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 金足蟲
龍源似乎早就對自己這位主母的性子了如指掌，瞧著姜盈這般急迫也只見怪不怪，並不見半分的惱怒。
先勞煩段媽媽去打了些熱水，仔仔細細的洗凈了手指上沾染的血跡，這才慢條斯理坐在姜盈對面下首，淺淺開了口。
「已經救回來了。」
姜盈連連嘆息：「這就好，這就好。她還能說話么？」
「她的舌頭自打根部便被盡數割除，手法乾淨利索，自然不可能再開口說話。」
「哦。」儘管姜盈早知是這樣的結果，聽到龍源說的如此斬釘截鐵，多少還是有幾分失望。
「龍先生。」君青藍瞧向龍源：「方才你說丁香因失血過多昏迷，卻不知有沒有大礙。」
「她口中的傷並不打緊。」龍源說道：「那些人雖然割掉了她的舌頭，卻並未存心將她致死，所以，不曾傷了她的要害。我已經替她處理了傷口，又將方子給了段媽媽。她服了葯以後，今日晚間或許會起高熱，屆時不必驚慌。待到明日一早熱度退下去，她的性命便安然無虞了。」
姜盈口中念了聲佛號：「真是謝天謝地，總算沒有因為我這一點子私心，害的這丫頭枉送了性命。」
君青藍將龍源的話盡數聽了進去，心中泛起淡淡一絲漣漪，腦子裡忽然湧起股奇怪的念頭。但那點子念頭卻似捕風捉影，只有淺淡一絲痕迹，根本叫人觸摸不到。
「辛苦龍先生了。照顧丁香的事情便交給旁人去做吧，您先回去歇息。等到明日丁香退熱以後，少不得還得仰仗您呢。」
龍源點頭稱是，躬身向姜盈告辭。
才背好了藥箱子打算要出門，卻瞧見段媽媽急匆匆自裡間沖了出去。竟顧不上理會任何人，一把扯住龍源的衣袖：「龍先生，您快來瞧瞧。那姑娘……又不好了！」
這一下出人意表。對於龍源的醫術姜盈心裡相當清楚，如若不然也不會在這危急關頭特意請了他來。龍源滿口聲稱丁香已經沒有大礙，那便定然沒有大礙。
哪知……他人還不曾出門，段媽媽便忽然尋了來？
「何事？」龍源儼然也給驚著了。
「血！」段媽媽的眼底頃刻間生出毫不掩飾的恐懼出來：「好多……好多的血！」
「哪裡來的血？」龍源微顰了眉頭：「我已經替她止住了出血！」
雖然心中疑惑，龍源腳下卻並未耽擱，立刻朝著裡間走去，甚至比段媽媽還要快上幾分。姜盈和君青藍在短暫的錯愕之後，也緊隨其後。
裡間，床榻上丁香的唇角不斷有汩汩鮮血淌出，已然將身下柔軟被褥暈染出大片斑駁的血色大麗花。
姜盈驚呼一聲：「怎麼會這樣？」
「龍先生才走不久，奴婢便瞧見丁香姑娘唇畔有血跡。奴婢以為是方才不曾清理乾淨，便拿了帕子來給她擦拭。哪知……哪知卻越擦越多。奴婢見那血流的實在止不住，只得速速去請龍先生再回來瞧瞧。」
龍源一時無聲，立刻湊上前去查看。眼看著他原本舒展的眉頭漸漸顰緊了，從眼底深處漸漸生出難以掩飾震驚出來。再不敢耽擱，自藥箱最深處取了只楠木盒子出來，自裡面取出鮮紅如火一枚丹藥出來，拿筷子撬開丁香的牙關給她硬塞了進去。
只頃刻間便瞧見自丁香勃頸處緩緩生出一抹淺淺的青色出來，那青色仿若有生命一般，極快朝著丁香整張臉爬了去。不過眨眼功夫，丁香一張蒼白面孔便變得如同青蟹殼一般。
直到此刻，龍源才再度打開楠木盒子，這一次卻並未取出任何東西，而是將盒子放在了丁香枕頭旁邊。須臾間，便瞧見自盒子里爬出個渾身雪白，肥胖笨拙的蟲子出來。姜盈瞧的皺了皺眉，本能對這玩意敬而遠之，不由後退了幾步。
那蟲子生有五對短足，每隻足端長著個金色的圓點。半抬了頭顱轉了幾下，忽然就定定瞧向了丁香，接著毫不猶豫朝她鼻孔爬了去。別看那玩意只有半截小指長，蠕動的速度卻快的驚人，以至於足上的金色圓點直接成了一條直直的金線。眨眼功夫便將整個身軀都沒入到了丁香鼻孔之中。
君青藍雖然不懼怕蛇蟲鼠蟻，瞧見這麼個情形卻還是覺得頭皮陣陣發麻，略微有些不大自在。雖然她不知那蟲子進入丁香身體後會做些什麼，也根本瞧不見，卻總覺得自己周身上下似乎……都有蟲子在蠕動一般麻癢難耐。
龍源並不理會旁人，神色專註只一瞬不瞬盯著丁香。眼見著丁香面孔的青色一分分褪了下去，漸漸恢復了正常色澤，龍源撫掌笑道成了。
