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要當綉娘
三個月後，唐悠坐在茅屋裡安靜的刺繡，屋內的火爐上燉著一個瓦罐，瓦罐里冒著熱氣騰騰的雞湯的香氣，如今唐悠身上的傷都已經完全好了，經過這些日子，她也逐漸了解不少事情，她現在穿越來的這個國家叫南夏國，是個歷史上根本不存在的國家，而她這個身體主人名叫沈巧，唯一的親人便是她的哥哥沈喬，他們兄妹倆從小相依為命，在魚龍混雜的市井之中吃了不少苦，沈喬也因此養成了很多不良習氣，平日里小偷小摸，好賭成性，成日里都做著發財的美夢。而沈巧也不甘一輩子過苦日子，便進了孟府做丫鬟，乘著孟家大爺醉酒之時爬上了他的床，第二天被發現后便被打了個半死，也就是唐悠剛穿越進她身體那天。
唐悠這些日子也想了很多，雖然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會穿越到這個地方，但如今再想穿越回去是不可能了，也只能聽天由命，先在這裡安身立命了。
讓唐悠慶幸的是，她在現代所學習和熱愛的東西，刺繡，在如今卻是幫了她大忙。她如今所居住的地方叫汴京，是南夏的國都。而汴京最有名的兩家綉庄，便是南城的蘇家綉庄和北城的孟家綉庄。這兩家綉庄皆是富甲一方，佔據了整個行業的半壁江山，實力也是旗鼓相當，每年進貢給皇宮裡皇上以及后妃們的御衣布料都是從這兩家綉莊裡甄選而出的。還不僅如此，蘇家和孟家也是皇親國戚，孟家家主孟萬江的妹妹正是當今的皇后，而蘇家的家主蘇盛的大女兒蘇婧嫻也是宮裡的嫻妃。
而唐悠目前唯一的工作機會就是進入蘇家繡房成為綉娘，也許對其他現代人來說，讓一個現代人進繡房當綉娘簡直就是難於上青天，可對於唐悠而言卻是天賜良機。這還得從唐悠的出生說起，唐悠出生於江南水鄉蘇州，正是生在了蘇綉世家，她的媽媽和姥姥都從事於刺繡的工作，她小時候看到最多的場景就是媽媽坐在陽光下安靜的刺繡，從小耳濡目染，她也漸漸愛上了刺繡，大概七八歲的時候，她就已經拿起綉針開始學刺繡了。她上學后又學了美術，成為了美術生，後來考上了上海服裝學院，出學校后便一直從事服裝設計師。因為她熱愛刺繡，平時在設計服裝時，也會加入刺繡的元素進去，工作上的需要加上自己的興趣愛好，使得她平日也經常會刺繡，算起來，也是有十幾年經驗了。而唐悠前段日子也出門去蘇家綉庄所屬的成衣鋪看過了，確定他們他們的綉品所用的針法正是蘇綉。
唐悠也知道若是單論綉工的話，她雖然會刺繡，但畢竟不是整日以刺繡為生，所以比起繡房里那些有幾十年經驗的綉娘，她綉工絕對不是最出彩的地方。但她卻有一個這個年代其他綉娘永遠也不會有的優勢，那就是她是現代人。
歷史在不斷發展，那些前人積累下來的經驗，不斷革新的技術，對於後人來說就是最寶貴的財富。唐悠認真觀察過蘇家綉庄的綉品，發現綉娘的綉工雖好，卻也存在很明顯的問題，她們這個時候還是在用最傳統的交叉亂針和三角亂針針法來綉制，由於這兩種針法的規律性較強，表現出的花草便不夠靈活，缺少朦朧、流暢感，畫面光澤也比較平淡。當然這種局限性綉娘們自然不會明白，就連我們歷史上的蘇綉也是經過幾百年這麼傳承下來，直到在現代一位有三十多年蘇綉經驗的鎮湖綉娘發明了自創綉法「三二組合亂針針法」才解決了這一問題，並還為此綉法申請了專利。唐悠作為一個刺繡愛好者，當然對這件事很了解，她當時還特意花了很長時間，找了相關的書籍和視頻進行了學習。她記得自己當時為此還廢寢忘食的研究了好幾個月，學到了不少東西，沒想到如今她還真的能派上用場了。她望著眼前即將完工的綉品，荷塘蓮葉圖，正是運用了這種針法，拿這個綉品去蘇家綉庄，絕對會讓人眼前一亮吧！
