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來值夜
書案前柔妘恭敬地垂手而立，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連大氣都不敢出，屋子裡靜的彷彿都能聽到她急促的心跳聲。
她能感覺得到珠簾后的一道視線一直盯著她，所以她更加不敢大意，這不長的時間卻令她如坐針氈一般。
「你進來吧。」珠簾後傳來閔展秋低沉的聲音。
「是寧王。」柔妘行禮，蓮步輕移至珠簾前，輕輕挑起珠簾，只聽見珠簾發出清脆的叮咚聲，上一世她最喜歡的就是這珠簾，所以只要在泠雪軒她沒事就撥弄這珠簾聽聲，而閔展秋每次都會笑她。
柔妘一下驚覺剛才她有些失神，她急忙收回心神，進入內室，內室里熏著香，閔展秋斜坐在高背椅上，兩張椅子中間的茶几上放著的正是她做的夜宵。
「請寧王安。」柔妘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不過聲音還是有些發虛。
閔展秋掃了一眼柔妘，吃了一口饅頭片，他已經多長時間沒有吃過饅頭了……想起他做質子的日子吃得最多的就是這乾巴巴的饅頭，所以他就發誓再也不吃饅頭。
可是剛才看到這蔥香撲鼻的饅頭片，一下就勾起了他的食慾，他夾起一塊放進嘴裡，外層焦香酥脆，裡面卻也不是饅頭那種干硬而帶著一點綿軟，他忍不住幾口就吃完了。
之前第一眼看到饅頭片，他就火大，所以直接就讓李嬸把做這飯的人給帶上來，等他吃了一口饅頭片才想起這些可能是柔妘做的。
果然是她……
閔展秋用手指輕輕叩了一下桌子，柔妘立馬上前來，掀開大瓷碗的蓋子，拿起小碗替他盛了一碗酒釀小圓子。
他端起小碗，少嘗了一點，香甜軟糯，還稍微帶著一點酒味，配著咸香的饅頭片，正好。
柔妘不敢直視閔展秋，只敢偷偷地瞄上一眼，不過看著閔展秋差不多都吃完了，她心裡還是美不滋滋的。
上一世她就留意到閔展秋好像特別喜歡吃甜食，雖然上一世她也想要做給閔展秋吃，但是無奈手藝不行，沒想到這一世倒是完成了她上一世的心愿了。
真是造化弄人……
「收下去吧。」閔展秋接過柔妘遞過來的絲帕，又用茶葉漱了口。
「是。」柔妘像是得了特赦，急急地收拾了東西就準備退下，可她這著急忙慌的樣子全都收入了閔展秋的眼中。
閔展秋緊抿了一下薄唇「等收拾好了，你留下值夜。」他就是不喜歡看柔妘急著離開他的樣子，柔妘越是想走他就越想把柔妘留上來。
值夜？！
柔妘聽了手上動作一頓，不由地抬頭疑惑地望了閔展秋一眼，但當眼神和閔展秋的眼神在空中交匯的一剎那，她又縮了回去，想起她現在是連提問的資格都沒有的人，於是她趕緊收拾完退了出去。
李嬸一聽寧王讓柔妘留下值夜，也是一臉的疑惑，府里其他的園子她是不知道，但是自從她來了泠雪軒之後，還沒聽過值夜這一說。
不過既然寧王下了令了，那柔妘肯定是要執行的，她沒值過夜，所以也不知道具體要幹些什麼，只叮囑柔妘自己小心謹慎一點。
於是柔妘在泠雪軒的第一夜，就要和閔民秋待在同一間屋裡，這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情況。
雖然心裡顧慮重重，但柔妘可一點都不敢怠慢，她把碗碟交給李嬸之後，就回到了前院。
站在閔展秋屋前敲了敲門。
「進來。」
柔妘推門走了進去，透過多寶格，就見此時的閔展秋正坐在書案之後看著書卷，繞過多寶格，屈膝行禮，不過卻沒多話，她怕打擾閔展秋。
書案后的閔展秋連眼睛都沒抬一下，只輕叩一下茶杯旁的桌子，柔妘急忙上前把茶杯換了下來，沏好了茶又放在閔展秋的手邊。
閔展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管是濃淡還是溫度都正好合適，他輕輕放下茶杯，餘光瞄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柔妘，繼續看手上的書卷。
也不知看了多久，閔展秋就覺得光線有點暗了，再抬頭一看燈盞里的蠟燭已經燃盡了一支，他皺著眉望向柔妘，卻發現柔妘正低著頭，像雞啄米一般，柔柔的燭光正好打在柔妘的臉頰上，就像是一顆水蜜桃一般，令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閔展秋剛抬起手，柔妘卻一下驚醒了過來。
好險，差點就睡著了，柔妘悄悄轉過臉來望向閔展秋，見閔展秋還在看書，暗鬆了口氣。
「更衣。」
這時閔展秋突然就放下了手中的書卷，起身就向裡屋卧室走去，柔妘急忙緊跟其後，幫著挑起珠簾，不過她的個頭實在是嬌小，就算她努力伸著撐著珠簾，閔展秋還是低頭側身走進去的。
閔展秋的卧室就在珠簾的右手，柔妘替閔展秋推開門，閔展秋大步邁了進去，柔妘小心翼翼地替閔展秋脫下外袍，解下腰帶，脫掉靴子，最後才把發冠解了下來。
等閔展秋上了床，蓋好了被子，而柔妘卻不知道今晚她能睡在哪裡，她又不能問閔展秋。
「你就睡對面那屋。」說完閔展秋就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了。
「是，寧王。」柔妘知道閔展秋說的是對面的一個小暖閣，平常有的時候累了，閔展秋會在那裡休息一會兒。
看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柔妘吹熄了蠟燭，輕輕關上了門，她靠在門上看著這無比熟悉，又異常陌生的陳設，總覺得是在做一場夢，一場似乎永遠無法醒來的夢……
可能真的是累了，到了小暖閣，柔妘靠在榻上合衣睡了一宿，等她再睜眼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她急忙下榻，推開暖閣的門，輕手輕腳地走向對面，耳朵貼在門上，門裡一點聲音都沒有，閔展秋應該還沒起來。
於是柔妘趕緊先跑回了後院，她要趁著閔展秋還沒起床，把一切都準備好。
到了後院，後院已經忙活起來，她沒空搭理那些婆子，只和李嬸打了聲招呼就直衝進了廚房裡。
「李嬸，她誰啊？」婆子們見是個生面孔，一起圍到了李嬸的身邊好奇地問道「她怎麼從前院跑來的？」
「她叫柔妘，以後就在泠雪軒里幹活兒了，你們要好好相處啊。」李嬸也沒多和這些婆子說什麼，知道這些人的嘴巴都松得很，要讓這些婆子知道柔妘昨天在寧王那值的夜，要不了一天，整個府里就要炸開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