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春雨

諺語云：春雨貴如油。

四月正是北方缺雨的季節。春播的小麥返青期到了，一夜好雨浸透了土壤，田裡的麥苗遇到雨水滋潤，變得精神奕奕充滿了生機。

俗話說：一場春雨一場暖，一場秋雨一場寒。

這個道理在白玫這裡不通，老房子又一次經受住了考驗。淅淅瀝瀝的雨水從房頂落下，滴進白玫放在炕上的兩個盆里。牆壁四周的報紙上，一條條的水漬向下滾落。在這冰冷潮濕的空氣里，幾姐妹抱成一團抵抗透骨的冷意。

房頂進來的水，讓地面上坑窪處成了一個個小水坑，白玫穿起鞋子，出門把盆里的水倒進門外的排水溝。

雨停了，太陽出來了，藍天白雲草綠雞鳴，一派生機盎然。

白玫在灶房柴垛中間翻出些沒濕的玉米桿，點燃灶火燒水燉土豆白菜湯貼玉米餅子，她得趕緊讓孩子們吃點熱乎的驅寒。

孩子們一直重複的過著這樣的日子。前幾天白玫發燒，就是因為一場春雨。那場雨下的大，薄薄的被子包住了四個妹妹，凍壞了保護妹妹們的那個她。

這幾天白玫一直在想著房子的事情。挖了幾天野菜，手裡終於有了50塊錢的時候，白玫曾經去找過人修房子。

白家前院姓鄧，是鄭坤母親鄧慧蓉的娘家侄子，鄭坤發達了以後投奔來村裡的。跟著鄭坤跑包工隊，學了一手泥瓦匠的手藝，賺了錢娶了村裡姑娘做媳婦，落戶成了村裡人。

鄧飛來看過她的房子，看完后給她一句話：「這房子沒法修了，修不如重新蓋。」

重新蓋，那要太多錢了，白玫沒有。

當然就算有，她也不會去蓋。這房子的房產屬於她爸白志河，蓋好了房子，把他們姐妹轟出去住，那是他爸絕對能幹出來的事。

況且，再次回來的白玫，不打算再跟她爸媽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那樣的日子，白玫一天也不想忍了。

租了一輩子房的白玫，其實對蓋房子沒有想法。按照現階段的收入，租房子才是最划算的。

是去城裡租，還是在村裡租，各有各的優勢。

在城裡，可以遠離爸媽，賺錢路子多，能夠早日脫貧致富，缺點是用錢太大。

在村裡，人熟悉，助力多，安全性大，還能想辦法讓妹妹們讀書。

上學是白玫一輩子的執念，她沒法拒絕讀書的誘惑。

這場雨又一次把租房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村裡還真有幾戶空房子。

白家後院的王家，他家老人剛剛過世，屋子空著現在沒人住；村東頭張家，給大兒子蓋的房子，已經定了親事，還沒過門房子也空著；村南邊靠小學河邊，是村會計趙豐年給兒子蓋的婚房，結果他兒子偷著跑去報了汽車兵。

這三個房子，最好的是趙家的，獨門獨院，關上門就是白玫的天下，干點什麼都是白玫說了算；最差的是王家的老房子，全家人住在一個院子里，每天柴米油鹽的，很容易發生摩擦；張家的房子估計不會出租，畢竟婚事明年就要辦了。

白玫做好飯，二妹白竹已經打掃完房裡的積水，被子和炕席也晾曬了起來。

吃完早飯收拾好東西，騎上車子帶著妹妹們去挖野菜，房子的事晚上回來再說。要租房子，就更要抓緊時間賺錢，一場春雨過後，野菜一定會更多。

雨後甸子里泥濘，挖完野菜，姐妹幾個都滾成了泥猴。

忙忙活活的洗臉洗手、收拾野菜、做飯、吃飯，安頓好幾個妹妹。看天色還早，留下白竹在家洗衣服，白玫換了舊衣裳，想了想再一次去了村委會。

五點多了，村委會的人居然還沒下班，人還挺齊全，村長王興發、村支書姚愛國、村會計趙豐年都在。

白玫敲門進來的時候，三個人似乎正在爭論什麼事兒，王興發坐在凳子上，瞪著大眼珠子瞅著另兩個人，正拍桌子呢。

看到白玫進來，姚愛國率先反應過來，下巴點了一下白玫的方向，說：「村長大人，這白家大丫頭本人來了，你有啥想法，總得問問當事人的意見吧！」

姚愛國是當年下鄉知青，來了之後發現相比其他地方亂七八糟的，這裡簡直就如同世外桃源，扎了根娶了老婆乾脆就不走了。後來被村長大人看中能力，直接做了村支書，這倆人合作十幾年了，為村裡辦了不少實事。

趙豐年去倒了杯開水，吹了口熱氣小口的喝了一口，蹲在門口一聲不吭，似乎還在生氣。

這氣氛好奇怪呀，聽姚愛國的意思，這三人爭論的事情還與她有關，她好像也沒幹啥呀？

「村長爺爺，趙伯伯，姚叔叔，是我來的不是時候？要不，您仨先商量大事，那我先走了？」白玫看了一下幾個人的臉色，想了想，反正也不差這一天。

「哎，跟你有關，進來吧！」趙豐年嘆了口氣站起來，跟那倔老頭生氣，非得給他氣死。

三個人互相望了一眼，眼神之戰趙豐年再敗一局。

「得，我說就我說！」趙豐年回到他的位置上，從背後的文件櫃里拿出一個賬本。

「村裡財政這幾年是得到了一些好轉。今年上半年維修託兒所，花了1000多，村口大路通鄉道，又花了3000多，這才剛4月，水渠維修還沒完成，怎麼也要有個2000的打底。王叔，給白家修房子，最起碼要500塊錢，這錢從哪裡來？」

「這不是讓你們一起想辦法嗎？那孩子住那房子眼看著就要塌了，咱們村裡就這麼在旁邊啥也不幹，乾等著？」王興發抹了一把老臉，看了白玫一眼，轉頭又瞪了眼。

趙豐年把賬本合起來，手捏賬本擋住他的臉，阻止他再發火。

「我和小姚也沒說反對！關鍵是這錢，它要是動，總得落實在全體村民身上。這一次花公家錢辦私人事，村民的意見肯定大，開了這個頭兒，這村裡的工作就不好開展了！」

白玫在旁邊算是聽懂了，村委這是要給她修房子？

上輩子沒這回事啊？難道是她們姐妹這幾天努力賺錢，扭轉了一些固有的印象，從而帶來的好處？

讓村裡免費給她家修房子，她還真沒那麼大的臉。

再一個，修好了也是她爸白志河的，她們姐妹欠著人情，讓白志河佔便宜，這事打死白玫也不會幹！

「爺爺，房子不用修！我想租！」白玫站出來朗聲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