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琵琶行(4)

010 琵琶行(4)

女子輕撫琴弦,讓顫音戛然停止,「不知先生可否聽過《霓裳羽衣曲》,它由唐玄宗為道教所作之曲,用於在太清宮祭獻老子時演奏,是真正唐朝大麴中的法曲精品,唐歌舞的集大成之作。」

白居易興緻大好,一杯燒酒已經痛快下肚,聽聞到此,他面露憐惜狀,放下酒碗,無可奈何,他只能搖搖頭,「只可惜,如此傳世佳作傳到了中唐,已被多數人遺忘。」

遇到知音,興緻相投,女子大氣揮手一曲她的拿手之作——《霓裳羽衣曲》,再一次讓座下之人沉倒在她栩栩如生的妙曲之下。

前奏響起,淅淅瀝瀝的靈動活潑圍繞在身邊,讓人們的指尖在桌上不由自主跟着打節拍,等所有人都沉寂其中,曲聲一轉,大氣磅礴之感,似有聚光照射,所聽得到此曲之人皆是主角。

盛唐宮廷歌女,穿着烈火石榴裙,踏着燕姿回踱在大明宮舞池中盡情綻放的景象就好像浮現在眼前,她們舞姿奔放且優美,像一隻火紅的烈鳥,在曲中重生!

新田的雞皮疙瘩也被激起,他注目著彈琵琶的女子手裏的樂器,心裏由衷的佩服作曲之人和能把它表演的如此精彩的樂師。

樂曲達到了高潮,人們已經看到盛世景象躍然眼前,一轉眼,樂曲由《霓裳羽衣曲》無縫銜接《六么》,兩首曲子畫風完全不同。

如果說《霓裳羽衣曲》是一位如烈火般熱情的美人,那這支《六么》,就如同出水芙蓉的美人,剛剛上岸,就馬上轉變為掃去青澀的動人玫瑰,在其下撥如雷,甚至還聽到了傾盆大雨之聲,出神入化,技驚四座!

白居易深深陶醉其中,他端坐,持酒碗,坐在水聲瀝瀝的江邊,品著難得的曲聲,感覺此生足矣,倘若能馬上下筆將今夜之事記錄下來,足夠回味無窮。

琴聲像暴雨般下個不停,一轉眼,又像曲聲在耳邊竊竊私語,綿綿動聽。大撥小弦錯綜彈奏,像粒粒粉珠,顆顆掉落在玉盤之上。在林中,鳥兒與黃鸝在花間嬉戲打鬧,洶湧而過的幽幽泉水在嗚咽在冰泉底的艱辛難挨。嗚咽的琴聲突然變得斷斷續續,像極了泉水凝結成冰的緩變經過。琴女用借琴訴說的方式側面淋漓盡致的彈出藏在心底的愁與恨,聽到此樂意,比任何種方式更有力量。像是銀瓶突然破裂,裏面的水四處濺射,又像是士兵突然出擊,戰場上的刀槍劍戟碰撞交戰之聲!

琴女用撥子在琵琶的中部劃過四弦,樂曲已經悄然進了尾聲,在尾聲響起之時,像撕裂繒帛發出的清厲聲。不論在岸上的酒館,還是船上把酒言歡的客人,都在不知覺間戛然停止各處交談聲,用心聆聽,此刻,潔白的月光倒映在一片安詳的江面上,也好似被琴女的曲聲動容。

等到曲聲結束,琴女把撥子插進了琴弦中,起身整理被風吹過的衣裳,收起在曲聲深思時悲憤沉怨的表情。

穆然,掌聲四起!絲毫不遜剛才磅礴之感。

白居易把自己所有的讚美都融在掌聲里,掌聲四聚如雷霆班熱烈!

遺憾姑娘帶着面紗,見不得她此時的面容。

新田從琴女的琴聲世界裏醒來,怔愣之後,也跟着直拍掌!

他想不到,光是用幾根弦,就能營造出一個別樣的世界,服了,徹底服了。

「妙啊,真是妙,二首大唐國樂之精粹,在姑娘的手下表現到了極致!在這世間,有此琴技者,整個大唐,屈指可數,姑娘在其中,必定是佼佼者!」

姑娘在丫頭的攙扶下,在離座位右側走了一步,做回禮道,「先生謬讚,小女子本是京城女,能在潯陽找到能懂小女子琴聲的知音,真乃幸事。」

白居易忙離凳扶起姑娘,「姑娘竟是京城女,那是為何身處潯陽呢?」

說起此事,姑娘臉上又重新遍佈了憂愁,她低嘆了一聲,「此事說來話長了,先生不妨落坐,由小女子慢慢道來。」

新田看着琴女一舉一動都充滿了優雅,不免也認真端坐起來,跟着她的思緒飄到了長安城……

琴女來自長安城,住在城南的下馬陵,早在十三歲,琵琶琴藝就已大成,京城教坊里有我的姓名。每當演奏完畢,都會得到老師們的稱讚嘆服,每次妝畢,都會引得同行的嫉妒。京城的皇親貴胄,富貴子弟都會給她送來貴重的禮物,演奏過後,都會收到不計其數的紅綃。鈿頭銀篦常常因為打拍子而擊碎破裂,紅色的羅裙因為聽曲時興緻激動打翻桌上的酒杯,倒在了裙子上。一年又一年都在歡聲笑語中度過,自己的大好時光已經悄然流走。

