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三）

什麼，你要問白羽哥哥是誰？那萠嫍一定會肯定的告訴你，白羽哥哥是只很聰明很厲害的鶴仙。

可是，每當她這麼說的時候，谷口的槐樹爺爺總會糾正道「谷主，白羽是一隻鶴妖，不是鶴仙！」

可是，妖和仙，到底有什麼區別呢？

萠嫍還能記得，那是她修行的第五百六十五年，按人間的日子來算，應該是第二十萬六千二百二十五日，那時候，她還叫蟠桃。

她又一次站在谷心，望著夕陽，這也是她，第十三萬八千六百次，看著那輪紅日緩緩地滑過谷口，沉入地平線。

你或許會想問，整日看著同樣的景色，不覺得厭煩嗎？

萠嫍只會搖搖頭，笑著說道，習慣了。

洪荒修行不記年。

萠嫍自有意識起，便開始修鍊一種不知名的功法，這功法，初始修鍊的很快，之後卻慢慢的緩了下來，到後來更是毫無進展。

萠嫍轉眼算了算，想來自己的境界絲毫未動，已有百年，修行不得進展，她又不知如何修鍊術法。

山谷內有很多小靈植，一能走動，便漫山遍野的亂跑，更有調皮的，會去那凡人的鄉鎮里闖一闖，只是不知為何，它們的中絕大多數都沒有回來，後來，也就沒有小靈植願意去往那些鄉鎮里走動了。

唯有她，每天默默的站在山谷中，聽著耳畔傳來的流水聲，看著這人間的四時風雨。哦對了，陪著她一起站著的，還有谷口的槐樹爺爺，只不過，槐樹爺爺不是不能動，卻是老了，移動速度極為緩慢。

也就在這看似和往常一般的傍晚，夕陽前的地平線上，突然出現了一隻大鳥，但見，這大鳥走路跌跌撞撞，一身紅白交加的羽毛，散發著濃郁到刺鼻的血腥之氣，定眼一瞧，那羽毛之上的紅色，竟是一層層的血痂，有新有舊，有暗有深，大鳥還未走到谷口，便徑直一個踉蹌，倒了下去。

萠嫍見此情形，嚇了一跳，連忙讓槐樹爺爺用藤蔓將這大鳥拖進來。

可槐樹爺爺卻是不肯，拒絕道「谷主，此鳥身上帶著濃厚的血污，怕是有仇家追殺，它莫名來此，恐怕是有什麼陰謀，谷主，我們在此處清修幾百年，向來不摻和任何雜事，今日斷不可因為心善，沾此大因果。」

「可它總歸是一個生命啊，槐樹爺爺，您不是一向教導我，要常懷著一顆慈愛的心嗎？我們不能看著一個生命白白的死在眼前吶！」萠嫍不依，急急的爭辯道。

後來，她又磨了半晌，槐樹爺爺拗不過她，終是長嘆一聲，用幾根藤蔓，將那大鳥拖了進來。

萠嫍見這大鳥渾身血污，雙眼緊閉，心下暗自著急，便連忙讓谷內的靈植，打來小潭裡的水給它清洗傷口。

血水一層層的飄散開來，似永遠也沒有盡頭。

不知過去了多久，大鳥身上已經敷上了幾種淡綠色的靈草，槐樹爺爺和山谷內的小靈植們，早就打起了瞌睡，唯有萠嫍，仍擔心這大鳥還有危險，卻是強撐著眼皮，數起了天上的星星。

又不知過去了多久，萠嫍迷迷糊糊間，聽到一聲為不可察的輕哼，連忙看去，卻是那大鳥的眼皮抖動了幾下，醒了過來。

眼見此景，萠嫍連忙欣喜的喊道「槐樹爺爺，槐樹爺爺，這大鳥醒了！」一邊喊著，一邊抖動起枝幹來，落下片片桃花。

那鳥還未起身，聽到萠嫍的叫喊聲，卻是尖聲指責道「大鳥？什麼大鳥！貧道不是大鳥，貧道乃昆崙山的仙鶴，白羽道人是也！」

萠嫍聞言一愣，不好意思的說道「不好意思啊，白羽道人，我叫蟠桃，自幼便在這山谷內長大，卻從未見過你這種生物，所以，用大鳥來稱呼你，實在不好意思，不過，你說的那個仙鶴，是什麼呀？」

白羽道人，見面前大樹說話，倒也不驚異，勉強支撐起半邊身子道「仙鶴顧名思義，就是仙人身邊的鶴，是仙人身邊最親近的存在，而我，是昆崙山玉清宮原始聖人門下，第五號仙鶴，身份高貴異常，所以你們都應該對我用您，稱呼我為白羽仙人！」

一邊說著，一邊掃了眼四周道「一堆不入流的山精野怪，當真是髒了我的眼！」言語之中，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白羽道人的話音未落，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插話道「既然，髒了道友的眼，那就請道友速速退去吧，倒是可惜了，我家谷主心善，今日救了你一命，」正是那谷口的槐樹爺爺。

那白羽道人聞言卻是一愣，問道「你們谷主是何人啊？」

見槐樹爺爺並未做大，萠嫍弱弱的抬了一下樹枝，低聲說道「其實我也不是什麼谷主，都是大家稱呼著玩的。」

「啊哈？你們管這株連經脈都沒凝鍊完成的樹精叫谷主？就她這修為？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那白羽道人，卻好似聽到什麼驚天的笑話一般，狂笑起來，他的動作幅度太大，以至於扯到了傷口，臉上的表情猛地一抽。

眼珠一轉，又無奈的嘆了口氣道「行吧，行吧，本仙人看你們這一谷的生靈實在可憐，哎，那我就留下了教化你們一二，也算是和你們了卻這段救命的因果。」

話還沒說完，一根粗壯的藤蔓便直接伸到了白羽道人的面前，只聽老槐樹冷哼一聲道「你，不過是一隻鶴妖，居然敢在這裡妄稱仙人，你且徑直速速離去，不然，我可就把你丟出去了！」

萠嫍見此情形，有些猶豫的說道「槐樹爺爺，他的傷…」卻又想起了，剛剛白羽道人對山谷里眾人不屑的態度，終是默默的低下了樹枝，閉口不言。

而那白羽道人，倒也硬氣，一揮翅膀，支撐起身體，嚷嚷道「你不讓本仙呆，本仙還不屑於呆在這裡呢!」說完，便一拐一拐的走出了山谷。

從此，山谷東邊的山崖之上，便多了一個白羽道人，他喜歡潔凈，時常找來各種理由，借谷里的水潭水淋浴。

而萠嫍，在一次，聽到他說起自己曾去過的各種繁華，心下實在好奇，便總纏著他，跟自己講述那山外之景，當然白羽道人總是要一些靈果、靈草作為回報，按他的話來說，這是口舌費。

只可惜，這白羽道人總認為自己是仙家出身，瞧不上一眾山精野怪，每每講至興起，便出言諷刺眾人，到後來，他講述故事的時候，便只有萠嫍一個聽眾了。

再後來，這白羽道人出去了老長一段時間，回來之時，一身凌亂的碎毛，再也不自稱仙人了，卻也染上了偷後山猴兒釀造的美酒的習慣，為此，不知那猴王來找萠嫍抱怨過多少次。