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完顏無。

二十三章。完顏無。

討厭的太陽照在薩陽山上,照在商水河上,照在毒馬部落的草原上。

照在完顏無麥色的皮膚上。

他被緊緊地綁在草原上的圓木柱子上,好幾天都沒有進食了。

他只是個年僅十四歲的孩子,卻在承受着連勇者也難以忍受的折磨。

太陽猛烈的光炙烤着他的後背,脫水所帶來的饑渴使他無數次地眩暈,昏死在柱子上。

一滴甘露滴在他的脖子上。

不止一滴。

一滴兩滴三滴,無數滴。

他在混沌的意識中逐漸抬起頭,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他模糊的視線中。

完顏無的意識漸漸清晰起來,那張臉的輪廓逐漸也清晰了起來。

「姐姐……」七天了,他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舌頭燥熱不堪,發出的聲音早就不是人的聲音,而更像是蛇的嘶嘶聲。

完顏昭的手緊緊抓着手中的皮水袋,向完顏無的臉上、脖子上澆著水,澆到一半又趕緊把水袋的口子對上完顏無的嘴巴,抬着水袋方便他喝水。

完顏無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喝起了水,喉結由於吞咽的劇烈而上下迅速起伏着,他喝得太猛烈,水流順着他的嘴巴流到他的脖子、他的麥色胸膛上,他滿不在乎,他不僅想要喝光水袋裏的水,現在就算讓他喝光商水裏的水,他也會一飲而盡。

在他拚命地喝水的過程中,他感受到了一種叫做生命力的東西。他覺得生命的活力正一點點充盈着他的身體,他終於不再掙扎於垂死的邊緣了,他望着長生天上的太陽,也不覺得那光是絕望的光。

「日神啊。」他喝完水后,雙眼看着太陽,如此感嘆道。

他的聲音仍然乾澀沙啞,但他的心裏忽然充滿了希望。

完顏昭看他喝完水,一下子撇開水袋,緊緊地抱住他的脖子,嗚嗚地哭起來。

他的脖子被太陽炙烤得滾燙滾燙的,還有着草原男子身上特有的堅硬觸感,她的臉貼着他的脖子,他感覺到,她冰涼的淚流到了他的脖子上。

「阿倫圖要我死,是嗎。」他啞著嗓子問道,自己都驚訝於自己的鎮定。

少女摟他摟得更緊了,她搖著頭哭道:「無兒,我不要你死,我昨天……我那麼求着父親,我拚命求父親和哥哥,我求他們為你求情,我那麼地求他們……」

完顏無晃了晃身子,這樣完顏昭就無法趴在他身上哭泣了,她抬起頭看着他,一雙眼淚汪汪的眼睛看得他心都要碎了。

他看着她泛紅的臉,問道:「他們打你了,是嗎?」

「沒有……」她手足無措起來。

「那你的左臉怎麼那麼紅?」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臉,但當他伸出手,手腕被鎖鏈勒緊帶來的劇痛才讓他記起,自己早已是個等待死亡的死囚了。

他疼得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完顏昭看到了他的表情變化,她既慌張又心疼地四處找着什麼。

她打開一個鹿皮袋子,從裏面掏出一個小小的瓶子。

她抬起完顏無的胳膊,看着上面令人觸目驚心的勒痕,倒抽了一大口氣。

「沒事兒的。」完顏無不想要她太擔心。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她的眼裏滾落出來,她點點頭,代表她理解了他的心意,她抽了抽鼻子,想止住哭泣,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流,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她默默地把瓶子裏的葯一點點地擦在他受傷的手腕上,他疼得眉頭越皺越緊,都快要擠成一團了。

「無兒,你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啊……」她一邊哭着,一邊哆嗦著對着他的傷口吹着涼氣,希望能緩解他傷口的疼痛。

