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戶口
三個大人看著站的筆直一臉倔強的黑瘦假小子，齊齊無語。
「你個屁大點兒的孩子，給你修房子你還有意見？你租個屁！上哪租？」王興發氣樂了。
「別介，聽她說說唄！」姚愛國滿臉好奇，這孩子這幾天沒見的，變化挺大呀。
剃了頭髮穿著藍色運動服黑褲子，剛才冷一眼他都沒認出來。這大聲乾脆說話的樣子，他也從來沒見過。
「爺爺，先謝謝大家！無親無故的，養活我們姐妹七八年，還要給我們修房子。」白玫對著幾個人敬了一圈禮。
「那房子修不好了，我找鄧飛叔叔看過了，已經到年份了。」白玫道。
「村裡有三家的房子空著，老王家、老張家，還有您趙大伯家，我想著先租！」白玫對趙豐年說道。
「我家？我那房子我一家人住著呢，哪來的空房子？」趙豐年疑惑的問道。
「是你家我趙俊哥的那個新房！」
「哦，那個啊。確實是空著呢。」趙豐年笑笑道。
「嗯，我還都沒問呢，房子的事兒晚上我去您家裡找您。」白玫笑著對趙豐年道。
私人的事，在村委會裡還是不要談的好，她不想再麻煩村裡了。
「你看，您老人家發那麼大的火何必呢，人丫頭自己的主意比你的都靠譜！」姚愛國沖著王興發道。
「滾犢子，早你幹嘛去了？」王興發惱羞成怒。
「丫頭，那你來這兒是有什麼事情？」既然沒了修房子的事，王興發也就不那麼上火了。
「爺爺，我是想辦戶口！」白玫道。
昨天白玫賣菜后，加起來原有的差不多有100塊了，錢太零碎不容易攜帶和保管，她就想去銀行把零錢換成整的。
換錢的時候，工作人員問她要戶口本證明，她才想起來，她還沒有戶口。
白志河這兩夫妻，真是完全沒有把她們姐妹當親生，她們五姐妹生下來到現在都沒有戶口，都是黑戶。白玫不能上學，最主要原因是戶口問題。
「她們姐妹五個從生下來就沒有上戶口吧？」王興發問姚愛國。
「沒有！前幾次人口普查，白志河要麼不在家，要麼就當不知道，他那人指望不上！」姚愛國負責這一攤子，回頭一想就想起來了。
「老大老二當初都認了罰的，他怎麼就不給上個戶口呢？」王興發恨恨的道：「這是真不把孩子當孩子啊！」
「就算要辦戶口，白志河現在也不在家，怎麼給她們辦？」趙豐年主管財務支出，對政務方面不太懂。
「不在家也能辦！咱們村委出面證明就行。現在國家政策是不讓超生，但是已經生下來的，就是咱們國家的合法公民。人口普查文件上寫的明明白白，孩子們上戶口是沒有問題的。」姚愛國道。
「村長爺爺，姚叔叔，有沒有辦法給我們姐五個單獨一個戶口，我當戶主！」白玫提出了更大的難題。
「這可就難辦了！」姚愛國道：「你爸媽沒死，你也不滿18歲。」
姚愛國問道：「為啥要獨立戶口？」
「我爸我媽其實一直想把我們偷著給賣了。我爸總說，我們是賠錢貨，等生下弟弟把我們姐幾個賣了，他就有錢起房子做生意。這個話他是認真的，他每次回來，我都害怕。」
「村長爺爺、姚叔叔，你們不知道，他要賣給的不是好人家，也是要飯的！有次他喝多了說過，城裡有些孩子斷腿聾啞的要錢更容易，他是想要害我們！」
「求您了，我們本來就是孤兒，不要這對爸媽！」
白玫說完就跪下了，她下定決心，一定要獨立戶口。
她們姐妹一輩子的痛苦，離不開她爸媽，離不開戶口問題。
90年全國人口普查，村裡強壓著白志河給孩子們辦了戶口。趁著春天爸媽出門乞討，12歲的白玫做主讓妹妹們都上了小學。日子艱難爸媽極品，那些苦處白玫想想就心寒。
等到孩子們需要戶口本證明才能上高中的時候，就更是難辦了。二妹考上高中的時候，因為戶口本被她爸帶走了，村裡開的證明學校也不認可，結果只能去報技校。四妹上高中的時候，偷拿戶口本被發現，他爸拿鐵鍬砍在了四妹的腦門上，留下一條手術都去不掉的傷疤。為了上學，孩子們不僅要克服經濟上的困難，還要經歷親生爸媽帶來的多重磨難。
白志河多次想賣孩子，每次他回來，白玫都不敢把孩子們單獨跟他們呆在一起。有一次五妹都被抱出去了，被三妹發現抱著她爸的大腿喊人，最後三妹被踢打了一頓，白玫拼著命才留下了五妹。
有人會問，這樣的困難情況，孩子賣去了好人家，也有個好日子，白玫為什麼要攔著呢？
白志河是職業乞討者，他能認識什麼好人家？孩子們被賣掉的下場也是乞討，被打斷腿、割了舌頭，弄成殘廢是那些乞討團伙的拿手手段。那些買家也是乞討者，白玫怎麼可能同意！
白玫上輩子用盡了力氣保存了妹妹們，這輩子她想從根兒上就跟她爸媽斷了。
「砰！」
辦公室的桌子被王興發狠狠的一拳砸下去，發出一聲巨響。
「這個狼心狗肺的王八犢子！他要是敢，我打死他！」王興發這回是真怒了。
三個大人都氣的不行，最狠的就是人心。
讓這麼小的孩子接觸這些黑暗的東西，太殘忍了！
「哎！姚叔叔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村裡給你想辦法！」姚愛國嘆了口氣。
「麻煩姚叔叔了！」白玫抹了把眼淚。
「去吧，你放心，戶口一定給你辦下來！」王興發給打了包票。
等白玫走遠了，三個大人還沒緩過勁兒來。
「怎麼有這麼心狠的人呢？我以為不管孩子死活已經是夠狠了，這還能狠到這個份兒上！」趙豐年活到40多，沒有走出過這個城市，這種事他都是第一次聽說。
「人心險惡，外面的世界複雜著呢。好人壞人一張臉可看不出來！人要是狠下心來，那真是豬狗不如的！什麼事都能幹出來！」姚愛國是大城市來的，從小生長的壞境複雜，經歷的事多。
「愛國，這個事情交給你了，一定要辦好！」王興發拍了一下姚愛國的肩膀。
「趙會計，孩子要是租你的房子，你看要是合適，就租給她吧。你在村裡有影響，白志河回來也不敢去你的房子里找麻煩，對孩子們也是個幫助！」王興發道。
「嗯，能幫都幫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