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3 陽奉陰違

483 陽奉陰違

丁香乘坐的轎子只是個尋常的烏頂轎子,並非來自宮中,然而抬轎入府的人卻是宮中的小黃門。君青藍起初並對次過多留意,如今細想之下忽然覺出了幾分忐忑。

劉祿租了外面的轎子來送丁香,完全可以使用車馬行的人手,為何卻還要小黃門一路護送?既然用了小黃門,為何又不用宮裡的轎子?

儼然,他從未想過要將轎子抬回去。而轎子里的人……卻是在到達目的地之前,不許與任何人相見的。那四個小黃門,與其說是在紆尊降貴給丁香抬轎子,不如說他們實際上是劉祿的眼線。監視丁香,監視君青藍,監視姜盈。

這當中……必有蹊蹺。

聯想到方才段媽媽的神態,君青藍深深吸了口氣。

如今,小黃門早已經離開。偌大的院子里只有那孤零零一頂轎子,內外聲息皆無,甚至連呼吸聲都不聞。君青藍心中惴惴,丁香該不會……

她探出手去,親自掀開了轎簾。

「啊!」

姜盈一聲驚呼,一時間無法言語。

轎子里,丁香瘦弱的身軀似沒有筋骨,軟軟癱倒在地面上,雙目緊闔,面色慘敗。自唇角處蜿蜒出鮮紅的一條血痕,在她頭顱之下幾乎匯成了小溪,將半邊頭髮都糊在了血里,慘不忍睹。

「待奴婢送宮裡那幾位離去以後,原本想著請丁香姑娘下車與王妃相見。哪裡想到……一掀開帘子看到的就是這副場面。」段媽媽嘆口氣:「老奴方才瞧見她時,這姑娘的胸脯尚且還能微微起伏。如今……。」

如今便似一座靜止的山丘,再看不到半分波瀾。

「快……找郎中!」

「段媽媽,停下!」

姜盈反應極快,君青藍卻比她更快。一個箭步衝上轎子,將手指搭上了丁香的脈搏。良久方才感受到平靜中泛出的那極其淺淡的一絲漣漪。

「還有氣。」她似淺淺舒了口氣,卻並不覺得樂觀:「阿盈,你從南疆來時,可帶了妥帖的巫醫?此事,不宜張揚!」

姜盈立刻會意。

丁香是蕭皇貴妃賜下的宮女,無論她得不得寵,都是宮裡的賞賜。宮裡的賞賜哪怕磕著碰著,都能給你扣上個欺君的大帽子,何況如今已然奄奄一息?

丁香將死的消息若是泄露出去,會給姜家招來天大的災禍。

「有的。」姜盈斂了眉目中的笑意,容色變得端方而嚴肅:「童肖,去尋龍先生來。」

她聲音微微一頓說道:「直接帶他到廂房中等我,門外嚴守,禁止窺探!」

「是!」四名暗衛里最年長那個抱拳拱手,答了一聲是,縱身便躍上了屋脊。

「那位龍先生名喚龍源是昭陽王送來的。」姜盈飛快向君青藍解釋:「是他的本家侄子,而且還是個蠱痴。我從前並不敢相信他,如今……也唯有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若是昭陽王的人倒不必太過提防,至少如今,他是你們最有力的朋友。」

姜盈點頭,這也是她叫人請了那位龍先生的原因。

「可恨!」姜盈瞧一眼馬車中的丁香,眼底漸漸染上幾分陰霾:「劉祿這老賊用心何其歹毒!」

難怪他那般殷勤親自送她們到了宮門口,又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回府後再與丁香相見。原來就是為了掩蓋這個事實。只要她們沒有在宮門口發現丁香將死,那麼……入府以後發現的任何情況,都只能算在姜家頭上。

「你向皇貴妃討要這個女子,本就是相當冒險的舉動。」君青藍瞧著丁香:「如今,還是先將她送回廂房裡才是正道。」

對於丁香的到來,君青藍本不抱什麼希望。即便鸞喜宮真有什麼秘密,也萬萬不是她那個不討喜的新來小宮女能夠知道的事情。然而……眼前出現的這麼一出忽然就讓她心中一亮。

說不定……這小丫頭還真知道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不然……怎會遭此一難?這樣一來,自然無論如何都不能叫她就這樣死了!