「妹妹，哥回來了！」門口的門帘被掀了起來，沈喬樂呵呵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瓦罐方向，咽了咽口水，「這雞湯可真香！」說著拿起桌上的碗，掀開蓋子，盛了一碗雞湯，放在嘴邊吹著氣，邊喝了起來。
唐悠瞅了他一眼，開口道，「贏錢了？」
「那是，你哥是什麼人，逢賭必贏。」沈喬笑嘻嘻喝了一大口雞湯，突然想起了什麼，放在手中的碗，走到唐悠面前，變魔術般手中多出一個翠綠的珠花發簪，獻寶道，「看看哥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唐悠沒停下手中的刺繡，只開口道，「這個放一邊，贏了多少錢，快交出來！」唐悠這些日子也了解這個沈喬了，人不壞，對他這個唯一的妹妹也是真的好，就是太好賭了，有點錢就成天泡在賭坊里。唐悠剛開始也不想管他，直到有一次他賭輸了欠錢，被人打了一頓，一身是傷爬回來。而唐悠又因為沒錢，窮的餓的好幾天，才決定要好好管管她這個名義上的「哥哥」。
「妹妹，你這繡的可真好，這小魚兒簡直就跟活了一樣！」沈喬顧左右而言他，試圖躲開這個話題。
唐悠慢慢抬眼看向他，「錢要是不拿出來，你這雞湯也休想喝了。」
沈喬見狀，不得已從口袋掏出一個錢袋子，遞到唐悠面前，笑著道，「就這麼多了，我全部上交還不行嗎？」
唐悠接過銀子，臉色緩和了幾分，又問道，「讓你去打聽蘇家綉庄招綉娘的事，打聽的怎麼樣了？」
沈喬端起桌上雞湯一口喝了精光，抹了抹嘴，才道，「放心吧，我已經向虎子打聽清楚了，明日卯時開始招工，我還聽說明日蘇家大爺會親自過來挑選新的綉娘。」說到這，他看向唐悠手中的綉品，自信心滿滿的笑著道，「妹妹，不是我吹，就你這個綉品，依我看怕是整個蘇家綉庄也找不到第二個人能繡的出來！我們兄妹倆以後榮華富貴要享之不盡了。」
蘇家綉庄作為最聲名顯赫的汴京兩大綉庄之一，是天下所有綉娘們都趨之若鶩的地方，而蘇家繡房招工考核也十分嚴格，每年只招二十個綉娘，而且年齡不能超過二十五歲，可以說能進到這裡工作的綉娘都是出類拔萃的佼佼者。
而今日便是蘇家綉庄一年一度招工的日子，此時氣派非凡的大門前早已門庭若市，聚集了各地想要過來應聘的綉娘們，人聲鼎沸，除去那些陪送的親戚，光綉娘便也有七八十人，唐悠和沈喬也在人群里。
不多時，便見大門口走出一個二十多歲的穿著青色衣裳的年輕綉娘，對站在門口的家丁說了句什麼，便見那家丁對眾人道，「大家別擠，要應聘的綉娘到這邊站好，依次進入。」
眾綉娘便按那家丁所說依次排好隊，跟在那年輕的綉娘的身後往裡走，唐悠也與沈喬告了別，跟在隊伍的後面走了進去。
待眾人進到綉庄的內庭寬闊的大廳，裡面雕樑畫棟，富麗堂皇，能輕鬆容下一百多人。大廳正前方站著兩排身著青色衣裳的年輕綉娘，首座的椅子上坐著兩個人，左邊是一個四十多歲、身著靛藍色衣裳的女子，右邊則坐著一個五十多歲、體形富態的男子。
待眾人安靜了下來，便見那左邊的女子站起身，開口道，「感謝各位遠道而來，我為大家介紹一下，我是繡房里的掌事姑姑，你們叫我如珍姑姑便可。」她說著轉而看向身邊的男人，又道，「這位是蘇府的劉總管，你們這次的考核結果便是由我和劉總管來做最終的決策。」