「姐姐……」他看着忙亂的她,輕聲說道,「你走吧。別管我了。」

完顏昭一抬頭,全是淚水的眼睛亮亮的:「無兒,你還能騎馬嗎?」

完顏無猶豫着點了點頭,心裏充滿了疑惑。

完顏昭粗魯地抹掉了臉上的淚痕,表情與之前那個柔弱的女子完全不一樣了,她的臉上忽然顯現出了一種視死如歸的果決。

她忽然從熊皮腰帶上取出一把尖短刀,三下兩下就砍斷了鎖鏈。

「斬龍刀……」完顏無驚道,「這是孟太爺爺的刀……」

「能劈開一切鐵器,」完顏昭一邊解開他身上的繩子,一邊說道,「我偷來的。」

完顏無驚訝地看着她。

他忽然覺得對姐姐感到陌生。

但他知道,她之所以變得這麼勇敢,全都是為了保護她的弟弟。

他的心裏忽然變得既溫暖又複雜。

「姐姐,我不能走。」他說道。

「後山有一匹馬,我騎過的,跑得挺快的,你趕緊去。」她像沒有聽見一樣說道。

「姐姐,我不能走!」完顏無的語氣加重了些。

完顏昭不動了,她定定地看着完顏無,說道:「阿倫圖說要今晚處死你,我不要你死,你是我弟弟,我不要你死,你明白嗎?」

「可是,你放我走,你今晚怎麼辦?」完顏無嘆道。

「你不用管我,」完顏昭果決地說道,「我在完顏家的地位還不至於像你那麼無足輕重,阿倫圖無論如何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姐姐,」完顏無活動了一下獲得自由的手腳,抓起完顏昭的衣袖道,「我們一起走,我帶你走。我們現在就一起逃出去。」

完顏昭掙脫開完顏無,她苦笑道:「逃到哪去?草原就這麼大,我們逃到哪裏,阿倫圖找不到我們?無兒,我求求你了,快走吧。再過一會兒,我買通的那幾個看守你的人就來了,到時候我們一個人都逃不掉。」

