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幼兒園風波

5、幼兒園風波

5、幼兒園風波

次日清晨,心眉帶着一個檀木嫁奩和丈夫再次回到蘇城。

於她而言,這片生於斯、長於斯的土地,已經徹底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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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之後,幼兒園開學。

天野幼兒園的門口擠滿了成堆的孩子和家長。許多小孩子因為第一次被迫和爸爸媽媽分離,聲嘶力竭地嚎啕大哭着。哭得慘兮兮的,彷彿他們是天底下最悲慘的人,而幼兒園裏的老師和阿姨則是天底下最邪惡的大壞蛋。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花爭。

慕文一鬆手,她就噠噠噠背着自己心愛的冰藍公主書包跑到了靠窗戶的一個位置,乖乖地坐了下來,充滿好奇地打量自己的環境、新朋友。

她肌膚若雪,雙眸澄澈明亮,淺金色的細發在陽光下顯得光燦燦的。似乎她走到那裏,就能把春天帶到那裏。

而在她的四周,那些剛剛還哭得昏天黑地、覺得自己被全世界都拋棄了的小朋友,也注意到了這個光燦燦的小美人,都不哭了。他們抽抽嗒嗒凝望着與眾不同的花爭,心裏漸漸快樂起來。

慕文看見花爭和小朋友們相處得還算不錯,忐忑不安的心總算放了下去。

老師也走過來,順帶誇讚了花爭幾句。多虧了她的功勞,天野幼兒園才能這麼快變得和平溫馨。慕文就安心地趕去上班了。

他看了看手錶,八點一刻。今天和老闆請假八點半上班。他得抓緊了。

呵呵,慕文終究太過天真了。小孩子都是三分鐘的天使,二十三又二十分之十九的魔鬼!

那個火藥味爆裂的電話打到慕文工作室的時候,指針剛好指到九點整。

他匆匆辭別老闆,一路狂奔沖回了幼兒園。

在老師的辦公室里,花爭站得挺挺的,傲慢沉默;而另一個小男孩卻在媽媽懷裏「嗚嗚嗚」哭得稀里嘩啦。

老師板著一張鐵青色的臉,一看見慕文進來,便開始張嘴數落花爭的條條罪狀。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慕文聽了,從臉頰一直到耳根,都羞得煞紅。

他不停地向那位學生和學生家長以及老師道歉,擔保賠付一切醫療檢查費用和其他。他一抬頭,卻發現,那位學生就是自己的鄰居。他怔了怔,再一次把身子彎成九十度,態度十分誠懇,甚至帶了幾分哀求地向對方道歉,並且請求原諒。

而對方家長把臉扯得高高的,尖聲刺耳:「你認錯了,有什麼用?你家孩子,可是傲得很。誰敢保證,還有沒有下一次?」

慕文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厲聲呵斥女兒,道歉認錯,並且保證絕無下一次!

而花爭如對方所言,傲得很。她把小臉也揚得高高的,絲毫不肯認錯。

「慕花爭!你知不知道你要這麼做,老師和同學都將不再歡迎你!」

老師態度強硬。

誰能料想,如此光彩照人的一個小美人,在開學第一天,竟然就把自己的同班同學打得哇哇哇大哭不已。小小年紀,就放任她如此無法無天,日後長大怎麼想像。

「花爭!」慕文真的動氣了,「你打了人,還不快點道歉!」

花爭十分執拗地堅持:「我不!」

老師和對方家長都覺得這個小丫頭實在太過囂張,她們簡直不敢想像慕家家風,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家長才能教出如此膽大妄為的熊孩子!

未待她們張口教訓花爭,慕文搶先一步,一個響亮的耳光已經落在了花爭臉上。

「快認錯!」

花爭的臉頓時火辣辣地疼,她噙了淚珠,捂著臉上的印記,咬着牙,「不。」

慕文再一次揚起了手掌,那一巴掌呼之欲出。

花爭顫抖了一下,指著面前抽泣的男孩,「他罵我是『野種』。」

話音一出,慕文急速墜落的手掌似乎被什麼力量猛挑一下,它彷彿像一片毫無生氣的落葉一般,緩緩劃過花爭的臉頰,無聲無息。

「憑什麼該我道歉?我不道歉,就不!」

花爭的雪白的小臉氣得像一片火在燒,她咬着牙,孤獨又勇敢地反抗著周圍蠻橫無理的大人們。

慕文的心驀然被一片潮水淹沒,他不再呵斥花爭。

而對方家長不依不饒:「喲喲喲,怎麼了?整條街上有誰不知道,慕花爭是個撿回來的野孩子。她金頭髮,白皮膚……」

「住嘴!」慕文暴喝一聲,他平素都溫和待人,鮮少對人發怒。而這一次,聲如霹靂,老師和家長都不由得渾身戰慄了一下。

那個小男孩的母親也識時務地就此打住,繞過這個話題。

對方索要的賠償,慕文一一應允,而花爭自始自終沒有道歉一個字。

末了,慕文抱着女兒離開幼兒園的時候,那個小男孩突然衝出來抓住慕文的袖口。

「叔叔,花爭,是我錯了,我不該說那樣的話。你們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花爭像拍蒼蠅那般打開男孩抓着自己父親的小手,不改盛氣凌人的模樣:「不好!我再也不會來上學了,絕不!」