弟弟離家從軍,阿姨也已經歸於極樂,暮去朝來我也漸漸年老色衰,沒了昔日風範。前來聽我彈琴的人越來越少,門前的馬車更是落稀,時光無情,我只能嫁給商人做妻。商人重利不重情,常常輕易別離,上個月他剛剛離家,去浮梁做茶葉生意。丈夫離家之後,她每天都來江邊遙望,坐在船上,夜深后江上的冷氣就如她的心一般寒冷。夜深后偶爾夢到年輕時的熱鬧歡樂景象,每當夢到年少時情景,都會在夢裏哭着醒來,狼狽不堪。

琴女回憶著生平,早已哭成了淚人。她的情緒不由得讓白居易想到了自己的經歷,剛才聽琵琶曲聲就已經哀愁嘆息,如今一聽姑娘的經歷更是感同身受,也忍不住搖頭悲凄。

「我們倆是同落天涯的淪落人啊,今日知音相見,又何必在乎早晚!」

白居易有些激動,「我從去年離開長安,被貶到潯陽城來,之後就總是被各種各樣的病纏身。潯陽地方地處偏僻,荒涼,沒有小曲兒,更沒有音樂。住在這種湓江這種低洼潮濕的地方,宅邸周圍滿是黃櫨和苦竹繚繞叢生。在這裏每天聽到的是什麼呢?儘是杜鵑猿猴的那些悲凄哀鳴罷了。」

春江花朝秋江月夜那樣好光景;也無可奈何常常取酒獨酌獨飲。難道這裏就沒有山歌和村笛嗎?只是那音調嘶啞粗澀實在難聽。

「今晚我聽你彈奏琵琶訴說衷情,就像聽到仙樂眼也亮來耳也明。請姑娘不要急着離開,我要為你創作一首新詩,就叫做《琵琶行》。」

琴女被白居易的話感動,站立了好久;重新轉身落坐再轉緊琴弦撥出急聲,凄凄切切不再像剛才那種聲音;在座的人重聽都掩面哭泣不停。

要問在座之中誰流的眼淚最多?江州司馬淚水濕透青衫衣襟!

新田如夢初醒!

「琵琶行?」就是班主任讓他背的琵琶行?他穆然看向桌上已經擺好筆墨紙硯,「對啊!作者沒錯,原來琵琶行是這樣創作而成的?」

不過他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現在他和白居易已經是好友了,如果勸勸他別寫的話,那歷史上就沒有《琵琶行》了!

明早去學校,不就不用抄十遍嗎!?

新田想着忍不住笑了,心裏沾沾自喜,他怎麼這麼聰明!

說完,他站在白居易身邊,見他已經準備好毛筆,馬上落下,新田上前一步,輕輕的挽住他要寫字的胳膊,殷勤的笑着,白居易看了直發毛,「公子,為何這般如此?」

「白老哥,我能和你商量個事兒嗎?」

白居易看着新田,「當然可以,公子有何事,但說無妨。」

這麼直接,他還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過既然白老哥這麼直接,他也該痛快才對!

其實……

嗯?

怎麼沒聲音?

白居易看着新田,突露驚恐狀!手裏的筆掉在了潔白的紙上,捅出了一個黑色的大口子!

「你……你的嘴……」

我的嘴?

新田皺眉,卻突然發現,他怎麼說話都發不出聲音了!

往嘴部一摸……

他的瞳孔睜大,放在嘴部的手劇烈的顫抖,

嘴…………嘴…………嘴沒了!

……

「我的嘴!」

突然被嚇醒!新田趴在桌上又是劇烈的抖動,這次沒進時空門,是被直接嚇醒了。

還沒有坐直了身體,新田就急着趕緊檢查自己的嘴還在不在!

還在還在,他鬆了一口氣。

這是場噩夢,還是又一次穿越了?

新田趴在桌子上苦想,如果說是一場夢,那這未免也太真實了,如果說不是,這次回來的怎麼這麼輕鬆?

沒有任務,沒有倒計時,也沒有奇怪的人說話。

「醒了?」

聽到聲音,他的下巴抵在桌上朝對面看去,何秋凌正端正的坐在對面完成今晚的作業。新田心虛的看着她咽了口口水,兩臂撐在桌子上,慢慢坐起來。

圖書館的人已經和剛才相比少了不少,安靜了許多,讓他覺得彆扭起來。

「我……我睡了多久?」

何秋凌停筆兩秒鐘,后說,「將近一小時吧。」

哦,那是挺久了。

他抬眼看了一眼何秋凌的臉色,一臉平和,別的情緒一點都沒出現,生怕自己不小心打了個盹,惹她生氣,他又趕緊找到話題,

「呃……怎麼不見姜東虎和新同學?」

新田雙手撐在桌上四處環顧道,除了一些坐在地上看書和像他們一樣挑燈寫作業的,就沒別的人了。

「他們回家了。」

何秋凌說完,收起了筆,三兩下把桌上的筆記本試卷和材料整理好,拿起一旁的書包。

「我們也走嗎?」

他面前的卷子還一字沒動,說話的工夫,桌上就只剩新田餓得東西了。

把書包拉好拉鏈,放在自己腿上,「不然呢?圖書館可不讓你留在這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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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游:學渣的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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