完顏無盯着完顏昭看了一會兒。

他看到了她那草原女人一脈相傳的堅定眼神,他知道,她不會和他走的。

「昭兒,」他喊了她的名字,「我一定,一定回來接你走。」

「好啊。」完顏昭笑着對他揮了揮手。

「無兒,以後無論遇到什麼,都要忍耐,要好好地活着啊,姐姐愛你啊。」

完顏無沒有看到完顏昭背過身去的眼淚,那是訣別的眼淚。

完顏無那晚幾乎騎着馬跑遍了御東境外所有大大小小的部落,人們一聽說他是毒馬部落的人,都不敢收留他。

他就像個流浪兒一樣,甚至更糟糕,人們躲着他,就像他身上攜帶瘟疫一般。

天降大雨,灑在他身上。

他啃著完顏昭給他準備好的烤羊腿,那火候正好的羊腿一定是她精心燒制的,但是已經被傾盆大雨浸泡得沒有味道了。

不過這在完顏無眼裏,也是無上的美味佳肴。

完顏無在瓢潑大雨中嘶吼起來。

他痛恨自己的無用無能。

他痛恨自己的衝動魯莽。

他痛恨自己的一切,他痛恨自己的出生。

他的出生就是個錯誤。

他的出生帶走了他母親的性命。

父親因此而恨他,他不愛他。

他從小就受夠了父親的冷漠,那不只是冷漠,更有種要他為心愛的女人的去世而付出代價的復仇快感。

他無法理解,為何父親會將母親的去世歸咎於自己,他也不願相信,親生父子會真的如他與父親一般生分疏遠,甚至可以說,達到了相互折磨的地步。

父親越是不喜歡他,他越是叛逆,越是喜歡做他厭惡的事情。

他看着父親對阿倫圖諂媚的嘴臉,心裏想的全都是如何能令父親顏面盡失。

以前還全都只是小打小鬧而已,他所作出的事情僅僅會讓父親更不喜歡自己而已。

他真正想要和父親斗個你死我活,是在一次【鷹盟】中。

鷹盟,是御東境外所有部落一年一度的勇者比賽。

參與的人們要用盡渾身解數拚命捕殺獵物,他們沒有武器,沒有駿馬,沒有陪伴者,全程只有他們獨自一人。

鷹盟是真正的勇者試煉,是死亡與命運的較量,也是勇氣與智慧的考驗。

每年都有無數人命喪於此,但它依然吸引著無數的草原兒女被這項充滿鮮血的活動所深深吸引。

若不是那次鷹盟,他覺得自己原本對父親的冷漠,還是可以忍受的。

可是當他被熊逼到懸崖邊上時,父親和哥哥們都看着他,富里哥甚至還難能可貴地問了父親,要不要救一下他。

父親只是緩慢地搖了搖頭:「他命硬著呢,能自己活下來。」

只有這一句輕飄飄的話,擊碎了他心底所有對父愛未泯的幻想。

我的父親根本就不愛我,他戲謔我,朝嘲弄,這都不要緊。

最要緊的是,他不在意他的死活。

完顏無原本以為,他哪怕因為自己犯錯而打罵自己,他也是多多少少是帶着一點點的愛的。

所以他總是拚命犯錯,他只是希望父親可以管教他,讓他知道,父親只是偏愛其他孩子,但歸根到底父親心裏還是有他的。

但是這一切,在父親那句話說出來以後都變得那麼蒼白無力。

在聽到父親的那句話以後,他聽到了自己內心的輕笑聲。

那是一種釋然又徹底失望后的慘笑。

他想要與他的父親,完顏故,徹底決裂。

他變得自暴自棄。

我好歹也是你的兒子,我犯的錯誤,阿倫圖也會算在你的頭上。

他如此想着,在下一次的鷹盟,他衝撞了大王子的奔流馬。

那馬受到驚嚇后四散奔逃,大王子沒有控制住那馬的烈性,被摔死在了離原上。

這在他是沒有想到的。

他只想要衝撞大王子,他看到在草原上縱馬馳騁的大王子,他恨。

他恨自己的出生,恨他的父親,恨所有歡快活着的生靈。

他看到如太陽神般英武燦爛的大王子,他再也沒辦法抑制自己心裏那頭狂叫的野獸。

他想衝撞他。

即使掉腦袋也無所謂。

他是完顏故的兒子,兒子的錯誤,父親同樣應該受過。

但是當大王子死掉的時候,他看到他的身子一點點冷下來,父親還有其他勇者貴族們紛紛縱馬衝過來,老阿倫圖看着他躺在草地上的兒子,爆發出一聲響徹長生天的哀號時,他才感覺到身上的魔鬼正懦弱地退縮著,人類殘存的良知讓他走上前去,用異常冷靜的聲音說道:「阿倫圖,我做錯了,您懲罰我吧。」

他跪了下來。

阿倫圖氣得大吼大叫着,要將他綁在柱子上,活活餓死他。

沒有人替他求情。

除了他的姐姐完顏昭。

完顏昭不停地給阿倫圖磕頭,他清楚地看到,她美麗的額頭漸漸滲出血來,她嘴裏不停地在替他求情,她求阿倫圖要殺就殺死她,放過她弟弟。

他想要伸手為她擦掉額頭的血,但卻被好幾個勇士粗暴地拖走,栓在了被太陽炙烤得滾燙的鐵柱子上。

經過完顏故身邊時,他沒有看他。

一直到他死,他都不想再看到他父親。

但是完顏故卻忽然跪了下來,說道:「王,完顏無這孽障衝撞大王子的馬,理應斬首處置,臣別無怨言。」

「父親!父親啊!」完顏昭哭得撕心裂肺地,她回頭絕望地喊道。

完顏故幾步走上前來,「啪」地狠狠打了她一巴掌,立時,完顏昭白皙的臉頰上就紅腫起來,嘴角淌出血來。

完顏無感覺好似有什麼在扎着他的心,原本,他以為,自己有一個如此冷漠的父親,心腸早就會鍛煉得很堅硬。

但是完顏昭就是他鐵石心腸下唯一的例外。

他掙了掙鐵鏈,那鎖鏈把他勒得渾身生疼:「你要我死我便死,你拿昭兒出什麼氣?」

完顏故又走到他面前。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被鐵鏈綁到柱子上、跪在木台上的完顏無。