「首先我來說一下這次考核的內容，主要分為兩輪，第一輪，先將你們帶來的綉好的綉品交上來，由我和劉總管對這些綉品進行評比。只有考核通過者，才能進入第二輪，而第二輪的考核內容，便是現場刺繡，需在三個時辰內完成一副我們指定的綉品。兩項考核全部通過者，便能成為我們蘇家綉庄的綉娘。下面正式進行第一輪的考核，請各位依次上前交上你們所繡的綉品。」她說完話后，便又坐回座位上。
排在眾綉娘最前面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綉娘，她似乎早已熟悉了流程，便拿著手中的綉品，走到那二人面前，雙手奉上綉品，輕聲道，「請姑姑和劉管家過目。」如珍姑姑接過綉品，拿到劉管家面前，二人仔細端詳起來，中間二人低語了幾句，片刻后，便見如珍姑姑放下綉品，對那綉娘說了幾句話。那綉娘聽后，面露失望之色，接過綉品便低頭快步走了出去。
唐悠排在隊伍的末尾，此時並不著急，正四下觀望著，卻聽她左邊的綉娘小聲對她說道，「欸，你緊張嗎？」
唐悠抬眼，便見她左邊的綉娘是個十七八的小姑娘，圓圓的臉蛋，水靈靈的杏眼，模樣十分嬌憨可愛。她禮貌的笑了笑，「還可以吧。」
「我好緊張呀，我娘說了能進這蘇家綉庄的都是很厲害的綉娘，不知道我能不能進去。」她不好意思笑了笑，「對了，我叫玉秀，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沈巧。」
兩人沉默了片刻，玉秀左顧右盼了一會，又小聲道，「對了，我聽說今日蘇家大爺會來綉庄？怎麼這會都沒看見人呢？」
「或許還沒來吧。」唐悠微笑道，沒有再說什麼，她又想起沈喬曾經提起過蘇家二爺，好像是個風流的紈絝子弟，卻也不知道這蘇家大爺又是何方神聖？
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就輪到唐悠了，前面的綉娘也已經被淘汰了一半，只留下了三十多個綉娘。她看到排在她前面那個叫玉秀的綉娘通過了考核，被留在了待第二輪考核的綉娘里。她便拿著綉品走上前去。
「請姑姑和劉總管過目。」唐悠將綉品遞到了如珍姑姑手中。
如珍姑姑接過綉品看了一眼，臉上便露出一絲詫異之色，她抬眸略略瞟了一眼唐悠，又仔細端詳起手中的綉品。一旁的劉總管看到綉品也是眼光一亮，端詳了片刻，看向唐悠面露欣喜之色，驚嘆道，「這是何種針法，為何我以前從未見過，這蓮花繡的精妙絕倫，錦鯉更是活靈活現，簡直如同活了一般。」
「這是我自創的一種針法。」唐悠開口答道，內心隱隱升起小小的愧疚感，罪過罪過，為了生存，逼於無奈，阿米豆腐。
劉總管讚賞的看著她道，「這真的是你自己繡的？」
「正是。」唐悠斬釘截鐵的說。
劉總管見狀，笑著道，「恩，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天賦，很不錯，你覺得呢？」他看向一旁的掌事姑姑徵詢她的意見。
如珍姑姑卻面色肅穆道，「我不這麼認為，刺繡最注重的便是針法，講究的便是「平、齊、和、光、順、勻」，無論是直針、盤針、套針、擻和針都是以此而來，這都是百年來傳承下來的傳統，而這綉品針法十分凌亂，毫無章法可言，實是旁門左道，上不了檯面。」
「姑姑所言甚是，若論起正統綉法，這綉娘的針法確實是劍走偏鋒了些，但我倒覺得這種針法的嘗試也未嘗不可，雖別具一格，卻也妙不可言，這綉品比之我平時所見更為精巧細緻，栩栩如生，讓人耳目一新。」
就在二人意見出現分歧之時，突然聽見人群里響起一陣輕微的女人們低語聲。
「是蘇家大爺！」
「真的是蘇家大爺來了！」
「呀，蘇家大爺也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