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回歸

雪落的聲音撲簌撲簌，快到後半夜的時候，窗外一片明晃晃的光澤終將白鳳瀟驚醒過來。

她睜著雙眼在黑暗中冥想片刻，總算記起這是哪裏，此時在何地。

怔忡片刻，她扭頭看向窗邊的沙漏，已是子夜，她要等的人，怕是已經來了！

如同應證她的猜想，不遠處忽然響起一聲吶喊，「啊！」尖銳刺耳，聽得人心中一顫。

沒過多久，此起彼伏的腳步聲和斥責聲、叫喊聲匯成一片，完全聽不分明出了什麼事情，但白鳳瀟心中明白，該來的終究來了，並沒有因為任何人的作為而改變什麼！歷史的軌跡也沒有因為她的回歸停下一分一毫，可此生重來，她的命運卻再不能交由別人掌控！

想到這裏她翻身起床，匆匆漱洗后拉開房門，目光恰好落在前方小院的扇形拱門后，一條湖藍色的身影急掠而過，她心中微頓，張口呼喚，「錦汐姑姑……！」

雖是步履匆匆，但梅錦汐的聽力卻很不錯，聞言後退幾步，看她一眼后略微遲疑，終究走了進來，遠遠朝她福了福，低眉問道，「不知白姑娘有何事吩咐？」

「吩咐當然談不上，」白鳳瀟的小臉被滿眼白晃晃的雪光襯得明亮生輝，漆黑的眼珠轉來轉去，充滿靈動和狡猾，但她眉眼中帶着盈盈笑意，將那幾分狡詐遮掩的恰到好處，邊說邊緩步上前，伸手挽住梅錦汐的手臂問，「外面出什麼事了？聽起來亂糟糟的？」

梅錦汐被她挽的太緊，輕輕掙了掙卻脫不開，只能微微低頭看着她的臉。她的個子在莊裏一眾女使中最高，是以十五歲的白鳳瀟比她生生矮了半個頭，只能仰臉與她對視。

白丫頭的笑容看着無害，那雙漆黑眼珠深處的幽冷卻讓她心中微微發寒。

「也沒什麼事，就是一個丫頭患了疾病忽然暴斃，與她同房的丫頭不懂事驚擾了莊主和夫人，怕是也吵到白姑娘了，實在對不住。」梅錦汐壓下內心那點不安，低眉順眼的解釋。

「是嗎？」白鳳瀟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眼睫如同蒲扇上下抖動，彷彿蝴蝶的翅膀翩翩飛舞，將少女的清純靈動展露無疑，令人無法不多看兩眼。

梅錦汐暗嘆一聲，難怪夫人最近茶飯不思，怕是一直擔心莊主會瞧上這位半路帶回來養傷的姑娘，也不能怪夫人善妒，這丫頭長得實在妖孽，便是她多瞧兩眼也忍不住心癢難耐呢。

想到這裏，她臉上疏離的微笑真誠幾分，伸手輕拍白鳳瀟的手背道，「是呢，姑娘放心，此處靠近崑崙聖地，等閑沒有妖魔鬼怪敢輕易靠近，自然出不了什麼大事，」她抬頭望了望將明未明的天色，補充一句，「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回去補補覺吧，姑娘身上還帶着傷呢。」

說完，梅錦汐抽出手臂轉身離開，步伐依舊匆匆，看起來神色沉鬱，並不如她說的輕鬆。

白鳳瀟目送她的背影遠去，臉上的笑容寸寸凝固，半晌才挪動腳步，卻並非回屋，而是出了院子，朝主屋的方向趕去。

一路上，來來往往的僕役和奴婢數不勝數，個個面色凝重，彷彿勁敵來犯，看起來與那一世發生的情況並無不同。

白鳳瀟深深吸了口氣，感覺到來自崑崙聖地的濃郁靈氣沁入肺腑，立刻化成無數力量潛入她的奇經八脈，感覺無比舒暢，不由抬頭看向四周終年盛開不敗的寒梅，微風吹過，潔白的梅花漫天飛揚，配合屋頂、地面厚重的白雪，倒真如仙境，美得令人感慨成分。

「可惜啊可惜，」她不由得生出惋惜之心，這樣一處美好的地方，卻在三日後庄毀人亡，從這個世界裏徹底消失，豈不令人扼腕？

「可惜什麼？」身後忽然傳來的聲音令她一愣，本能回頭之際，少年潔白的衣袍已經闖入她的眼帘，令她如遭雷擊，呆楞當場。

少年的身材略顯清瘦，寬大的白袍顯得有些空蕩。

他的膚色比正常人白了幾分，似帶着些微的病態，其實只是終年生長在雪花飄零之地，少見陽光罷了。

少年的劍眉微微揚起，雙眸如墨如星，卻終將染上不該觸碰的陰謀與詭計，逐漸走上一條不歸之路！

他的唇薄如刀片，卻承襲了軒轅氏的長情，而不像他的母親冷情冷性，也令人意想不到。

想到這裏，白鳳瀟心中猛地抽痛，腳步一滑，險些跌倒在雪地當中。

少年眼疾手快，一個箭步將她扶住，然後迅疾退開，保持着君子之禮。

明知道他家教森嚴，心中更是坦蕩，白鳳瀟卻仍有些難過，畢竟他們曾經耳鬢廝磨，山盟海誓過，如今卻形同陌路，生疏至此，即便她明白不能怪他，卻還是忍不住冷笑一聲問，「你是何人？為何偷聽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