他越看着完顏無倔強的表情,他心裏越生氣。

一股無名的怒火在他的心裏躥升。

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狠狠地、用盡全力地朝着完顏無的肚子踹了一腳。

力氣之大,使得完顏無無法抑制地開始嘔吐。

他想伸出手捂住受傷的肚子,但是手在伸出去的一瞬間,又被鐵鏈勒出一陣劇痛。

他強迫自己仰起頭,怒視着面前這個男人。

他本來想要說些惡毒而又倔強的話語,但是他停住了。

他聽到了完顏昭的哭聲。

他曾經拉着完顏昭的手,對着長生天起誓,一生一世都不要叫姐姐受一點苦,受一點點的委屈。

那時候,他只有七歲,完顏昭十歲。

「姐姐不快樂,無兒就不開心。」完顏無啃著草葉子,聲音嫩嫩的。

完顏昭樂得咯咯直笑。

「我說真的呢!」完顏無有些生氣,因為完顏昭以為他在說笑話。

完顏昭收住笑容,看着他有點生氣的臉,噗嗤一聲又笑了出來。

「喂!昭兒!」

完顏無喊道。

「好好好,我不笑,」完顏昭的聲音也混著稚嫩的童聲,「我相信無兒。」

「那你要我保護你嘍?」完顏無撅嘴道。

「我要你保護。」完顏昭寵溺地說道。

「那你給我唱支歌。」

「什麼?」完顏昭臉兒一紅。

「昭兒,都說你唱歌好聽,給我唱支歌。」完顏無重複道。

「哎呀。」

完顏昭不好意思了,她背過身去,嘴裏卻開始唱起了歌:

「白泉啊,

我愛你的奔流,

我愛坐在你身邊的少年,

那少年每日在樹榦間蹦跳,

他矯健的身姿讓我魂牽夢繞,

我一定要望見他,

我一定要望見他。」

完顏無不會唱歌,他從很小的時候就咂巴著嘴兒,哼著根本不在調子的曲子,把完顏昭逗得哈哈直笑。

「無兒,你唱的歌真好笑,哈哈哈哈。」

完顏無再大些,知道了自己唱歌好笑的原因是跑調。

他是個草原上鐵骨錚錚的小男子漢,把尊嚴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但是不管何時,只要完顏昭不開心了,他就扯著脖子哇啦哇啦不知羞臊地大聲唱那些不著調的曲子。

完顏昭放聲笑了起來,他看着她的笑臉,就完全忘記了父親對他的冷漠,似乎草原上所有人對他的鄙夷都不值一提。

「昭兒,之前玄門的算婆來我們部落,她看了我好久。」完顏無低頭看着自己的雙腳,左腳蹭著右面腳的鞋面說道。

那鞋子都已經磨破了,他走路的時候總覺得腳生疼生疼的。但他不想要完顏昭看到自己這幅落魄的小乞丐樣子,發窘地來回蹭來蹭去。

「唔,算婆對你說了什麼嗎?」完顏昭騎在馬上,完顏無幫她拉着馬韁繩,她無所事事地晃着腿問道。

完顏無的頭還是深深地低着,半晌沒說一句話。

「無兒,乖無兒,」完顏昭立刻跳下馬,摟住了他的脖子,他能聞到她身上香香的馬奶味道,「你怎麼了?」

「算婆說,我是草原的災難。她說,御東的草原會被我攪得天翻地覆。她說,我就是個魔鬼。她看了我好久,她指着我,手指都在哆嗦,她最後走了,嘆了口氣,她臨走的時候輕輕跟我說:『御東平靜了二十年了,怎麼會有你這個災禍,』」他把頭深深埋在她的脖頸處,流下了年少的小男孩驚慌的眼淚,「昭兒,我不是魔鬼,昭兒,我不是災禍。昭兒,昭兒。」