說完,她沖那個男孩做個凶神惡煞的鬼臉,靠在慕文肩膀上嘟囔著催促阿爸快點回家。

那個男孩子望着花爭父女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禁咿咿呀呀扯著剛剛走出來的媽媽的衣袖,又哭了起來。

而另一邊,花爭靠在慕文的肩膀上,啞著聲音問他:「爸爸,他們說的都不是真的,對不對?」

自她有意識起,那些謠言冷語就在她耳邊細細碎碎。她的淡金細發,她的如雪肌膚,她的琥珀色眼眸……她周身上下每一寸異於同伴的肌膚,似乎都在念叨當年的秘密。

「對。她們撒了謊。」慕文沒有迴避女兒那雙水一般的眼睛,反而是直接盯着她的眼睛。

可是得到答覆的花爭卻沒有滿意,慕文永遠這麼說,她也希望他這麼說,只是某個聲音總在念叨。

她盯着自己白雪一般的肌膚,把頭埋得更深了。

「阿爸,為什麼我長得和大家不一樣?」

慕文怔了怔,雖然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只是他以為它可以再晚一點到。

「因為生命總是很奇妙的。」慕文輕聲細語,「孩子和阿爸阿媽總會有不同之處,這樣,生命才能往前走……」

花爭並不能理解那句話,她只是覺得自己的不一樣,有點太不一樣了。街上的小朋友都在躲避她。他們總是在她背後細細碎碎,說着她不能得知的秘密,僅僅因為她和他們不一樣。

「可阿爸阿媽和他們是一樣的…」她小聲嘟囔著,手指緊緊抓着慕文的領口,一雙明眸泫然欲泣。

「花爭…」慕文停下了步子,他十分心疼地注視着花爭強忍着淚水的模樣,「阿爸阿媽和他們也是不一樣的,世界上沒有誰和誰完全一樣。」

花爭只把臉緊貼著慕文的胸膛,顯然,她不願意聽這種廢話。

「唉!花爭…」慕文抱着她坐到了公園裏一座公共座椅上。三年來,他一直守口如瓶,小心翼翼地守護她們母女倆。如果花爭的身世簡單一點,模樣平凡一點,他幾乎就能瞞天過海。

現在,他已經黔驢技窮,而她還不過三歲!

「花爭,你知道嗎?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驍勇善戰的將軍,他的模樣也是與眾不同的,可他建立了曠世奇功,名垂千古。」

慕文嘗試着用美好而古老的故事轉移花爭的注意力。孩子年幼,果不其然就被忽悠過去了。

「將軍?是幹什麼的?」她抬起如星的明眸,頓時來了精神。

「將軍,就是領兵打仗、保家衛國的軍人。還記得上一次燈會裏,藤爺爺扮演的武將軍嗎?」

「記得記得!唔,原來將軍長那樣啊!」她回憶起藤爺爺花白的鬍鬚,作出捋須的動作,可把自己樂壞了,捂著嘴笑得樂不開支。

慕文微微一笑,「將軍有像武將軍那樣孔武勇猛的,當然也有容貌昳麗且智勇兼備的凌泉修。」

「凌泉修?」花爭第一次聽說世界上還有這樣一個人,「他是誰?」

「他是古時候一位驍勇善戰、智勇無雙的將軍,也是一位血統高貴的皇子。傳說,他皮膚白皙,姿容極美,模樣像一個婦人。」慕文頓了頓,敲敲花爭高高的小鼻子,「但他也像你一樣,為自己的外貌而苦惱。因為當時的人,誰都沒有像他那樣白皙的皮膚,那樣寬闊飽滿的額頭,和高聳的鼻樑。他覺得自己的模樣太過陰柔,不能震懾敵人。所以每一次征戰,他都會佩戴一張恐怖鬼面。人們不知道,在那張醜陋猙獰的面具之下,隱藏的卻是一位極美的少年將軍。他每一次出征,都戰無不勝,無往不利。因此,他被後來的人奉為『戰神』……」

花爭喜歡英雄故事,尤其是一位俊美少年英雄的故事。

慕文坐在鋼筋水泥的城市裏,對着女兒娓娓闡述那個古老浪漫的瑰麗故事。

花爭的心魂兒似乎都跌入了千年之前凌泉修的懷裏。

她安靜了,她滿意了,不再自怨自艾了。自己與眾不同的外貌似乎也沒有那麼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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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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