瞧今天不就贏回了啊，而是還比昨天多了兩倍呢！」

「快把錢交上來，我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了！」唐悠叉著腰，頗有幾分母夜叉的氣勢。

「妹妹你莫生氣嘛，氣壞了身子可怎麼好，錢自然是要上交的。只不過今日先讓我這個當哥的請妹妹你吃一頓飯，一來是慶祝妹妹成功考進蘇家綉庄，二來，明日妹妹就要去蘇家綉庄做工了，這一去半月才能回家一次，我也應當請你吃頓飯，就當踐行嘛！」

沈喬這一番話說的合情合理，唐悠便也沒有推脫，畢竟這也是沈喬第一次請她出去吃飯，便稍微打扮了一下，跟著沈喬出門了。

「兩位客官裡面請！」飄香樓的夥計笑盈盈的將唐悠和沈喬迎上了酒樓。待兩人落座后，小二問道，「二位客官，想吃點什麼？」

「你們飄香樓有什麼好吃的，通通端上來。」沈喬一上來就財大氣粗的說道。

「這…客官…我們店的有名的菜式太多了，每一樣都端上來？」小二用懷疑的打量了幾眼眼前兩個人的穿著，看樣子也不像什麼富家子弟，口氣倒是不小。

沈喬見狀，哼了一聲道，「怎麼，怕我們付不起銀子？」

唐悠見狀，惡狠狠瞪了沈喬一眼，示意他閉嘴，這才轉頭微笑對那小二道，「不好意思啊，這位小哥，我們只要兩個特色菜就行了，麻煩你了。」

那小二原本也有些火氣，見眼前的女子容貌清麗秀美，又沖他這麼甜甜一笑，心裡便像是抹了蜜一般，瞬間火氣便消了，便笑著道，「好勒，姑娘您稍等。」

待那小二下了樓，沈喬還頗有些不爽的道，「什麼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等老子以後發達了，把你這棟酒樓都買下來。」

唐悠無語的搖了搖頭，哎，她怎麼就攤上了這麼個不著調的哥哥。

待二人酒足飯飽之後，出了飄香樓，還沒走幾步，沈喬的注意力便被對面醉仙閣鶯鶯燕燕的笑語聲所吸引。他瞧了一眼身邊的唐悠，自是不能被她發現的。又走了一段路，沈喬突然一拍腦袋，開口道，「對了，昨日虎子說找我過去，說有事請要與我說，我怎麼就給忘了呢！」然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錢袋子交到唐悠手裡，對她道，「妹妹，你先回去吧，我去虎子那一趟。這裡是我今日贏的錢，全部交給你了啊！」

唐悠接過錢袋子，倒是比昨日她放在枕頭下的錢還要多些，於是便道，「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家啊！」

沈喬與唐悠告了別，便興沖沖的往回走，不一會兒便走到了醉仙閣的門口，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而令他沒想到的是，唐悠也悄悄跟在他身後，親眼瞧著他走了進去。唐悠心道，就知道他不會這麼大方把錢全部交出來，還敢進去喝花酒是吧，看我怎麼收拾你。

唐悠便快步來到醉仙閣門口，想要進去，卻被大門口的護院攔住，顯然是不允許女子進入的。唐悠心裡有些著急，這次好不容易抓住沈喬的小辮子，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棄機會，於是她便轉身往家裡走，因飄香樓和她家的距離也就十分鐘的腳程，唐悠回到家之後，在他哥的屋裡找到一件淺灰色男裝，因為她這個身體的身高也有一米七幾，穿在身上倒是也差不了多少，她便換了男裝，梳了個男式髮髻出了門。

「喲，好俊俏的公子，快請進來。」唐悠這次剛進醉仙閣門口，便被一個花枝招展的粉衣女子迎了進去。進了醉仙閣內，金碧輝煌、燈火通明的大廳里，舞姬在台上跳著舞，香煙繚繞，樂曲聲、女子的歡笑聲不絕於耳，實是溫柔鄉、銷金窟。

「公子，你想要找哪位姑娘啊？」那粉衣女子調笑著去摸唐悠的腰，「若是沒有的話，就讓芙蓉陪你可好？」

唐悠連忙擋去粉衣女子的手，粗著嗓子，面露焦急之色，「不好意思，茅房在哪裡，我好像吃壞了肚子。」

那粉衣女子見狀倒也不再糾纏，領著他到了茅房的位置，見唐悠進了茅房，便轉身離開了。唐悠見那粉衣女子離開，便偷偷走了出來，往廂房的位置走去。

唐悠來到客人廂房的走廊里，轉了幾圈，並沒有發現沈喬的身影，就在這時，她突然看到不遠處走過來粉衣女子，正是剛剛帶她去茅房的那個叫芙蓉的女子。這要是被她撞見就慘了，眼見她朝著自己走來，唐悠幾乎是不假思索就隨手推開了面前一間廂房的門走了進去，順便關上了房門。

門外的困境是暫時解決了，但房裡的卻傳來了一個帶著笑意的男聲，「怎麼現在才來，讓爺等了這麼久，罰你先自罰三杯！」

唐悠瞬間腦門上一涼，這真是拆了東牆補西牆，情急之下，竟又忘了自己穿著男裝，無意識間露出了原本的女子聲音，「不好意思，我走錯房間了。」

她本來準備等那粉衣女子走過去，她馬上就開門出去，沒想到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時她聽到門外傳來男子的聲音，「這不是芙蓉嗎？我可好久沒見到你了。」

「喲，是王員外啊，你來醉仙閣了，怎麼不來找奴家，是不是忘記奴家了？」那粉衣女子顯然也正好走到這間廂房的門口，然後這兩人竟然就站在門口聊上了！！！

「哪裡的話，我這些日子不是出了趟遠門嗎？昨日才回來的。」

「哦？王員外這次又是去哪了？」

「去了大漠邊城，雲城。」

「呀，去了這麼遠的地方，對了，我聽說大漠的風光很美，是不是真的啊？」

「哪裡，都是些黃沙，沒什麼可看的。」

「這樣啊，那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欸？你別說還真有，我這次去雲城…………」

唐悠聽的冷汗直冒，這兩人要聊天就不能換個地方嗎！你們倆這是要站在門口聊個天荒地老啊！

然而這時，更令她頭疼的事情發生了，房間里的那個男人竟然走了出來，悄無聲息的站在了唐悠的面前。唐悠原本正專註的聽著外面的聊天，冷不丁一抬眼，就見眼前站在一個人，嚇得小心臟差的跳出喉嚨，她迅速冷靜了下來，粗著嗓子，對那人禮貌一笑，開口道，「兄台，抱歉，酒喝的有點多了，不小心走錯了房門。」

「哦，原來如此。」那男子二十歲左右的樣子，身著一件綉致精美的華麗紫袍，模樣長得很是好看，一雙微眯的桃花眼含著幾分笑意，唐悠不知為何瞧著這眉眼竟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唐悠沖那人笑的臉的快僵了，發現門外那兩人也絲毫沒有要走的跡象，她內心很苦逼，但也不能一直站在別人的房間里乾耗著呀，她一咬牙，還是硬著頭皮出去吧，到時候再做解釋吧。就在她正伸手要打開房門之時，卻聽見身旁這男子笑著道，「這位兄台，竟然已經進來了，不知陪我喝上一杯可好？正好我一個人飲酒也有些無聊。」

唐悠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答了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