姜盈轉身,令餘下的暗衛想法子將丁香悄悄送回到金玉閣的廂房中去。姜盈原本興沖沖邀請君青藍過府,如今半點沒有了帶她遊樂的興緻,二人也急匆匆奔去了廂房。

龍源早在廂房中等候。與姜盈帶來的這些人不同,龍源是個十足的南疆漢子。身量不高,卻長得魁梧結實,一張面孔與世子龍寰有七八分相似,卻比龍寰顯得斯文俊秀。

「王妃殿下。」

「不必多禮。」姜盈未等龍源下拜,便搶先開了口:「你趕緊瞧瞧這位姑娘,無論你想什麼法子,都不能讓他死了!」

龍源瞧一眼被暗衛們丟在床榻上的丁香,眼底的儒雅漸漸變做了深沉:「這姑娘氣息相當微弱,怕是大限將至。」

姜盈挑眉:「我知她情況危急,要不然也不能將你給請來不是?你只管瞧著醫治,只要她活著就好。」

龍源點頭:「待我先去瞧瞧。」

龍源走至床邊細細探看,卻須臾便起了身:「這姑娘實際上並無大礙。她只是被人割掉了舌頭,之後又不得診治處理,一路顛簸著過來,失血過多加上驚嚇疼痛過度,這才昏死過去。」

聽她這麼說,兒女方才舒了口氣。

「你的意思是說,她並沒有性命之憂?」姜盈眨了眨眼。丁香的樣子瞧起來實在不大好,真的沒有大礙么?

「她的情況雖然有些麻煩,與性命倒是無礙。無非是將將被人割了舌頭就扔在了轎子里,未經處理瞧著有些嚇人。」龍源略一沉吟,眼底便生出幾分隱隱的為難:「只是……她身體有些奇怪,與正常女子脈象並不相同,方才造成失血速度異於常人。至於這是何種原因,我一時間並未瞧出,還得再細看看。」

「原因稍後慢慢尋找便可,你先想法子給她止血,讓她早點醒過來才是正道。」

「是。」

龍源不再答話,自己搬了張小杌子來,坐在丁香身邊。細細為她診治。

君青藍瞧姜盈面色不善,便扯了扯她的衣袖:「咱們出去說話吧。」

姜盈也不答話,只微微點了點頭,跟在她後頭,氣息有些懨懨的,再不曾如方才一般興奮。

段媽媽早知事態嚴重,將所有丫鬟僕婦都給打發去了前院,只留了自己在姜盈身邊伺候。親眼瞧著她灌下了一整杯的熱茶,這才稍稍放了些心。

然而,瞧她始終不言不動,到底有些焦急。唯有拿眼睛瞧向了君青藍,希望她能幫著勸勸姜盈。

君青藍朝她微微點了點頭,側首瞧一眼旁邊桌案上擺了一碟子細軟的芸豆糕,便親自去將芸豆糕端了來送在姜盈眼前:「你一早入宮該是也不曾好好用過飯,將就著用點吧。」

姜盈眉峰微顰:「我哪裡吃得下?」

君青藍捏起塊糕點送在她嘴邊:「吃不下也得吃。」

姜盈無法,只得張嘴將她手中糕點含了。細細咀嚼之下卻沒有半點滋味。

直到三塊糕點下了肚,方才狠狠嘆了口氣出來:「皇貴妃真是……好歹毒的手段!」

「也未見得就是蕭皇貴妃的手筆。」君青藍不以為然說道:「皇貴妃那人雖不是善類,實際上見識手段並不十分高明。今日這一出,或許另有高人。」

「另有高人?」姜盈氣息一沉:「這可是娘娘賜下的人,誰那麼大的膽子敢動手腳?」

「丁香已經入府,並且沒有死不是么?那人並未改變皇貴妃的旨意,且除去了一個心腹大患。這人……。」君青藍略一沉吟說道:「這人必定是皇貴妃身邊的堪大用的人物,而且頗得她信任。不然,也不會如此膽大。」

「會是誰呢?」

君青藍略略掀了掀唇角,這人是誰,似乎不用做他想。是誰執意要護送他們出宮,又是誰千叮嚀萬囑咐要等到回府以後再與丁香相見?

「是劉祿!」姜盈狠狠說道:「這個老閹貨,真不是個東西!」

「是不是劉祿動的手咱們不能確定,但他定然知曉此事。」對於劉祿,君青藍多少還是有幾分意外的。

她這兩次進入鸞喜宮,唯一沒有被換掉的人就是劉祿,足見這人很有些手段。但君青藍從前也只知道他有些手段,卻不知他竟然這麼有手段。

連堂堂南疆王妃都敢公然的玩弄於鼓掌之中!

「但他千般思量,萬種手段,卻無非讓我們弄清楚了一件事情。」君青藍緩緩說道:「我現在可以肯定,丁香身上必然藏著了不得的秘密。這秘密來自於後宮,極有可能會讓劉祿,甚至皇貴妃身敗名裂!」

「縱然知道了又如何?」姜盈撇了撇嘴,頗為泄氣:「丁香被割了舌頭,已然成了啞巴。她不能再說話了!」

君青藍一時未置可否。有很多的證據未必一定要有人開口才能夠掌握,很多時候,人言未必真的可信。活人有時候反倒不如死人牢靠,一個啞巴,總比一具死屍要強了許多吧。

「你且稍安勿躁。」君青藍柔聲安慰道:「等龍源先生診治完了以後,咱們再細細商量對策。」

這一等,便等了足足兩盞茶的功夫。耳聽得內間有腳步聲響,姜盈哪裡還坐得住?忙不迭起了身,瞧向了正緩緩走來的龍源。

「丁香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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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女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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