他說不出來話了,他嗚咽著,還因為覺得哭泣很羞恥而竭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這樣抑制的結果就是發出了像發怒前的小野狼的鼻息聲。

完顏昭緊緊摟着他的脖子,手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他臟髒的頭髮,他聞着她身上混合著草葉和馬奶的香味,心緒立刻平靜了許多,她輕輕哼起了草原的小調,就像哄小孩子入睡一樣,她哼完,輕輕拍着他的後背,伏在他耳邊說道:「無兒不是魔鬼也不是災禍,無兒是個駕着烈馬、在長風裏肆意奔跑的草原勇士。」

「我駕着烈馬,也要帶着你一起。」完顏無明明有很多話要說,但到嘴邊只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完顏昭笑起來,說道:「鞋子該補補了。我們草原的勇士,鞋子可不能是破的呀。」

那晚,完顏昭藉著昏暗的馬油燈給他縫補著鞋子,他坐在她身旁,沒什麼事情可干,就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多年後,完顏無再次回到已被他降服的毒馬部落,噹噹年那些嘲諷他、要置他於死地的人們或被斬首、或跪在地上對他苦苦求饒時,他已經沒有任何柔軟之處的內心裏,再也沒有原諒的心思。

他站在這滿載着自己血淚的草原上,只覺得無比坦然釋懷。面對世人的謾罵與指責,他再也不會像當年那個八歲孩子一樣嗚咽著哭泣了。他處死別人,心裏再不會有愧疚與糾結,他只覺得,一切都充滿了理所應當。草原上,弱肉強食,弱者就算他不殺掉他們,自會有別人來殺。

他再不會忌憚被人叫成魔鬼,叫成災禍,再有不怕死的玄門人用哆嗦的手指着他,罵他破壞了草原的和平。

多少年了,他已經習慣了被這樣指責。

但是,當他面對着指責他的、被後世史書所書的「忠烈人士」時,他除了心裏充滿了對這些低等人的不屑與輕慢,更多的,他會在無數個月下獨坐的夜晚,想起一個美麗曼妙、身上帶着淡淡草香與馬奶香的女子。

他是如何沒能救了她。

他是如何失去了她。

「算婆說的那些我現在聽來,都不會再難過了,昭兒。若她當時能告訴我,你放走我,就會被他們處死,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走。」每年她的生日,他都會獨自一人去到她的墓前,獨酌到天明。

無數次他都以為自己已經死掉了,他看到她在月色下看着他微笑,他歪著頭,看到她在昏暗的馬油燈下為他補著鞋子,小心翼翼地給他受傷的腳塗上草葉汁。

他騎着馬跑遍了草原上所有的部落。

天降大雨,年僅十四歲、還沒有長成男子漢、因為經常受欺負而身體瘦弱的他,邊哭邊騎着馬在雨中狂奔。

他抹着眼淚求着每個部落幫幫他。

「毒馬部落完顏無,求您救救我,求您救救我和姐姐!」

「完顏無給您磕頭了!您今日救救我們,我以後給您做牛做馬!」

「完顏無願為貴部落做一切事,一切事都行,求求您收留我,求求您救救我和姐姐!」

「求求您了!」

他的頭磕破了,臉上全是泥,雨太大了,都分不出來他的臉上到底是雨水還是汗水,亦或淚水。

他只記得他最後心一狠,掉頭回到毒馬部落,遠遠地看到被弔死的完顏昭的時候,他流盡了這輩子所有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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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來御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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