話音才落便見那圓滾滾的胖蟲子自丁香鼻孔中爬了出來。君青藍瞧的吃了一驚，那蟲子比之方才瞧見時還要胖了不止一圈，顏色也變做了殷紅。若非它足上的金點，哪裡還能認出它就是方才那隻蟲子？
許是因為太過肥胖，連路都走不動了，一步一步挪動得頗為艱難。龍源實在瞧不過，將它捏起來送入到楠木盒子中。那蟲子窩在盒子里立刻蜷縮了身子，瞧上去似累極了，躺在那裡連動彈一下都不願意。
龍源微勾了唇角，口中喃喃低語，也不知同那蟲子說了些什麼。之後再丟了芝麻粒大一粒藥丸在它身邊后，便將楠木盒子扣上了。
「這姑娘的身子被人動了手腳。」不待旁人詢問，龍源已然緩緩開了口：「正常人的身體有一定的自我保護能力，但凡受傷不嚴重，一旦傷口出血便能自行止血痊癒。丁香口中的傷雖然瞧的嚇人，卻並非能致死的重傷，而且，我為她用了上等的止血藥，按理本該沒有大礙。然而，她的傷口卻在處理后仍舊出血不止，這本便不合常理。我懷疑這姑娘的身體與正常人不同。」
「所以。」龍源拍了拍那放於桌案上的楠木盒子微笑著說道：「所以，我便請方才的金足蟲出來幫了個小忙。金足蟲擅長於尋找毒源，遇見不同的藥物身體會呈現不同的色澤。金足蟲身體赤紅漸深，說明丁香被人強制使用了某種手段，使得她身體的血液加速流動，不能凝固。這便是她血流不止的原因。」
姜盈挑眉：「這麼說，是有人給她下毒？中毒有多久了？」
實際上姜盈有些想不大明白。丁香是個沒有任何根基和後台的普通宮女，既沒有出眾的外貌也沒有過人的手段，更沒有驚人的家世。這樣的人在後宮裡註定會被淹沒，這一生怕是都會渾渾噩噩毫無作為的度過，雖然窩囊卻也安全。
誰會給她下毒？
有這個必要麼？！
但……若是剛剛中毒的話……
「已經有些時日了，瞧起來至少有兩個月。」
姜盈悄然鬆了口氣，兩個月……那便證明與她討要丁香並沒有直接關係，看來這並不是用來對付姜家的手段。
「不過她這個樣子也不能算是中毒，只是被強制性改變了體質。除了會出血不止，對身體倒並沒有什麼大的妨礙，若是往日注意保養不讓自己受傷，一般倒也能安全無虞。」
「那她這次的傷……。」
「殿下放心，既然我已經探知出她身體中的問題，自然能找出應對的法子。這點子傷沒有關係，不日即可痊癒。」
「這感情好。」姜盈這回徹底放了心：「既然將她要了來，便也算是緣分一場。以後好生將養著，不讓她再受傷便是了。」
「殿下無需多慮。」龍源說道：「待她徹底康復以後，出血不止的毛病自然便能痊癒，以後無需再謹小慎微。」
姜盈喟嘆一聲：「這就好！段媽媽，你這幾日受累，多看護著丁香。先去尋些乾淨衣物來給她換上吧，到底是個小姑娘家，弄著一身狼狽瞧著也著實可憐。」
段媽媽答應一聲，過去給丁香挪動身子，打算將被她鮮血浸染的被褥扯出來換洗。君青藍怕她一人太過勞累，過去幫忙。好在丁香年紀小，又長得瘦弱。二人只稍稍用力便將她給翻了起來，段媽媽自她身下將被褥拉扯出來。無意中瞧了一眼便哎呦了一聲。
君青藍離著她極近，自然也瞧見段媽媽直愣愣盯著瞧的那一塊。哪裡離著丁香脖頸有一段距離，卻也浸染著一團醒目的殷紅。
「這……這……。」
這兩處血跡相隔的實在有些遠了，一時叫人有些費解。
「這姑娘……。」姜盈瞧了一眼丁香，眼底便生出了幾分震驚：「不是來了葵水吧！」
「怎麼可能，她才多大。」段媽媽連連搖頭：「這丫頭瞧上去不過十二三歲，女子頭一次葵水至少也得在及笄前後。她瞧著可不似已經及笄。」
「……哦。」姜盈眨了眨眼，哦了一聲。
她自己的葵水也是在今年夏天才頭回到達，當初嚇了個半死。問了許多人才知這是姑娘家正常的現象，而大多人都與她一般會在及笄前後經歷初潮。
細想想丁香似乎還真沒有到能夠來葵水的年紀，姜盈覺得自己方才的念頭實在有些可笑。可是……那血漬又是什麼呢？
「葵水么？」君青藍一時間卻盯著那血漬瞧的痴了，良久忽而抬頭，眼底似藏著波譎雲詭。直直瞧向了龍源。
「龍先生，有沒有一種法子能夠將女子的葵水提前催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